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忠诚的行为让摩根在帝皇手下得到了一个特殊的位置,也让她开始思考一件事情:如果,如果她的这位基因之父,真的可以得偿所愿,将混沌四神的影响彻底隔绝在亚空间之外的话,如果那条网道真的如同帝皇所说,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的话。
是的,可能性很轻微,但也不是完全的没有。
那么,在帝皇解决了这件头等大事之后,摩根作为基因原体,作为远东边疆的主人,作为所有破晓者的母亲,又该如何与她的这位基因之父,相处呢?
在神圣泰拉上,无论是帝皇还是玛卡多,都清晰的表达出了准备在日后,将原体清理出帝国的政治体系,以及将阿斯塔特军团这样的庞大军队足够逐渐瓦解的倾向:人类之主甚至准备将帝国的所有权力都完全的还给那些凡人。
当然啦,对于凡人来说,这绝对是最美好的一条道路。
不过,在摩根看来……
陛下,我很理解你为人类苦心规划的未来,也很认同你为此付出的努力,只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在你的未来之中,似乎并没有属于我的子嗣的位置。
【……】
这是一个让阿瓦隆女王不得不重视起来,甚至时刻做好了最坏打算的问题:她当然可以构想出一个更美好的结局,比如说帝皇会用更柔和的手段处理阿斯塔特战士,让基因原体和他们的军团,能够体面的退出历史舞台,让不再有新血补充的阿斯塔特军团,在无比的荣耀中慢慢的老去,从而让这个特殊的团体被时间的长河所冲散。
但是……
但是!
她真的要在这个问题上,在这个事关所有子嗣的问题上,一厢情愿的期待帝皇的仁慈么:想想那些雷霆战士吧,无论那其中包含着怎样的变故和原因,最后那一批雷霆战士的结局,可是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美好的。
她在泰拉的旅行中,旁敲侧击出了这些内容,并让自己的星辰侍女们亲自追踪到了那些尚存于世的雷霆战士,记录他们的现状:隐姓埋名于市井之间,被过往的荣耀和疾病所日夜折磨,昔日强大的斗士如今只能在地下的黑拳场中勉强谋生果腹,虚弱到连一个劣等的改造人都无法战胜。
这就是那些曾经为了人类之主抛头颅、洒热血、相信了他口中那些美好未来的人的结局:无论言语上有着怎样的掩饰,事实,就是事实,当摩根从她的女儿们的手中接过了那些资料的时候,这些惨状就在她的心中,扎下了一根永远无法抹除的尖刺。
是的,是的:精神创伤、不受控制、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不得已而为之,这些理由听起来是很充分,但是,在帝皇掌握了绝对话语权的情况下,如果真的到了需要的那一天,难道这些理由就不能被人类之主和他的凡人官僚们,合理的安在阿斯塔特的头上了么?
雷霆战士有精神创伤,难道阿斯塔特就没有基因疾病么:难道圣血天使、太空野狼、午夜领主以及第十九军团过去的灰暗历史,就无法成为未来写在史书上,阿斯塔特不可控的铁证么?
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去想。
她敢赌吗?
她敢赌:那些雷霆战士真的只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特例吗?
她敢赌,帝皇真的会仁慈的放过原体和军团,而不是为了他心心念念的【凡人治世】,清除掉阿斯塔特这个潜在的隐患吗:让阿斯塔特们自然消失是很好,但那至少也需要几百年的时间,这漫长的时间中所蕴含的隐患,难道不值得人类之主以雷霆手段去清除么?
摩根不是她的兄弟,作为破晓者的原体,远东边疆的主人,摩根很了解凡人军队能够在正确的引导下,爆发出怎样的战斗力,也很清楚,如果帝皇真的能够整合起银河级别的凡人军团,那么即使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精诚合作,他们所掀起的叛乱,也只不过就是帝国历史中的一朵水花而已。
扭曲他们的历史,不会比扭曲雷霆战士更难。
也就是说,无论是动机,还是执行的手段,甚至是可以如法炮制的成功案例,帝皇都是不缺的,而唯一能够限制他的,只有在他内心中的诚信,和良知。
而这两点……
……呵……
她敢赌么?
