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以涅槃之名 第585节

  只要君王登上了王位,其他人只需服从就可以了。

  而在君王不在的日子里,诺斯特拉莫人便理所当然的,让这个世界回归了本来的样子,让罪恶、暴力与仇杀再一次畅通无阻,所有人都在一边肆无忌惮的释放着内心中的被积压了许久的阴暗,一边又期待着下一次光芒的到来。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君王迟早会归来的。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世界还需要它的救世主。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心中所拥有的一切渴望与幻想,他们此刻践行的一切理念与法则,以及他们灵魂之中,对于午夜幽魂的所有敬畏与爱戴……

  ……

  ……

  ——————

  “都是放屁。”

  “都是自欺欺人。”

  男孩愤怒地嘀咕着,他的口齿含糊不清,那是鲜血、鼻涕与呕吐物混在了牙齿里的味道,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斗殴,打倒了无数个对手,同时也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次重拳的后果。

  疼痛、酸麻、疲惫、还有腹肠中的饥饿与脑海中的怒火:这些都没有让男孩的动作慢下来,他就像是那道已经消失了十年的影子,在恶臭的水沟里摸爬滚打,顺利了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接着,他向地上吐了一口,又用舌头舔了舔四周的牙关,直到确认了口腔的勉强干净之后,才最后环顾了一眼四周,悄无声息的抓住了面前那吱呀作响的扶梯。

  这是一栋老朽的建筑,位处于被抛弃的鬼城区里面,是两个甚至三个世纪以前的杰作,四周脱落的墙壁与齐人高的荒草诉说着它的荒芜,距离这里最近的人声,都远在几公里以外。

  荒坟野冢,但它却是男孩眼中的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归宿:最起码,从今天这个晚上开始,就是这样了。

  因为男孩被他曾经所在的帮派驱逐了:倒也不能说是驱逐,他和他的帮派成员们只不过是在一次不可弥合的争吵之后,发生了一次持续了半个下午,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内战的血腥斗殴罢了。

  好消息是,男孩击败了所有反驳他的人,而坏消息则是,所有反驳他的人,指的就是他所在的帮派中的所有成员:包括他在帮派中名义上的保护人,以及那些与他拥有着些许血缘的远房表亲们。

  至于他的父母,又或者是他的任何直系血亲?

  哈!

  他们应该……是存在的吧?

  但谁又在乎呢:他可是亲手打死过自己的三个堂兄弟。

  于是,虽然他获得了这场实用主义辩论的胜利,但是在无数的枪械及怒火面前,他也只能成为一个被驱逐者了:而且考虑到他所在的帮派在他的鼎力帮助下,已经变得如此的强盛与霸道,附近的那几十个街区里面,恐怕也没有男孩的容身之处了。

  虽然男孩也不在乎这些。

  扶梯摇摇欲坠,但依旧把他送到了楼顶的露台上,这是由青石所打造的藏身所,有着一个帐篷,几个汲水器,以及他悄悄藏在这里的食物,能够在接下来的漫漫长夜中让他求得安宁。

  作为【家】来说,这里甚至称得上是奢华的。

  因为在这里,男孩不仅有能遮风挡的地方,有吃有喝,甚至,还有一群朋友:原本这个词会在诺斯特拉莫上,属于可笑的笑话,但男孩总是特殊的那一个。

  他总是很特殊:连他自己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知道:自己生来就比别人力气要大,比别人跑的要快,比别人的耐力更好,比别人更适合去杀死那些不长眼的对手,当他的同龄人还在肮脏的水沟中,与抢食的野狗生死搏杀的时候,男孩就已经是他的帮派中数一数二的杀手了。

  在这个死亡就如同家常便饭的世界上,他也许是为数不多的,从未经历过生死危机的幸运儿:而在那仅有的几次危机关头中,男孩甚至领悟出了新的能力。

  也正是这种新的能力,这种被称为【灵能】的力量,给男孩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朋友:现在,它们就来庆贺他的乔迁之喜了。

  男孩坐在帐篷里,他听到了天空上的响动:那是鸦群在煽动自己翅膀的声音。

  他的朋友们来了。

  “食物,食物。”

  它们呼喊着男孩。

  “……”

  男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后调整了一下呼吸,他一路逃亡到这里,在鸦群的协助与保护下,摆脱了帮派的追杀,甚至没来得及好好的休息过:但在经历了半个下午的斗殴以及这场大逃杀后,男孩依旧没有感觉到疲惫,只是呼吸有些不畅罢了。

