于是这位年轻的骑士就和其他随从一起,直接将鲍德温和塞萨尔送回了圣十字堡。他立在吊桥的另一端,遥望着他们走入城堡,才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他没想到自己还没见到国王,就先见到了国王的继承人。他也听说了这位王子所遭遇到了种种不幸——就像是曾经的塞萨尔,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性情偏激,多疑易怒的孩子,没想到……
如果天主的赐福圣人的眷顾能让他活得更久一些,也不知道他是会渐渐的沦为平庸之人呢,还是能够创出一番比他的父亲阿马里克一世更为辉煌的成就。
不过在此刻,年轻的骑士心中所想的是,等他回去伦敦,一定要将这段精彩的经历讲给他的小朋友理查听。
理查王子是亨利二世的次子,现在已经是阿基坦伯爵,他是57年生人,七岁的时候就发誓要做一个最伟大的骑士。
威廉曾经短暂的做过这位王子的侍从。虽然不久后,他就因为接受了其他的职务而离开了理查,但这对年龄有些悬殊的朋友从未断过书信来往。
理查听说他要来圣地参加亚拉萨路国王举办的比武大会,恨不能跟他一起来。但他终究也只有十二岁,还未成年,亨利二世要在明年才会为他举行拣选仪式。无论如何,威廉也没有办法担起这份重任,他只能遗憾的写信给理查的母亲,埃莉诺王后,叫她将小理查看得紧一点,然后就一人上了路。
他猜到自己回去后,必然会遭到理查愤怒的指责,或许还有几天的冷战,
但他亲眼目睹了在迎接仪式上王子鲍德温和他侍从所立下的勇武战绩,他们的英勇,他们的默契,他们的虔诚肯定能够打动理查的心。
他可以劝说理查,至少在拣选仪式结束之前,乖乖的待在父亲的城堡里,不要总是嚷嚷着想要去东征,让亨利二世和王后埃莉诺都很头痛。
他转回营地的时候,心思都还在那封即将写给理查的信上,威廉突然有些后悔,应该问鲍德温要一件信物或者一份小礼物,把它连同信件一起寄给理查。
理查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思考得非常用心,根本没注意到正站在路边的一个朝圣者,等到这位骑士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远处,朝圣者才慢慢的摘下了自己的兜帽。他看上去和一般的朝圣者没什么两样,苍老憔悴,两鬓灰白。
“那就是被基督徒的先知眷顾过的孩子吗?”
“您觉得他会是个威胁吗?”
“威胁?如果……他或许会成为鹰巢乃至撒拉逊人的威胁,但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悄然走向了城外的山地,其他人跟随在他身后,如同他的影子,沉默而忠诚。
第56章 鹰巢来客(中)
“朕请求所有接受挑战的骑士和扈从,不要认为,朕所举办的比武是出于骄妄、仇恨、虚荣或是任何一种恶劣的意愿,朕唯一所希望的是,能够得到你们的友谊与赞美。”
这行由阿马里克一世亲笔签发的敕令,由修士们抄写后,精心誊录在一块三尺见方的木板上,首个字母放大,周围描画圣人像和花纹,竖立在比武大会会场的入口处,每个出入其中的人都能看到。
这行字同样出现在圣地诸国以及更遥远的地方,最远的,我们也都知道了,英格兰,那位无论是混战格斗还是一对一马上作战都没有输过的百胜骑士威廉.马歇尔就来自于此——他在伦敦城的公告牌上看到了亚拉萨路国王的挑战与邀请,就急不可待地来了。
有些小城镇里可能没有公告牌,也有可能领主也不识字,也有“通报人”策马穿过密林、河流、沼泽,来到城堡或是要塞传递这个消息。
阿马里克一世为了这场婚礼所举行的比武大会据说前前后后要延续好几个月,颇为惊人但也不是那么罕见,因为单就等骑士们从四面八方赶到比武地点,就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而在之后的三四个月,还会有人陆陆续续地赶到——如果将比武大会的时间截止在平常时候的六至八周,一些骑士们还在路上呢,大会就得结束了。
