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塔里安停住了脚步,站在距离篝火晚会一步之遥的地方,隐藏在阴影里面:就连最外围行色匆匆的阿斯塔特与凡人们,也没有注意到沉默以对的两位原体,只要禁军停留在五十步开外的地方,他们沉默的好像一尊尊完美的雕像。
死亡之主的语气有些古怪。
“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么?”
【说些什么?】
摩根看向莫塔里安的瞳孔:虽然他有些躲闪,但眼底深处的期待还是明晃晃的挂在那里。
【你是说……】
蜘蛛女皇挑起眉间:她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柔软。
【我应该请求你的帮助:希望您在尼凯亚上网开一面。】
这个【您】让莫塔里安的全身散发着暖洋洋的得意感。
“毕竟……”
他咳嗽着,每说一小段话就要装模作样的咳嗽一下,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又庄严。
“毕竟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虽然一个正确的银河需要完全清除巫术的存在,但那是一个太过于遥远的目标,我们必须要和巫术共存很长一段时间,在防备与驯化中一点点地削弱它的影响,这其中就有不少的余地。”
“而当这个时候,像某些没那么激进的,可以挽回的巫师……”
“就是那些看得清形势,愿意接受帮助的聪明人。”
“他……她们,也不是不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份恩惠与帮助。”
“毕竟再怎么说……”
莫塔里安就这么毫不隐晦的瞟了摩根一眼,他特意停下了自己的侃侃而谈,恨不得在下一刻就能看到摩根低下头来,向她最坚韧的兄弟祈求一份帮助:死亡之主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虽然这位蜘蛛女皇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如既往的令人厌烦。
“但你的这么多年工作……的确卓有成效。”
“我们不得不承认留下你的某些成果对于总体来说是有益的。”
“所以,你也好,察合台可汗也好,当然还有圣吉列斯。”
莫塔里安扭捏着嘴唇。
“你们若是想要在尼凯亚上得到一份来自于我的……原谅的话。”
“那就好好的考虑一下。”
他猛的咬紧牙关,想要用这种威慑让摩根敬畏。
“早点做决定:以免你们遭受和马格努斯同样的命运。”
“你们不该这样的。”
他又轻声地嘟囔了一句。
“好好想想吧,别再浪费你们身上的那些优点了。”
“我……我会始终保持原谅你们的权力的。”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迫不及待的就想隐藏在阴影中,谁知道这场令他多少有些尴尬的谎话了:但在看向摩根的瞳孔时,莫塔里安觉得自己有必要强调一下。
“毕竟,我比你们都强,比你们都更加的坚韧。”
“所以,我能原谅你们。”
“别想得寸进尺:你们还是得乖乖的认错和赎罪。”
他撇下了这句话,似乎也撇下了自己最后的善意,当死亡之主迫不及待的转过身来,步履匆匆的消失在了阴影中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看向摩根脸上的笑容,也没有看见他在摩根瞳孔中的倒影。
但有些声音,似乎停留在了只有蜘蛛女皇能听到的地方。
“还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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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究竟给帝皇灌了什么迷魂汤,摩根。”
“但是他在泰拉的皇宫和月球上准备的那个……玩意,已经让帝皇变得更加令人厌恶了,他看向每座星辰的眼光与一个暴君无异,他似乎想杀了或者奴役它们。”
“记住我的话。”
“无论你们在搞什么,都好好掂量掂量你们自己的能力。”
“要不然,被他悄悄的藏在那个机械教都不知道的地方的东西,会毁了我们所有人的,那不是我们的世界里该出现的东西,那又是个该死的巫术巨像!”
“……”
“他快把它修好了。”
“他也快……疯癫了。”
第669章 顿哥!!!
几十年后,当他停下脚步,伫立在那场吝啬的战争所赠予他的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中,带有几丝怀念的回想起,他曾经在乌兰诺上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时,群鸦王子只会为了一件事而悔恨。
那就是:他喝的太多了。
作为一名战士,一名跃跃欲试的舔刀客,以及一名该死的午夜领主来说,那天晚上的赛维塔的确没能管住自己的嘴:酒液在逐渐麻木的唇舌便起舞,飘飘欲仙,阿斯塔特的荣誉与克制在哭嚎中被随意地踹倒在地,堕入了人间。
不过是发生在主观能动性上的短暂失神,便让远远超出了预期的酒液顺着他的食道而下:诚然,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品酒,都在碍于面子或者摄于权威,品尝蜘蛛女皇难得大方一回,从自己的宝库中特意运出来的百桶佳酿。
天知道她哪来这么多的时间去不务正业。
但是,当在场众人全都心知肚明的未来战帅,最最骄傲的凤凰大君,甚至是第八军团的基因之父全都举起了酒杯,行走在他们这些阿斯塔特中间,解衣推食,推杯换盏的时候,他一个小小的第八军团二把手又能说些什么呢?