  男孩儿站起身来,他钻出了藏身的帐篷,并顺手拿起了他手边最好的食物:虽然也只是一些硬如石头的腐败面包屑罢了,走到了天台上那些成群结队的渡鸦面前。

  渡鸦们大得吓人,体格也是格外的健硕:在诺斯特拉莫,这些本就聪慧的鸟类当然不介意将人类作为他们的食物,但男孩不同,男孩是他们的朋友,是能够为它们带来食物的朋友。

  “食物,食物。”

  鸦群催促着。

  “好。”

  男孩回应了一下,他的声音是这个年龄所不应该存在的嘶哑,随后,他就将手中的面包屑抛给了他的朋友们,但这些硬如石头的晚餐显然让鸦群有些不太满意,有些渡鸦来到了男孩的肩膀与头顶,抱怨似的啄着他,并不算疼,却让男孩露出了笑容。

  “血肉,血肉。”

  鸦群抱怨着,在旁人看来,这只是难懂的鸣叫,但男孩却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挥挥手,驱散了身上的鸦群,依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继续调整着呼吸。

  渡鸦们也没有再纠缠他,而是争抢起了地上的面包屑,趁着这些空闲的时间,男孩抬起头来,开始眺望远方的景色:那里有比鸦群的刺耳鸣叫声更为喧闹的声音,几乎能够笼罩住整个巢都,没人能够忽略那些声音。

  那是枪响,是炮鸣,是战争的号角,是成千上万名士兵和暴徒彼此厮杀的震天呐喊:在那些富丽堂皇,被霓虹灯所笼罩的巢都市中心的区域,战争的喧嚣已经持续了好几个年头,从男孩拥有自己的意识的那一天起,巢都的中心区域似乎就一直在爆发着战争。

  就连今天上午,那场久违的小型流星雨,都没有让这场战争有任何的间断。

  不过话又说回来:诺斯特拉莫什么时候有过流星雨?

  上一次,好像还是午夜幽魂降临的那一次。

  ……

  但那与他们无关:还不如眼下的这场战争来的重要。

  男孩知道,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据说交战的双方是巢都的旧贵族们,与那位午夜幽魂所留下的最后一位总督:他们虽然明面上依旧没有撕破脸皮,但是像这样的代理人战争,却一直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男孩还知道,虽然战争已经进行了很多年,但是在最近的这一段日子里,属于总督一方的炮火声似乎越来越衰弱了,而且在他所处的肮脏街区中,也有越来越多的帮派和家族,不断宣扬着要加入巢都贵族的那一方:胜负似乎很快就要得出分晓了。

  据说那位总督已经被限制在了自己的总督府内,连出行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了:在这些最偏僻也是最敏感的落后街区中,得到了贵族们保障的帮派们,则是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一切都拖回到几十年前的光景。

  拖回到……

  那没有午夜幽魂的日子里。

  “……”

  他们要辜负午夜幽魂。

  辜负他带来的一切。

  想到这里,男孩不由得抿起了嘴角,他的眉眼也终于有了一丝触动,低下头来,男孩无视了鸦群的聒噪与远方的炮火声,只是拿起了地上的一支炭笔,开始随意的描绘起了一张歪歪扭扭的画作。

  他画着午夜幽魂。

  漆黑的长发、狰狞的利爪、血色的披风、在尖锐的马靴下,满是犯罪者与亵渎者的头颅,他们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上的王座,而午夜幽魂正是在这样的王座上,统治着整个诺斯特拉莫的。

  “……”

  传说是这样的,而男孩只能根据传说中的来了:毕竟,早在他出生之前,午夜幽魂就已经离开他的国度,只不过在那时,他的遗产依旧在照顾着男孩儿这一代人。

  在男孩生命中的最开始的几年里面,午夜幽魂所留下的总督们还没有一个接一个的失踪,所有的巢都与街道,也都还是平静、死寂且有秩序的:男孩在这种安静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虽然乏味,却也能够让人怀念。