而在公告和挑战书上,还写明了这场比武大会的地点,以及骑士们需要遵守的各种规则,譬如不应为了这场比武而劫掠途中的居民,不得随意发起战斗(哪怕是对撒拉逊人),不得犯罪,不得损毁森林、田地、水井等等——这些事情都是骑士们曾经干过的。
另外,参加比武大会也不是无偿的,骑士们需要按照自己的身份缴纳费用。
阿马里克一世还写明了这场比武大会的主持人乃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他是一个以公正与严明而著名的骑士,即便远在圣地之外的威廉也必须承认他主持的每一场比赛都不偏不倚,在做出正确的判定时还能兼具一些仁慈。
在发现一些骑士的甲胄破旧,马匹老迈的时候,他都会尽量劝说他们放弃比赛,如果对方还是不愿意,他就给对方一些钱,叫骑士更换甲胄和马匹后再来厮杀。
至于这个骑士拿了钱后是真的去换了装备还是就这么离开了,雷蒙伯爵倒是毫不在意。
此时的比武大会可没有几百年后的温情脉脉,骑士们使用的从来不是什么钝头的剑,空心的长矛,这种“礼貌武器”若是被人发现了,你的对手不但不会感激你的手下留情,反而会感觉受到了羞辱,气势汹汹地非要和你决一死战不可。
这导致了比武大会变成了一场真正的战役,几百个骑士参与,几十个骑士丧命都是司空见惯的常事,这也是教会一力抨击比武大会的原因之一,“他们为钱财和荣耀而死,而不是为了天主。”一个主教曾经这样犀利地批判道。
但那又如何呢,骑士原本就是终身职业军人,他们终日磨砺着自己的技艺,但就算是亚拉萨路,也不是每天都有战争,为了验证自己的武技,还有什么能胜过比武大会?
若是一个骑士不敢去比武大会参赛,就算是个瘸腿的农奴都可以唾他,若是一个国王不敢去比武大会参赛——即便按理说,一国之主着实不该去参加这种血淋淋的危险比赛——但就我们看到的,没有哪个国王不曾穿戴甲胄,持着长矛出现在赛场的,即便被打下马,被长矛,利剑戳刺身体,他们也夷然不惧。
若是真有头戴王冠的懦夫,民众会嘲笑他,他的附庸和骑士也会背弃他。
阿马里克一世将会在这个月的最后三天出场,不但会参加一对一的对战,还会参加混战格斗。
有国王出场的比武大会,就如同在黄金上镶嵌宝石,愈发增光添彩,民众蜂拥而至,入场时的游行也更加喧哗,热闹,起初有鼓手,小笛手,国王在大臣的前呼后拥中入场,他身着镀金的链甲与头盔,身披白色的罩袍,金丝刺绣的亚拉萨路十字架熠熠生辉。
而在他的身后是三十名贵女,各个美貌无比,身着绸缎或是丝绒,笑靥如花,她们将会坐在竞技场的高处——注视,也只注视着胜利者。
不过除了那些一见到这些矜持的贵女,就热血沸腾,无法自抑的年轻骑士,一些经验老道的骑士们更关注这场比武大会的“美惠女士”,这位女士一般是领主或是国王的妻子,女儿——若是阿马里克一世没有娶妻,抑是拜占庭公主尚未进入亚拉萨路,今天的“美惠女士”肯定是他的女儿希比勒。
无人能够否认公主希比勒的美貌,但比美貌重要的东西太多了,人们看着那三十名贵女簇拥着拜占庭公主玛利亚与希比勒登上高台,最后落坐在主座上的果然是玛利亚。
仿佛最后一颗棋子落了下来,他们在心中发出嘘叹,但也不怎么奇怪,毕竟,最后夺得桂冠的骑士若是国王,他就应当将花环赠送给“此地最美与最高尚的女士”……
若玛利亚公主没得到花环,人们可不会管阿马里克一世将花环给了谁——就算是那人是他的女儿希比勒,有关于她不受丈夫宠爱的流言也会一直传播上好几年。
而且就算没有拜占庭的公主,阿马里克一世也不会将花环递给希比勒,要知道,查理曼大帝因为不容许自己的女儿结婚,引发了很多信誓旦旦的谣言——人们都说他与自己的女儿有不道德的关系,为他写传记的教士说,他与两个女儿都有私生子。
事实上,只是查理曼大帝不舍得嫁妆而已——每个公主都至少要有一座城市做陪嫁,他有五个女儿,至少就塞萨尔从骑士那儿听说的,查理曼大帝的女儿们是没结婚,但在床榻上可没寂寞过。
啊,这就说得有点远了——总之,在空置的王座边坐下的当然是玛利亚公主,这里身份最高贵的女性,她的面孔让一些性情轻佻的骑士们感到失望,但更多的骑士们却愈发地跃跃欲试,她是否美貌并没多大关系,将来她会是亚拉萨路的王后才是最重要的。
若她能够接受他们的效忠,他们也就有了一条直达云霄的晋身之阶。
塞萨尔与鲍德温也有一个很不错的位置——万幸他们现在还是王子和侍从,“这些都是感望到圣人的骑士吗?”
