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以涅槃之名 第208节

  除了摩根。

  ——————

  摩根有些烦躁,自从她离开了庄森的指挥室,甚至在更早之前的某些时候,她的心思就被一种愤怒的乌云所挤占了。

  但没人能看出来。

  第二军团之主在保持着自己完美的面容:她的脸庞与瞳孔就仿佛银河中最华贵的镜像,永远都不会停留在任何一个表情或者瞬间,她的心思已经飘摇于九天之外,但是她的一颦一笑却依旧可以进行本能一般地探查和分析,摆出最适合当前状态的模样。

  在走神中,摩根一路回到了那座空旷的会议大殿之中:在外人的眼里,她是威严的原体,她是慈爱的母亲,她是无时无刻不在深谋远虑的可敬之人,向着任何一个偶遇者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与回应:尽管她的思想从头到尾都没有关注这些事情,但是她的本能足以让最完美的表象遮蔽所有人的眼睛。

  而在这最完美的表象之下,而在随意地支开了那些紧跟着她的子嗣之后,摩根终于可以坐下来,任凭那些阴暗的滚滚气息,占据了自己的面容。

  【……】

  【……】

  【啧。】

  摩根有些烦躁。

  有些愤怒。

  有些挫败。

  有些不知所措。

  她能感觉到,有些无名的怒火在她的胸膛中冉冉升起,等待着能倾斜而出的机会,但是它们注定是等不到那个机会了。

  在返回了自己的荣光女王战舰之后,摩根径直来到了再一次空无一人的会议大殿中:高阶军官们已经各自散去,执行着他们磋商出来的方案,只留下基因原体留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感受着胸膛中那波云翻滚的愤怒浪涛。

  但是,这些愤怒是不够强大与可怕的,它们战胜不了蜘蛛女皇那本能一般的冷静心思,摩根只花了几个短暂的瞬间,就将这些原始是怒火打压了下去,并且在内心中看着它们,细细地思考了起来。

  她知道她心中这些诡异的怒火从何而来。

  它们来源于失败,来源于一次失利的最后冲锋,来源于原本试探性的攻势在看到了短暂的希望而暂时升起后,又眼睁睁地看着胜利离去所带来的巨大落差。

  她知道,这些怒火。

  来源于一次……

  最终失败的狩猎。

  ——————

  在古老的泰拉上,有这么一句不知道从何而起,也不知道是否正确的俗语。

  锁住小象的是锁链,而锁住大象的,是习惯。

  通俗来讲就是:当某个个体日复一日地受困于同一个现实或者情景中,长期无法脱离的时候,它就会产生相对应的适应性甚至是依赖性,将这种情况视为理所当然,并且习惯于此。

  哪怕在此之后,它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与条件,可以去冲破这一束缚,却也不会轻易地去尝试这一点,因为,这一切已经不再是它的困境,而是它的习惯,是它的世界观中的一块最牢固的地基。

  就像在这句俗语中:当一头乳象被铁链束缚了十几年甚至更久之后,哪怕它已经成为了一头真正的巨兽,也不会去轻易尝试挣断那细细的铁链:因为它已经习惯了一只脚被牵住的感觉,失去铁链,只会让它感到茫然。

  摩根已经忘了她是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的,也许是从那些夸夸其谈的马格努斯之子的口中。

  她也不知道所谓的大象究竟是什么,那种生物似乎并没有熬过几万年前的那场人为物种灭绝。

  但这并不妨碍,她以几乎完全相似的内涵与手段,去对付另一头还没有彻底成熟的野兽。

  去对付那头,全帝国、全银河之中,最可怕的野兽。

  庄森。

  她的血亲。

  摩根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在这座空旷得让人不由得脊背发凉的大殿中回荡,就仿佛古老寂寥的深层洞穴之中,那唯一的,诡异的幽风一般,她那精致的五官在回忆与烦闷中变得扭曲,变得足以让任何一名阿斯塔特感到本能的警惕:但所幸,现在离她最近的破晓者,也不过是大门之外的守卫们。

  此时此刻,最有可能抵达这里的破晓者,是第三舰队那些灵能战士的领袖们,他们得到了摩根的召唤,会在十分钟后准时抵达。

  但在此之前,摩根还有时间与心思,去复盘一下自己那场针对于庄森的失败狩猎,去发泄一下失败所带来的烦闷。

  ——————

  其实在一开始,就连摩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直到她在与庄森的对话中,不经意地发现了一些端倪。

  她发现,在与庄森的那一场告别中,她的表现有些奇怪:尤其是最后的那些倾吐,几乎是将她真实的内心之言,暴露在了庄森的感官之中,对于摩根来说,这可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所幸,在那个时候,雄狮本人也不是很清醒,才没有造成更多的端倪。

  那些话语,那些感慨,那些针对于庄森问题的答案,现在细细想来,它们实在是……

  太不摩根了。

  她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么?居然会有如此失常的表现?