……
【……】
她不敢。
从一开始,她就不敢。
摩根很清楚这一点,就像她之前所说的那样,无论是哪一个基因原体,都有或充分,或不那么充分的理由,选择造反:无非是看子嗣和忠诚的价值,在他们心中的那杆天平上,到底孰轻孰重罢了。
也许多恩或者黎曼鲁斯这样的人物,会忍受子嗣的流血,为帝皇尽忠到最后一刻,也许基利曼这样的藩王,会固守五百世界,徒劳的渴望找到能够让每个人各退一步的解决方法,也许察合台可汗会带着他的子嗣,远走边疆,井水不犯河水:也许,就连像牧狼神这样的存在,当情况真的涉及到影月苍狼军团本身的时候,他和帝皇之间美妙的父子关系,也将走到尽头。
至于摩根……
……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当她意识到她和帝皇,即使在对抗混沌四神时的盟友,也是在其他领域上的对手的时候,有关于【必要的准备】这几个词,就在阿瓦隆之主的心头,挥之不去。
于是,一个在最开始,就是简简单单想要从帝皇身上,爆出几个世界的金币的孝顺想法,就这样在原体的脑海中,华丽的完成了三重转身:从最开始出于本能,理所应当的想要造反,直到后来出于趋利避害的想法,变相的成为人类之主手下的忠臣,再到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作为基因原体,和帝皇之间的那注定复杂的关联。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在大方向上,摩根和帝皇还是盟友,还是对抗混沌时彼此的助力,但是在细枝末节中,在只有她自己能够看到的阴暗角落里面,摩根也在抓紧一切的机会,为了未来那场可能的谋反做着准备。
没办法,毕竟,她又不能指望帝皇扔了泰拉皇宫跑路:只要人类之主还坐在帝国王座上一日,有关于雷霆战士的结局给予摩根的心理压力,就永远都无法除去。
摩根不确定帝皇到底能不能战胜混沌四神,而如果真的胜了,那么等到那个时候再谋划的话,难免有些太晚了,网道成功的时候,就是帝皇和摩根翻脸的标志,所以她必须在此之前,积蓄起能够对抗人类之主的本钱。
也就是说,在这场大远征正式结束,在那场注定到来,但是不知道会由谁挑起的大叛乱之前,摩根必须具有能够大叛乱的本钱:你要有能力在未来当个反贼,你才能好好的在现在当个忠臣。
所以,这个既合理、又不怎么合理,却又有点合理的想法,就这样成为了摩根为人处事的主要宗旨之一,而漫不经心、不那么隐晦的积蓄自己手中的力量,也成为了阿瓦隆之主现在的主线任务之一:摩根可不认为帝皇会忽视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她和她的基因之父只不过是在明知对方怀揣着针对自己恶意的情况下,因为那些更加强大的敌人,而捏着鼻子,蹲在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罢了。
正因如此,摩根不会劝导帝皇放弃凡人执政的天真,因为她知道帝皇不会听她的,而帝皇对于像远东关税同盟这样的谋逆举措,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知道即使阻止了这一点,他的宝贝女儿也会在其他的地方,锲而不舍地给自己上上眼药。
既然如此,那就任凭对方在同盟破裂之前,瞎折腾吧。
再苦一苦玛卡多吧,骂名就让基利曼来担。
同舟共济,同床异梦。
这就是在数次交谈,数次的利益妥协与抛心置腹,数次直面自己内心中的底线之后,摩根和帝皇对于彼此关系的最终认知:最起码在阿瓦隆之主看来,就是这样。
而这,也是摩根决定拜访一下基利曼,并且从现在开始,逐步推进这份【远东关税同盟】的原初动力:如果她的父亲失败了的话,那么这个同盟只会成为人类在银河中的后路,如果她的父亲成功了,而且懂得各退一步的话,那么这份同盟也自然而然地会成为帝国在远东星域的强力支柱。
而如果她的父亲成功后,却有点不识好歹的话……
那就别怪摩根以这份可能存在的同盟为基础,拉拢本就有些摇摆不定的基利曼,呼唤那些将子嗣看得比战锤更为重要的原体,然后提刀上洛,就像是她对待【曙光女神号】上那些烤肉店里,出卖的玉米粒饼一样,把人类之主心爱的帝国切成八块,然后一块儿一块儿的给吃下去了。
【……】
【……】
嗯……玉米粒饼。
玉米粒饼……
……
“咕……”
脑海中的宏图大业被打断,摩根眯起了眼睛:她聆听到了来自于肚子的想法,而这个基因原体浑身上下第二重要的器官,也理所应当的凭借着自己的强烈抗议,暂时打断了大脑中的思考。
【嗯……】
正好,通知一下还在【曙光女神号上】的阿尼亚,她今天的下午茶就吃玉米粒饼了:让阿尼亚随便订购个百人份的就够了。
嗯……让她想想……
装在箱子里,然后让她的阿尼亚以运送【两名原体会谈时所需要的机密文件】为理由,运送到马库拉格上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吧?