“应该是,”鲍德温说,他也有些激动:“我父亲还有他身边的那些骑士都是受到过赐福的。”
他们被允许离开城堡后的那一天,恰好举办的是“不曾蒙受赐福”的骑士们的比赛,他们也确实没有看到什么人身上溢出过神圣的光芒,比赛虽然激烈,但也没有超过普通人的范畴。
“你看,那是威廉.马歇尔。”
他们对于这位有着奇特身材的骑士印象深刻,就算他带着护鼻头盔,也一眼把他认了出来,不过就算没认出来,观众们疯狂的呼喊也揭示了他的身份,“伦敦的威廉!”他们大叫道。
这位骑士自从进了竞技场,就从无败绩。
威廉.马歇尔在马上摘下头盔,向着四周鞠躬致谢,作为一个英国人,他在这里受到的欢呼让法兰克骑士们的面色都不怎么样,但等到主持人组队的时候,他得到的邀请也是最多的——本来组队是按照地区分的,地位最高的人就是主帅,但谁让英国的骑士太少了呢。
的黎波里伯爵主持了这场比赛,他将赛事从少数——多数——最多排列,也就是一对一马上长矛竞技,落地剑术竞技,与空手搏斗,再到三四名骑士一组的小组赛(由他们自己决定是否需要带上扈从),最后是混战格斗,也就是与一场小型战争无异的比赛,到时候所有的参赛者都会进场,全副武装,带着扈从,武装侍从,一直战斗到日光消失才会结束。
阿马里克一世先是赢了好几个人,其中有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也有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还有另外几个身份高贵的对手,他慷慨地将对方的甲胄和马匹还给了他们,并不要赎金,换得了一番恭维与称赞。
但在与威廉.马歇尔的战斗中,他败给了这个年轻的骑士。
这也是塞萨尔第一次看见感望到了圣人的骑士们正面拼斗——主持人高声通报骑士身份的时候,叫出了威廉感望到的圣人之名——圣博德,这位圣人也可以说是个传奇人物。
两位骑士先是跪下祈祷,而后上马,相互致意,而后面对面地奔驰起来。
威廉与阿马里克一世的长矛上萦绕着明亮的白色光芒,他们策马疾驰,竞技场中鸦雀无声——除了沉重的马蹄声,交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鲍德温和塞萨尔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阿马里克一世棋差一着,或许是马儿踩到了一颗小石子,或许是风恰好吹过他的眼睛……他的矛尖微微歪斜,被威廉窥见了机会。
他奋力举起长矛,刺向那个细小的缝隙,呼啸而来的巨力撞碎了国王举起的圆盾,圆盾立即粉碎,阿马里克一世咆哮着,侧过矛尖,意欲抽打威廉的侧脸,但威廉的长矛已经刺入了国王的肋下,穿透链甲,将他高高抛起!
不,又何止是阿马里克一世呢,就连阿马里克一世的坐骑都承受不住这股磅礴的力量,仰面摔倒在地,将国王压在下面。
已经有圣墓骑士团的骑士与教士站了起来,希拉克略一直关注着场地中的情况,见状他立即举起手,国王已经从马身下挣脱了出来,威廉也跳下了马,等阿马里克一世接过了扈从递来的双手剑,他也从扈从手中取走了新的武器。
这次威廉居于劣势,不是武技不够精湛或是不够虔诚,而是他的宽剑,他的剑无法承受得住国王的劈砍,毫无预警地断裂成了两截。
国王叫人拿来两柄新的大剑,但被威廉拒绝了,从他的神色、口型上可以看出,他并不认为在战场上敌人也会赠给他武器。
但在之后的空手搏斗中,威廉又一次战胜了阿马里克一世,我们之前说过,他有着一双天主赐福过的长手臂,总能先一步打到阿马里克一世,虽然这也有点不公平,但总不见得让他截掉一节手臂再来比赛……
而在这场战斗中,竞技场里的设施不知道被破坏掉了多少,玛利亚公主面色发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人的战斗让她想起了那只发疯的母熊。
