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签署了几十个泰拉官员名字的汇报,拥有着夸张的前缀和繁杂到让卢瑟生理不适的措辞,他不得不尽力的在其中寻找着那些有用的信息,并在接连解答了数条委婉之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新一轮的阿斯塔特征兵工作并不顺利,因为在卡利班上的许多地方,已经爆发了……反抗?
这个词让卢瑟感到生疏,他从未想过【反抗】会和他的美丽家乡联系在一起,在联络了原本驻守在这里的暗黑天使军官之后,老骑士最终决定,去亲眼看看这所谓的反抗,到底是什么。
虽然从职位上来说,安抚与驯化卡利班的平民,是那些泰拉官员的任务,卢瑟没有义务去管理这些事情,但既然他知道,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去看一看,最起码,他要知道,卡利班到底发生什么,才会在短短四十年后,就爆发反抗。
而那个给他带来了这份汇报的暗黑天使,自然会与他同行。
卢瑟盯着那张陌生的脸,努力地寻找着他的名字。
哦。
他认出来了。
那是赛弗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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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早已身经百战的老练骑士,卢瑟没有带太多人,也没有直奔那些矛盾最激烈的地方,他只是选择了几名战士,与他共同坐在飞行器上,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划出了军团修道院的阴影。
他的公务都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和托管,也没有通知任何一名泰拉官员,甚至没几个人会意识到他的暂时离开,几名暗黑天使的战士就这么静悄悄地溜进了一个【正在爆发抵抗的区域】,他们没有前往那些回荡着零星枪响的地方,而是在边缘地带就停了下来。
卢瑟和他的两名队友迅速的登上了一座高山,赛弗领主就站在他的左侧,迎着凌冽的寒风,仅仅是向外远眺的第一眼,老骑士就明白了所谓的【反抗】,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生的了。
卢瑟选择的这个区域,是一块他非常熟悉的区域,早在他还是一名卡利班上的猎兽骑士时,他就经常在这一带巡视,驱逐野兽,保护那些炊烟袅袅的村落,他也曾无数次登上脚下的这座山峰,因为这里的美景是无可匹敌的。
尽管已经过去了四十年,但卢瑟依旧是记得很清楚:当他驻足于此远眺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绵延千里的大森林,苍翠的擎天巨树宛如神话中的巨人军团一般,高举起它们的枝干和树冠,迎着野蛮的狂风肆意呐喊,书写着独属于死亡世界的浪漫主义。
而在这些野蛮的绿海中,却能够看到几处文明的顽强:大大小小的村落如同散布在苍翠汪洋中的几缕金光一般,用整齐坚固的房屋与柔和的炊烟,让每一名骑士的疲惫心灵得到舒缓,这些村落和村民既是骑士团们的依附者,也是他们的供养者,他们的农田和财产需要骑士们的英勇战斗来保卫,而他们则是上交着食物与颂歌,来维系这简单又完美的封建循环。
在至少五千年的时间里,卡利班就是如此度过的:残酷的巨兽猎杀让贵族阶级中没有丝毫的腐化土壤,而骑士团和村镇之间的关系也因此变得牢固,当卢瑟这样的捍卫者途径一个村庄的时候,他不仅仅能够闻到森林的野蛮、巨兽的血腥和腐化枝叶的臭气,也能闻到那晾晒的小麦堆中的温暖,那送给他们的啤酒和面包的香气,以及孩子们萦绕在他们身旁,学习着他们威武模样的兴致勃勃,当他们这些人老去的时候,这些孩子就会继承他们的位置,继续成为村落与荣誉的坚定捍卫者。
曾经的卢瑟是如此坚信的,他也享受着那样的生活,就如同每一个高贵的卡利班骑士一样:尽管帝国的官员们毫不留情地将他们的世界批判为【死亡世界】,但是卡利班人从不这么认为,他们为了家乡的壮丽风景和简单关系而骄傲,为了他们的家园而骄傲。
不过现在……
他们的家园,消失了。
“……”
卢瑟眨了眨眼睛,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场景。
卡利班发生了什么?