【……】
难道……
还能有人敢偷吃不成?
第454章 优质的征兵地
“偷吃?”
“当然有。”
“当然有人敢偷吃。”
“事实上,仅仅是在过去的五个月里,我就在奥特拉玛全境处理了两百名敢于【偷吃】的家伙:一百二十七名死刑犯、还有四十八名被判了终生监禁,剩余的二十五名则是流放到奥特拉玛的边缘地带,进行惩戒性的殖民劳作,服刑时间为二十到五十年不等。”
“当然,这些都只是首犯,他们往往在自己的领域内拥有着很高的地位以及名望,又或者干脆就是行政体系中的一份子,所以重要到需要我亲自签署处刑文件:除此之外还有数以万计的从犯,他们的罪责是由奥特拉玛的各个高级法院或者世界法院来审理的。”
五百世界的君主用飞快的语速背诵着这段司法档案,宛如一台冷酷无情的行政处理机器,他与摩根面对面地坐在桌案的两侧,各自都是主座的位置:当基里曼条理清晰的讲述着一大段复杂晦涩的司法审判记录的时候,他一只手还能在星图上准确的描绘出阿瓦隆和五百世界的边疆地带,而另一只手则是抓住了一只高脚酒壶,亲自为他的客人倒出了佳酿,动作的优美胜过了凡人中最顶尖的大师。
这三种动作各自占据着原体的部分精力,它们依次开始,按照不同的顺序循环渐进,最终连一秒都没有出现差错,同时迎来结束:当基利曼讲述完了这段司法记录的时候,他也已经在星图上画出了所有的要点,同时安稳地将盛满了佳酿的酒杯推到了摩根的面前。
与酒杯一同到来的,还有基利曼脸上歉意的笑容。
“我很抱歉告诉你这件事情,摩根,但是这些犯罪行为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围绕着阿瓦隆和五百世界的贸易而兴起的:骤然出现的利益链条不仅带来了巨大的利润,还带来了尚不成熟的制度,以及可供操控的灰色空间,虽然我一直在着手打击这其中的腐败行为,但是愿意为了巨额利润铤而走险者,似乎永远都清除不干净。”
说到这里,原体叹息了一声。
“虽然在以前,奥特拉玛的监狱世界也经常人满为患:毕竟虽然我们的犯罪率已经很低了,但是庞大的人口基数还是带来了极高的绝对值,让我不得不数次下达指令,将更多的世界改造为监狱世界。”
“但是最近这十年来,指令的下达频率已经翻了好几倍。”
“我们的合作的确给我们麾下的子民们带来了便利,但看起来并非是每一个凡人,都能够在巨大的利益空间面前保持冷静:这也许就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弊端。”
“我曾系统的归类总结过那些犯罪率飙升的世界,希望通过提升他们的生活质量以及道德水平,来从源头上扼杀掉腐败的土壤:不过这种方法的见效速度很慢,至少也需要五十年左右的时间。”
“而且,扼杀的速度也未必赶得上扩张的速度。”
五百世界的藩王有些唏嘘的和他的姐妹讨论着这件事情,他的唏嘘甚至得到了摩根的共情,因为在阿瓦隆,蜘蛛女皇也要面对着完全相同的情况:由【猎户座】所管理的阿瓦隆法务部,在近些年来,虽然一直都在扩招人手,可始终都处于绷紧神经的超负荷状态,甚至出现了大量的非战斗减员。
不过,比起基利曼,底线更为灵活一点的摩根,倒是有些额外的处理方法:别忘了,当初为了最低成本的扩张远东边疆的国界,蜘蛛女皇可是与大量的行商浪人签署过合作条款的。
这些无论是道德还是手段都行走在灰色地带的【配剑商人】,无时无刻都需要海量的炮灰补充,他们在这一点上来者不拒,丝毫不在意是自己抓来的奴隶还是摩根送来的囚犯:再将大部分的犯人都扔给了这些行商浪人后,在摩根统治下的监狱世界的数量,甚至只有五百世界的四分之一不到。
蜘蛛女皇倒是不介意将这种办法告诉她的血亲,虽然基利曼没有和大量的行商人结盟,但他麾下不是也有着数个铸造世界么:难道这些欧姆尼赛亚的信徒,就不需要稳定的机奴来源么?