原本,赛维塔只是想模仿一下他旁边的那些狡猾之辈,随意的饮上两口来应付过去,或者干脆假装失手,将其撒在地上:毕竟由原体亲自酿出来的酒液,对于阿斯塔特来说还是过于【高深】了。
代表着各自军团的冠军剑士们也许会对他们彼此之间的武艺高低和荣誉多寡颇有争论,但是对于蜘蛛女皇的琼浆玉液,所有人在最短的时间里便达成了一致。
很辣,像苍穹上的太阳。
很苦,像兽人战将的胆汁。
但若仔细品尝,就会发现发现这种苦涩,乃是一种将饮料当中的甜度增加到了极致后,物极必反的效果,是甜到发苦:至于它那连阿斯塔特战士都扛不住的度数,赛维塔等人私下沟通后,觉得可能是摩根女士的感官有些迟钝。
嗯,背后说些坏话,摩根女士应该是听不到的。
虽然这和她外在表现出来的思维敏锐多少有些冲突,但考虑到就连有些破晓者,都曾在谈话中无意的向他透露过:当他们在与原体共进晚餐时,会发现他们的基因之母对于【清淡口味】的定位,是与外界的常规认知截然不同的,这种现象在这些年里愈加的明显了,就连室女座都私下抱怨过。
赛维塔并不理解这种转变中的悬念,他只把这当做是又一位基因原体的古怪癖好:伴随着大远征的不断推进,以及阿斯塔特与他们的基因原体日渐熟悉,不少帝皇的子嗣都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展露出来了一些令外人无法理解的地方。
就比如说福格瑞姆对于艺术和成功的挑剔愈加明显,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佩图拉博越来越喜欢将自己隐藏在钢铁之后,信任机械胜过了他的子嗣;察合台可汗在某些事情上的冰冷无情,甚至是残暴手段令人心惊,白色伤疤却对此熟视无睹;而至于罗嘉的血腥朝圣更是被诉说过千百遍的话题,他言必称之的【净化】,更是会让最凶残的午夜领主脊背发寒。
如今,倒是没有人会在背地里嘲笑怀言者军团的勇气了:但他们都选择绕着第十七军团走,就连牧狼神荷鲁斯,如今都不愿意频繁地靠近罗嘉了,因为他们之间的话题会让牧狼神心惊肉跳。
与这些人相比,像是荷鲁斯突然热衷于学习和探访各个军团的战争艺术和军事风格;安格隆在与人交往时,时不时露出凶恶面容的频率大幅上升;围绕在马格努斯身边的古怪气息愈加浓厚,甚至能震晕凡人的灵能者;还有圣吉列斯突然痴迷于各式各样古老的医学文献以及改造手术之类的微小变动,便显得尤为不足道哉了。
群鸦王子垂下眼帘,慢慢的吞咽着最后一口苦涩的酒浆,努力的控制住脚步的虚浮,原体的声音依旧在他的耳旁回荡着:康拉德可以说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他热情的拍打着酒桶,诉说为他的子嗣们悄悄留下好东西的辛劳,又亲自给他们斟满杯子的时候,无论是赛维塔还是沈,又有谁能够不在父亲的笑容前,多饮几杯呢?
错误就此铸成了,赛维塔甚至算是比较从容的那一个:只需稍稍偏转一下视角,他便可以看到在阴影中长着蘑菇的沈,侍从官的酒量连一连长的一半都不到,沈留给自己最后体面,就是哉喝醉后勉强找了个还能说得过去的睡姿,鼾声淹没在周围人群的吵闹声中,倒也不会显得太丢脸。
很好:回去以后,他用不着把这家伙拖到决斗坑里面去了。
赛维塔自嘲的笑了笑,努力压制住上涌的酒嗝,他瞥了一眼正抱着酒桶,意犹未尽的离开,寻找着下一个劝酒对象的康拉德,心里不由得悄悄的松了口气,然后,他的目光便转回到了篝火旁边。
全银河最别开生面的真剑决斗就在他的面前,展开了。
赛维塔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天才提出,直接在几十米高的篝火旁边就地开练这个点子的,他怀疑是潜藏在人类帝国中的绿皮特工:但不得不说,这个点子很不错,至少在营造氛围这一点上。
灰暗中夹杂了一丝铁灰色的苍穹是最伟大的竞技场圆顶,哪怕是解放者号上大名鼎的决斗坑也难望其项背,由来自于十九个军团和数百支凡人辅助军的战斗兄弟们用他们的身躯、目光与欢呼声,便绕成了一圈围墙,用不着担心误伤和跌落出场地,能踏上这片土地的都是出类拔萃的精英。
用钷素催生出来的巨型篝火也许无法用来烧烤,毕竟任何食物在接触的一瞬间都会被灼焦,但也着实让决斗增添了几丝趣味:炽热的火光灼烧每一位战士的脸容,他们互相凝视着,大声的报出自己的名字与军团的称号,能站在这里本就是一种荣耀的象征,倒也不担心失败会为君父蒙羞。
规则很简单,只许使用武器打击,直到一方退步为止,作弊的界限毫无定义,约束他们的只有自己的内心和旁观者的目光:原体们就站在不远处,没人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心生什么污浊。
同样的,也没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将战斗拖得太久:也许是因为周围的欢呼声太过于响亮,也许是因为钷素火炬的灼烧,终归是难以忍受的,或者只是单纯的因为参战者都是技艺精湛的高手,任何的破绽都会被对方迅速的抓住,然后崩坏为取胜的良机。