  但是在最近这几年,伴随着午夜幽魂离开的越来越远,一切都已经变了:总督只剩下了一个,暴力与犯罪也开始浮出水面,昔日的宁静也早就被撕扯的粉碎了。

  但只有男孩依旧在怀念着他童年的那一切,在心中默默怀念着那个带来了这一切的午夜幽魂,怀念着午夜幽魂所留下的馈赠:正因如此,当男孩的帮派宣扬着就要加入贵族们的旗帜之下的时候,无法容忍这种对于午夜幽魂的背叛,男孩开始了他在今天下午的战争。

  这是合乎常理的战争,他才为了真正的信念而战。

  他在为了午夜游魂而战。

  男孩很清楚这一点。

  鸦群依旧在他的旁边肆虐,而远处的炮火声也在隆隆作响,诉说着未断的战争:原本,这只是午夜中所有的声音了。

  但就在男孩画完他的画像,打算闭上眼睛继续休息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些新的声响。

  那是女人的哭泣与求救,以及夜空中犯罪的肆意淫笑。

  “……”

  原本,男孩其实并不太想搭理这一切,他满心只想继续自己的休息,他不关心这些所谓的求救或者犯罪的发展:但很快他就发现,声音似乎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

  在声音逐渐靠近到了自己所处大楼的拐角处的时候,男孩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他发现渡鸦们正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

  男孩没说什么,翻身下楼。

  ……

  当男孩再次回来的时候,他拖着一个两米多高的男人:男人已经是一具断了气的尸体,而男孩的身上有些擦痕,他的胳膊又感到了酸痛,除此之外,连道伤口都没有。

  拐角处,那个遭遇了欺凌的女人依旧在软弱的哭泣,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的话,她也许会引来新的欺凌者,又也许根本活不过这个晚上:但男孩不关心这些。

  他甚至有些疑惑:那个人为什么只会哭泣呢?

  而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给我留点。”

  男孩向鸦群叮嘱着,便将尸体抛给了它们:诺斯特拉莫人从不忌惮以自己的同类为食,而男孩最起码比他的表亲们更有底线一点,他只吃那些看起来并不像是人类部件的肉,至于那些具有明显特征的地方,自然是交给他的这群会飞的朋友们解决了。

  男孩的黑翼朋友们因此发出了欢呼声,雀跃的开始享受着这顿新鲜的美食,而男孩则是继续倚靠在了墙壁,想要休息。

  但就在下一秒,他的大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

  男孩一跃而起,手里抓着一把生了锈的刀片。

  “谁?!”

  “!!!”

  男孩的渡鸦朋友们似乎因为他的动作而受到了惊吓,本能的开始肆意纷飞了起来,而在这种不断拍打翅膀的噪音声中,男孩却在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全神贯注的盯紧了露台上的一处黑暗。

  “……”

  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惊慌的黑色羽翼外,似乎就只有夜间不断的狂风声了,还有远处,那继续的炮火声响。

  更远的地方,女人的抽泣声还在继续,渐行渐远。

  “……”

  男孩眯起了眼睛。

  他像正准备捕食的诺斯特拉莫狮子一样,弯下自己的腰,紧握着刀片,一步一步的靠近了那个令他感到怀疑的地方:他不打算直接逃跑,因为他很确信,如果那个他猜测中的敌人真的存在的话,自己根本逃不了多远。

  更何况……

  他从未输给过任何人。

  “……”

  男孩极尽可能的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他不想在黑夜中更多的暴露自己的方位,诺斯特拉莫夜间极其暗淡的光线毫无疑问为他提供了掩护,让他能够静下心来感受敌人的气息:他感受到了至少有一个敌的存在人,那是一个强大到让他的脊背开始流汗的对手。

  他闻到了空气中的味道,那种味道让他想起了好几年前,他藏在巢都外的荒野里。与荒原上最可怕的野兽,诺斯特拉莫狮子对峙的那个晚上,可即使是那种王者巨兽的凶悍气息,也远远赶不上他在刚才的风中所闻到的味道。

  是谁呢……

  男孩的额头上流着汗,但他的瞳孔却是闪烁的,他的舌头也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难掩心中的期待:他不认为这黑暗中的对手会是那些追杀他的帮派成员,那些废物没这么强,他也不认为这会是那些巢都贵族们的手下,因为这里可不是那些狗腿子的活动范围。

  “……”

  于是,伴随着那股气息的愈加清晰,一个古怪却疯狂的念头开始在男孩的脑海中出现了,他那颗从未燃烧过的心脏,都因此而感到极度的炽热,宛如传说中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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