他在内心中询问着自己,并强迫着他的眼皮睁开,去目瞪口呆地看着视野之中的一切,看着曾经的林海、村落与美丽家园。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些如同巨人一般的树木已纷纷倒下,在它们曾经屹立过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个丑陋不堪的大坑,宛如在大地女神的皮肤上留下无数扭曲的疮疤,再用各种各样的履带印迹,让它永远也恢复不到曾经的样子。
他看到了数以千百计的金属巨兽正在一片废土上肆虐,它们的数量是如此之多,以至于他的眼眸都塞不下了,这些他叫的上来名字或者叫不上来名字是仪式,正根据着那些泰拉官员手中的图纸,在昔日的森林与河谷在大肆挖掘,它们杀死了成片的森林,阻塞了一整条的河流,只为了清理出一块平坦的土地,来打下新工厂的地基。
他看到了那些村落,那些曾经一片祥和,在他们的保护下欣欣向荣的村落,此时正在烈火与机器的轰鸣中,滚入深渊,精巧的房屋和栏杆曾抵抗过巨兽的撕咬,却在泰拉官员的命令面前如此脆弱,而那些村民正站在一旁,他们麻木的看着自己的家园被焚烧殆尽,用仅剩的意志回应着官员们的清点,然后被统一的带走了。
卢瑟知道他们的归宿:就在地平线上,就在他的视野尽头,他看到了一头头庞然巨兽,正蹲伏在滚滚的浓烟之中,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比老骑士所见过的最可怕的野兽还要巨大,那是帝国刚刚建立的兵工厂,他们推平了一片森林和一百个村落,来建立第一个园区,还要推平更多的森林和村落来扩建。
而在这些兵工厂的核心处,则是拱卫着一头参天的巨兽,甚至比军团的修道院还要更为魁梧,那是一座崭新的巢都,它正如饥似渴的吞噬着一车车的村民,以及无数森林留下的尸骸,并最终转化为滚滚的浓烟巨柱,将头顶的瓦蓝色天空浸染成帝国的灰暗。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瑟听到了一声惊叹,那也许来自于他身后的某位卡利班裔的暗黑天使,他们显然也与他陷入了同等的震惊之中。
“真是荒唐……”
“我们浴血奋战,杀死了无数的林中巨兽,难道就是为了让这些金属的巨兽来占据我们的家园么,驱逐我们的同胞么?”
“那些泰拉人……”
“慎言!”
“凭什么,我说错了么?”
“闭嘴吧你……”
愤怒、制止与争吵在卢瑟的身后响起,几位卡利班裔的战士小声地驳斥着对方,却统一的显露出了对于眼前场景的憎恨和不满:卢瑟也同样如此。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呆愣地观看着那些村民在沉默中被送走,那些他曾发誓要保护的村落,在另一群人类的烈焰中燃烧:他们甚至不愿意等到灰烬散去,就命令机器们将一切的痕迹卷入泥土之中。
狂风再次拂过他的耳朵,但这一次不再是森林的徐徐摩擦声,也不是村落中的欢声笑语,而是一道道无情的高哥特语指令,以及那些巨兽的咆哮。
巨兽依旧横行在卡利班上,不过是从血肉的,变成了金属的。
卢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颤抖地将它吐了出来,他能感受到有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那来自于他身边的赛弗领主,他怀疑对方的这些行为别有动机,但是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事情了。
他呆愣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去,没有理会任何一名部下,只是自顾自地钻进了飞行器里,等待着他的部下们把他送回到军团修道院的观景平台上:他想念那里了。
而就在那台老旧的飞行器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地面,摆动着机翼的时候,透过窗户,卢瑟最后观望了一眼这座山峰:他已经发誓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在卡利班的视野中,他看到西垂的太阳在滚滚浓烟里挣扎,努力地将最后几缕光芒照拂在这片换了模样的土地上,那些光芒掠过了依旧轰鸣不止的金属巨兽,掠过了无悲无喜的泰拉官员,伴随着一路的飞沙走石,最终停留在了那满载着村民的小车上。
在光芒的照拂下,卢瑟能够看到那一张张麻木的面孔,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他们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是散发着一种无法抹去的茫然,在这种茫然中,他们伴随着小车的震动,渐渐消失在了巢都的巨大阴影之下。
那伫立在地平线上的巨兽吞噬了他们,也吞噬了最后的光芒,它如同黑夜一般死寂,身边只有更远方传来的零星枪响,也许那就是泰拉人口中的【抵抗】。
卢瑟收回了目光。
从始至终,他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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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利班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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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利班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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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返回了【曙光女神号】。
短暂的亚空间跃迁所带来的轻微头痛,远远不如那些被黑色守望者们所透露的真相来得可怕:仅仅是幻想一下她将会被卷入到何等的漩涡之中,摩根就头皮发麻。
这也让她下定了决心,绝不会继续蹚这潭浑水了:图丘查引擎的功效的确让人陶醉,但是和它可能引发的灾难性后果比起来,也就没那么迷人了。