唯一阻挠这一点的就是基利曼本人的道德底线,而这,却也是摩根唯一无法改变的地方:所以,在聆听到了基利曼对于犯罪率飙升的担忧之后,阿瓦隆之主只是轻轻的抿了口酒液,略加思索,便决定将这场讨论的风向,转移到另一個更为具有可能性的思路上。
【我的兄弟:也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想法。】
“……比如说?”
五百世界之主搓着手,有些期待的看向了自己的血亲:他之所以将这个有些沉重的现象,作为他和摩根会谈时的第一个话题,就是想要从他的血亲身上,得到些不一样的解题思路。
摩根笑了起来。
【我承认你的方法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良药,罗伯特,但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这个方法实在是太慢了,而且未必能够根治:毕竟按照我这里的信息来看,依附在我们的双方贸易行动中的违法乱纪行为,贪腐只是其中的少部分,更多的则是诸如走私违禁品,或者携带罪犯潜逃等活动。】
【当然了,还有针对于那些合法商船的海盗劫掠行为:不过敢这么做的愣头青并不多,他们往往也蹦跶不了多久,与之相比,走私行业倒是跗骨之蛆,一直都得不到有效的清理。】
【和这些犯罪活动的暴利比起来,生活水平无论再怎么提高,始终还是太平淡了:永远都会有不愿意辛苦劳动的人,渴望着赚一笔快钱,投入其中。】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走私行动的成本非常低。】
说到这里,阿瓦隆之主竖起了她的手指,指向星图上那些被基里曼所标注起来的区域,那里正是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的交汇处:因为达摩克里斯湾的存在,这条交汇处比起双方的国境线来说,算是比较袖珍的,不过依旧充斥着大量无人驻守的星系或者宙域。
毕竟,无论是破晓者军团还是极限战士军团,部署在这条【国境线】上的兵力都是少之又少的,甚至连用于巡防边境的警察力量,在这张星图上,都已经稀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这就是问题所在。】
摩根的手指弯曲,敲了敲那些稀疏的警备要塞,她相信基利曼已经明白了她言语中的意思,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基利曼主动的迈出摩根计划中的第一步。
【罗伯特,我的兄弟,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你我之间的良好关系,所以在我们各自的国度确定了疆界的这二十多年来,我们在国境线上都并没有部署多少的武装力量,这固然是对彼此的信任,但也造成了边界巡查力量的短缺。】
“……你的意思是……”
原体眯起了眼睛,他已经猜到了摩根想说的话,不过这些话语有些违背他的行事准则,所以五百世界之主显得有些犹豫。
“让我们加大在边境上的巡防力量,让这些走私活动的安全成本高到令他们无法忍受的地步,从而对这些罪犯产生威慑?”
【不仅仅是威慑。】
摩根笑了起来。
【还要抓重点,做宣传,枪打出头鸟:找到那些最为凶名赫赫的罪犯,让我们的战舰在太空中将他们的走私船击成碎片,并且他们临死前的哀嚎录成影像,在国境线附近的每一个贸易中转站上,进行轮流的播放。】
【这不仅仅是告诉那些合法的商人我们打击犯罪、维护航路安全的坚决信心,也是告诉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走私者们,逍遥法外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只会是无情的击杀。】
“没有逮捕和定罪吗?”
【当然有:如果他们能够配合我们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