总之……
“砰——”
赢得很快,输得也很快。
刺耳的剑刃断裂声让群鸦王子抬起了自己的头颅,眼看着一抹亮银色在他面前的天空上飞过,赛维塔循着轨迹望去,篝火旁的又一场决斗胜负已分,在破晓者们的欢呼中,留在原地的赫然是阿里曼。
这已经是千子剑圣在今天晚上赢下的第九场胜利了,阿里曼的对手都是有名有姓之人,其中包括圣血天使军团的第五连长纳西尔阿密特与极限战士军团的一连长马里乌斯盖奇,赢得都干净利索,让他的对手们心甘情愿的退步。
而第九次胜利的目标,虽然不是什么名震银河的人物,但也是吞噬者军团中,受人尊敬的一位泰拉裔连长,原体安格隆的顾问:阿里曼只用了十八个回合,便挑飞了吞世者的利刃。
原本,安格隆的子嗣会用锁链将他的手掌与剑柄捆在一起,彰显誓死不退的风范,但阿里曼的剑锋却在一次声东击西中,挑破了坚固的锁链,却没有伤到吞世者的手掌哪怕丝毫:从那一刻起,就连吞世者自己都知道,败局已定。
对手心服口服,折身返回到他的战斗兄弟们中,第十二军团的基因之父,红砂主君安格隆就伫立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全程目睹了这场决斗,他朝着胜者和败者,相继点了点头,原体的首肯让篝火旁的气氛很快便重归热烈。
欢呼的掌声与胜利者的风光挑拨着赛维塔的信心,他早已听说过绯红剑圣的武名,就是一直都没有时间去挑战一番,在破晓者军团的广袤营地中,熊熊燃烧着数百座巨型篝火与数之不尽的小篝火,成千上万场类似的竞赛正在进行,他们都欢迎群鸦王子的加入,但阿里曼是他最想挑战的人物之一。
至于西吉斯蒙德还有阿巴顿?
他们的预约实在是太多了:群鸦王子不得不等到后半夜。
赛维塔取出他的动力戟,细心的擦拭着,同时确保阿里曼还保持着他的最佳状态,他可不希望自己被挂上胜之不武的名号:当长有长牙的头骨在深红色羽冠的凝视下点亮了护目镜的时候,来自于其他篝火旁边的讯息,经过了上千人的口口相传,在赛维塔的耳旁回荡。
他听的很认真。
在这片土地上行走的每一位剑士都大名鼎鼎的,他们之间的交锋与胜负吸引着赛维塔的注意:有的交锋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有的胜利者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就连群鸦王子也不例外。
他津津有味的聆听着破晓者的巴亚尔是如何击败暗黑天使的阿拉乔斯的,据说这对冤家早在泰拉上就曾数次对决,阿拉乔斯的失败只是历史的又一次重演:赛维塔见过那位圣骑士,他很清楚阿拉乔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
他至少需要一个帮手,才有把握能够杀死阿拉乔斯。
而与之相比,吞世者的卡恩与极限战士的奥菲欧在厮杀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最后以一招之差憾负的成绩,却难免令人惊讶:毕竟卡恩在此之前,可是颇为轻松的击败了安格尔泰与凯索隆。
另一场焦点之战来自于西吉斯蒙德与阿巴顿,他们对决的场地距离赛维塔并不遥远,群鸦王子甚至能够听到多恩的风暴之牙与影月苍狼的终结者甲碰撞的声音,对决在两三分钟才开始,赛维塔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赶过去。
而就在这时,那抹绯红色的光芒吸引了赛维塔的注意力。
“阿里曼?”
他抬起头来,有些困惑。
阿里曼怎么离开擂台了?他明明状态正佳呀。
午夜领主快步上前,等待着阿里曼与旁人打完招呼,与千子快步走进夜色的前一刻,康拉德的子嗣适时地拦住了他:他们二人在摩根的旗舰上见过很多面,阿里曼在他面前到也不生疏。
“赛维塔?”
千子笑了一下。
“怎么?你也想来?”
“不然我不会站在这的。”
赛维塔咧了咧嘴。
“在阿瓦隆的时候,你要么就是有约了,要么就是在灵能学院那里教书育人:我也想见识一下他们交口称赞的灵能剑术,据说你能够预测到对手的每一次出击,将节奏始终握紧在自己的掌中。”
“以讹传讹罢了。”
阿里曼摊开双手。
“不过,我这些年的确不怎么热衷于在竞技场上争强斗胜了,场面应该更多的让给年轻人:而且,我逐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最好不要在这种不会关乎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将自己真正的力量和底牌暴露出来。”
“宗师风范?”
赛维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