“我当初也以为你会感望到圣博德。”鲍德温在威廉向国王屈膝行礼,请求宽恕的时候轻声说道,确实,圣博德与塞萨尔现在的身世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譬如他最初并不信天主,即便他的父亲就是一个神父(那时候神父可以结婚),但在十六岁的时候,他被盗贼掠走,卖到了爱尔兰(此时爱尔兰人尚未皈依),在艰苦的奴隶生涯中,他渐渐听到了天主的声音,并且得到了赐福。
他带着几个奴隶同伴逃走,后来又回到爱尔兰传教,在传说中,爱尔兰人用石头砸他,他却毫发无伤。
“或许是因为你原本就不是一个奴隶。”鲍德温又说。
这时,阿马里克一世已经拉起了威廉,接受了他的歉意,并邀请他加入自己的队伍,在之后的混战格斗中。
威廉当然欣然从命。
混乱格斗中,与阿马里克一世对峙的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也只有他最适合,而临时接替了他的是博希蒙德,博希蒙德施施然地坐在了雷蒙原先的位置上,大声地读出参与者的名字,出身,感望圣人的圣名,又划定了双方的安全区,骑士们可以在这里休息,治疗,俘虏也会被挪到这里。
这场比赛堪称势均力敌,雷蒙与阿马里克一世不但都是久经沙场的将领,对彼此的作战风格都很熟悉,而从他们开始,每个在场的骑士都不是普通人,他们造成的伤害也格外的大——修士和教士们不断地跑来跑去,给他们治疗,或者是救命。
就连鲍德温都紧张起来了,他盯着那个身着镀金链甲的人影,眼睛一眨不眨,忽然之间,那个人被几名骑士围攻,一下子就被打下了马去!
第57章 鹰巢来客(下)
国王,不,敌对方的统帅一被打下马,雷蒙伯爵的骑士们顿时欢声雷动,他们的扈从和武装侍从立刻拼死向前,想要从纷乱的马蹄下拖走阿马里克一世,把他捆绑起来——阿马里克一世的骑士们又怎么甘愿蒙受这样的耻辱,立时也疯狂地冲了上来,他们的扈从与武装侍从也挥舞着斧头,大锤对上了与自己同一阶级的敌人。
这下子反而让国王陷入了险境。
可以说,若是雷蒙伯爵的骑士扈从们将国王拖走,做了俘虏,那么他会在安全区里;反过来,若是国王的骑士将国王拖走,那么他也可以回到自己的安全区里重新整装上马再战。
再退一步说,如果这场混战格斗的参与者不曾蒙受赐福,国王遇到的危险也没那么大。
之前见到竞技场营地的时候,塞萨尔还在迷惑——此时的临时建筑,譬如迎接玛利亚公主时的高台,都是用木头搭建的,唯有竞技场被打造的犹如城墙一般,宽大,厚重,高度超过三十法尺——原来祈求圣人眷顾后的骑士,几乎可比一群群由钢铁铸造而成的怪物。
他们相互对撞的时候犹如迸裂的山崖,彼此劈砍的时候犹如交错的雷霆,他们砸在石头的墙壁上,留下鲜明的痕迹,马上就能站起来继续战斗,有骑士被圣光笼罩,就径直策马冲向敌人的阵营,任由长矛戳刺而依然能够毫发无伤。
不过这也能看得出,即便同样是得到了“蒙恩”的骑士们,他们所获得的恩惠也是有所不同的,有的弱,有的强,有的短,有的长,有的倾向于进攻,有的倾向于保护,这时候就要看指挥者对骑士们的了解与对战局的判断了,什么人负责冲锋,什么人负责压阵,什么人负责突围……
在这方面阿马里克一世稍微逊色于雷蒙伯爵,雷蒙伯爵身边几乎都是法兰克人,但因为国王邀请了威廉.马歇尔,几名英国骑士也跟着他一起来到了国王麾下,他们对国王固然没有隐瞒,但终究比不上原先的法兰克骑士得心应手。
这场比赛的裁判官博希蒙德也注意到了,国王的马已经倒下,围绕着他厮杀的骑士至少有十来个,雷蒙伯爵却因为被几个阿马里克一世麾下的圣墓骑士团骑士纠缠住,没能及时注意到这里的状况。
博希蒙德从自己的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命令乐手吹响号角。
号角吹响了,但正在酣战的骑士根本无法立即听命停手——他们的距离都拉得太近了,每个人都要竭尽全力地防备好几个敌人,沙尘弥漫,人和马都在嘶嚎,扈从和武装侍从也都上了阵,比起骑士他们的损耗更大。
毕竟他们之中有些出身平平,也不可能交得起举行“拣选仪式”的钱——但为了博得一个出身,就算知道普通人在这种战斗中就是磨盘里的麦子,他们也必须上!