蜘蛛女皇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路,所以她从未过度依赖过图丘查引擎的力量,至于那个连名字都透露着诡异气息的瘟疫之心,更是被她束之高阁,从未关注。
摩根已经决定了:既然她的基因之父正在向卡利班前进,要亲手验收这三件神器,那么她就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在帮助这些黑色守望者们压制住衔尾蛇后,她也懒得去取走它了,反正这个东西也不会长腿跑了,就让帝皇亲自来卡利班解决这个麻烦吧。
剩下的事情,与她无关。
【……】
也许无关。
在感受到那个有些熟悉的恶臭气息之前,蜘蛛女皇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当她真正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散开感知,从亚空间移动的短暂麻痹中苏醒的时候,眼前的一切便击碎了她的幻想。
就像往常一样,阿瓦隆之主出现在了她的王座间之中,但是这个曾经肃穆安静的大殿,现在已经成为了剑拔弩张的战场:她留守的两位星辰侍女,室女座和蛇夫座都在这里,她们火力全开,如临大敌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而在那个方向上,伫立着一个奇怪的家伙,摩根第一眼就认出他是某个瑞扎的随军神甫,但当她辨认出这个奇怪神甫身上的亚空间气息的时候,她的面色凝重了起来。
【……】
【我想,我的舰船并不欢迎你这种不速之客。】
基因原体慢慢的坐到了她的王座之上,灵能的风暴在她的瞳孔与指尖汇聚,随时都准备撕碎任何一个宵小之徒。
“我知道。”
那个【神甫】的口中,吐出了齿轮和熔炉的声音。
“但请原谅,我有不得不前来的理由,而我又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在卡利班上现身,这让我不得不选择打扰你的座舰:我必须承认,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的战士们拥有着足够的力量,来防备浩瀚之洋中的波涛。”
“你再晚回来一秒,这里就将爆发一场战争。”
【而你会死在这场战争里。】
摩根勾起了嘴角,她毫不掩饰瞳孔中的凶光。
【瓦什托尔先生。】
“并不会。”
机械与熔炉的大恶魔用一如既往的理性齿轮,回答着基因原体的挑衅话语。
“因为我们还需要谈一谈。”
各位不用思考袍子小人写了啥,自动带入某些摩根不可能认同的后果就行。
毕竟亚空间三神器的设定gw自己都还没填完坑的,不过它不可能只有盾构机这么一个功效,指不定携带什么狠活,我也不打算让这个东西在摩根的主线里蹦跶,趁早让帝皇带走它算了
第334章 你爹光辉历史
【那么,不知瓦什托尔先生特意来访,又有何指教?】
谦卑的话语从基因原体的唇齿间缓缓流出,但那傲慢的口吻,却又听不出来丝毫的善意:毕竟这句话本身,也只是对于交谈礼节的敷衍表达而已。
摩根盘踞在自己的王座上,她甚至懒得给这位不速之客安排一个位置,只是翘起了腿,用一侧的胳臂支撑着她的脸庞,几缕散乱的发丝从额头上垂落下来,遮住了基因原体眼眸之中的变幻无常。
在她的面前,潜藏于至高天的熔炉之主,同样不会在意这些无用的表面功夫,它正一点点地调节着这位不幸的机械神甫的躯体,任凭电弧翻滚、齿轮轰鸣,只为了让自己的意志能够停留的更久一点。
摩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那些被精心保养的金属架构,是如何被亚空间的力量所一步步腐蚀的:干净整洁的钢铁被重铸为了尖叫面孔的模样,不详的电缆如同毒蛇般倾巢而出,撕扯着最后的理性,机械神甫那早已消散的灵魂在无根的烈焰中化为灰烬,就连阿瓦隆之主都无法在至高天中抓住它。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摆放在基因原体面前的,过于限制级的纪录片碟片,让见多识广的蜘蛛女皇都不由得轻叹着几句感慨。
瓦什托尔花了大约几秒钟的时间,将这位欧姆尼赛亚信徒的崭新残躯,重铸为了一具正在熊熊燃烧的恶毒钢铁,它的声音自灵魂熔炉中出发,透过那些被烈焰所扭曲的空气,排列在了摩根的面前。
跟上一次交谈相比,它的声音听起来流畅了不少,基因原体甚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因为它胸腔的熔炉震动而起,并在灵魂之海中不断游荡的层层余波。
“我为两件重要的事情而来,恐惧国度的女王。”
机械神甫的面容已经在恶毒技艺的扭曲下,化作了一大摊在火焰中不断重塑的金属脓液,当他直视基因原体的时候,哪怕是蜘蛛女皇都感觉到了一丝本能的不安。
摩根皱起了眉头,这不单单是因为那张丑恶过度的面孔,也是因为瓦什托尔口中的那句敬称,那句真心实意的敬称。
恐惧的国度?
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说吧。】
【我会暂时的容忍着你,亚空间的邪祟。】
短暂的沉默与思索之后,摩根开口了,宛如暴政的女王在接见远道而来的蛮邦使节,而在她的王座两侧,时刻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室女座与蛇夫座,各自占据着一个最为有利于火力输出的据点,成为了这场私密会谈的唯二听众。
瓦什托尔点了点头,它的话语没有丝毫的犹豫。
“第一件事情,我来确认我们之间的契约是否还在履行,来亲眼目睹你是否已经如同我们在契约中所商定的那样,开始集齐亚空间的三尊神器:请原谅我的多疑,因为这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鉴定。”
【那么,想必结果一定是让你满意的?】
蜘蛛女皇的嘴角挑起,展露着讥讽,却没有让熔炉之主的动作出现哪怕半分的停滞,它只是点了点头,严肃的给出了回答。
“是的,伱对契约的遵守让我感到欣喜:从抵达你的战舰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能感受到图丘查引擎和瘟疫之心的气息,而仅剩的那个衔尾蛇,也正在我们脚下的这颗星球上沉睡着。”
“想必,你马上就要开始让它们合为一体了?”
【这不关你的事,邪祟。】
阿瓦隆之主的指尖敲打着她的王座,伴随着空洞的回响和迟缓的呼吸,摩根的力量正在王座间中奔涌,它们如同汛期的海浪一般,吞噬了原本的平静和沉稳,用灵能的天罗地网,包裹住了基因原体面前的一切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