自己的血,同伴的血,都无法撼动他们对钱财和荣誉的渴望,尤其是那身金光闪烁的链甲……
即便是在比武大会中能够叫一个国王作俘虏,他们都算是攀上了一条登天的阶梯!尤其是在诗人的口中,可不只有骑士才会在比武大会中被人欣赏和看重,扈从,侍从,也是可以的!
此时即便大地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中钻出魔鬼,也免不得挨上他们一锤!
在这种混乱中,阿马里克一世几次起身都没能成功,虽然他身上依然闪烁着神圣的光芒,但确实在减弱。
“不行!”鲍德温急切地说,“我要下去!”
“等等!”塞萨尔握住了他的手臂,“你看!”
威廉.马歇尔一锤子打倒了眼前的敌人,也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祈祷词,他可以感受到圣博德的光辉如同之前的每一次那样笼罩在自己身上,随后便发出一声响亮的吼叫,冲向了竞技场的中心——他不分敌我,谁挡在他的面前,就要与他作战,而在他的面前,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武器断裂,骑士倾翻,马匹倒地,仿佛只在一瞬间,他就冲进了围绕着阿马里克一世的漩涡,一把将国王从地上拉了起来,叫他落在自己的身后,而后又如同方才一般,势如猛虎般地冲出了战圈。
“拦住他!”有人高喊道。
在冲回己方安全区的路途上,威廉不止遇到了一个勇武的骑士,但没有人能够阻碍得了他,他的扈从紧随在他身后,将所有落马的骑士全都捆绑起来,拖拽着回到主人身边——这些人都是威廉.马歇尔的俘虏了。
阿马里克一世在安全区下了马,他有些狼狈,沙尘与血让他的镀金链甲都失了色,但没有受伤。
国王粗略地一扫,发现被威廉的扈从拖进来的骑士居然有四五个,而从战场中心到安全区也不过几百尺的距离,不由得面露赞赏之色,此时扈从也给他牵来了新的马,奉上了一柄新的宽剑,他看向威廉,看到他身上的光芒几乎丝毫不逊色于自己,更加喜悦,“你还能战斗吗?”
“再打上三天三夜也没问题!”威廉高声回答。
“那么跟我来!”
于是他们两人又冲向了战场,国王的骑士们正在撤退,看到闪光的镀金链甲,立即聚拢到阿马里克一世身边,他们重振旗鼓,再一次与雷蒙伯爵的骑士战在一处,但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疏忽,心中愧疚的雷蒙伯爵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失去了锐气的队伍当然无法与一支气势正盛的队伍相抗争,随着雷蒙伯爵被国王一剑劈下马,胜败已分。
博希蒙德长松了口气,比武大会中主持人最担心的就是遇到这种事情,尤其是国王,或是领主原本就是个骁勇善战的骑士时——你没法确定该在什么时候中止比赛……观众们会嘲笑胆怯的主持人,君王心中不悦,而骑士们也会觉得遭到了羞辱。
问题是,受过赐福的骑士原本就是可以改变战局的杀器,而你也没法劝说他们使用不具备杀伤力的武器。每场战斗,特别是混战格斗这种少则四五十,多则上百人的混战,如果战局僵持,或是早有仇怨,两方甚至真的会杀红了眼睛,将一场比武变成真正的打仗……
塞萨尔一直按着鲍德温的肩膀,好一会儿才感觉它松弛了下来,“威廉.马歇尔,”鲍德温喃喃道:“他真是一个无可匹敌的巨人。”
“我们还没长大呢,”塞萨尔不会否认别人的优秀,但他也不会低估自己,还有鲍德温:“他二十多岁了,我们只有九岁。”而且就他看到和感受到的,即便还是一个麻风病人,鲍德温的力量也绝对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同龄人。
天色暗了下来,这是最后一场比赛,桂冠理所应当地属于国王阿马里克一世,他重新更换了马匹,链甲,用长矛挑着花环,在人们的欢呼声中递给站起身来的拜占庭公主,公主接过戴在头上,又在长矛的尖端系上丝巾。
而在骑士中,最受欢迎的除了威廉.马歇尔别无他人,虽然因为此时英法之争已经初见端倪,但就算是最为心胸狭隘的骑士也要诚服于他的慷慨与武技,何况圣人的眷顾也说明了他是何等虔诚,不用等到宴会,竞技场上就有贵女向他投掷花枝与金戒指,威廉一概笑纳,但婉拒了更多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