  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慢慢地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她的意志化作了一股风暴,在她精神世界的低洼中肆虐而过,抓住那些躲闪不及的异形灵魂,撕成碎片,来舒缓内心中的烦闷与焦躁。

  但这样的举动未免有些过于浪费了,所以,摩根很快就更改了自己的方法:她潜入到了那座已经被填平了很多的裂谷之中,轻而易举地从两名原体的灵魂之中,攥取出了那股纯黑的灵魂。

  【艾瑞巴斯。】

  这个不曾被她重视过的可悲家伙,到的确是个人物:不知道多少次,摩根在愤怒中肆意鞭笞着这个灵魂,或者将其抛入了无穷无尽的心灵风暴之中,但是即便如此,它依旧没有被摧毁,甚至就连那象征着阴邪的晦暗,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衰减。

  就连摩根也不禁感到了一丝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家伙,才能拥有如此厚重的黑暗,即使是放眼整个人类,也是首屈一指的那一个。

  但她不在意这个问题:这个名为艾瑞巴斯的人,已经死了,被她握在手中的,只是他那无法消散的灵魂而已,就连寄托在那上面的最后一丝理智,都在摩根对某些科摩罗把戏的无聊复制中,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面对着蜘蛛女皇那泄愤一般的鞭笞,这纯黑的灵魂体,也只能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悲鸣了,甚至完全无法让愤怒倾斜出来。

  她需要一个新的玩具。

  摩根暗暗记下了这一点。

  也许……那些科摩罗的生物会是一个好主意。

  随手将这个没有丝毫价值的肮脏东西丢在了一边后,愤怒稍稍发泄了的摩根,终于能够再一次地思考与复盘那些事情了。

  ——————

  从某个时间段开始,也许就是她和庄森的关系变得愈发亲近的某一天,摩根就意识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是,当她想要总结出一个词汇,来笼统地形容她与庄森的关系的时候,这个坐拥着整个人类的情绪资料库的蜘蛛女皇却惊愕的发现:她无法找到那个词汇。

  她找不到任何一个词,能够形容她与庄森之间的,那种极度亲近却又异常诡异的关系。

  能怎么形容呢?

  爱情?

  亲情?

  友情?

  不。

  通通都不是。

  这一点,是无比确定的。

  摩根和庄森之间没有爱情,这是绝对的现实。

  而他们之间也很难称得上拥有友谊与亲情:也许在冉丹战争的浪涛中,这两种情感的确短暂地出现过,却又很快让位于那种奇怪的,无法形容的……

  羁绊?

  摩根只能想到这个词。

  她皱起了眉头,为了这个短暂的难题而感到纠结与烦闷。

  毫无疑问,她和庄森在战争中彼此信任,甚至可以彼此托付后背与性命,他们在战争中的依靠远不是普通的友谊所能概括的,却也不是那种处于血缘的亲情:摩根就绝对不会在任何时候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马格努斯,哪怕他同样是自己如假包换的血亲。

  毕竟,这不是感情问题,这是一个智商的问题。

  那么,她与庄森之间那肉眼可见的信任与托付,究竟是什么呢?

  久违的,蜘蛛女皇一直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一贯的玩弄人心与千人千面都没能在这个问题上帮助到她。

  只是,在一种本能之中,在时间行走到了某些阶段之后,在吞噬了无数的灵魂所带来的情感萌芽茁壮成长的那一刻,摩根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她的思绪在一瞬间被打通了一些。

  她想明白了。

  问题,很明显出现在了庄森的身上。

  毫无疑问,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是一头野兽,一头彻头彻尾的林中野兽,他从来都不会被任何人类的词语所束缚。

  那么如此想来,这种奇怪的关系就很好理解了。

  毕竟,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它们都是人类发明出来,用来形容彼此之间的关联的词语。

  这些词语和它们背后所代表的意义,理所应当的,不会运用在一头野兽的身上。

  一头野兽,怎么可能会知道所谓的爱情、亲情与友情呢?又怎么可能会被这些感情所束缚呢?

  庄森,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拥有任何脆弱的情感,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这些东西,他不知道所谓的爱情、亲情与友情的含义,也不屑于它们的价值。

  所以,理所应当的,摩根自然不会从庄森的身上,得到任何有关于这些情感的反馈。

  这就合理多了。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

  既然既不是亲情,也不是爱情和友情,那么那足以让她与庄森并肩而战的牵连,那足以让摩根撬开雄狮心脏的捷径,又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摩根不知道。

  或者说,她不敢想。

  毕竟,当那个正确的,笼统的答案,悄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的时候,蜘蛛女皇的每一根绒毛都为了这罪恶的推理而竖起,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反驳。

  ……不。

  不……

  不。

  不!

  一定不是那样。

  ……一定不是……那样。

  ——————

  在卡利班的那暗无天日的森林之中,生存着一头野兽,一头强大无比的雄狮。

  它生存在那里,生存在那无尽的森林、战争与堡垒之中,它潜藏在自己的洞穴之中,观察着所谓的文明的一切,粗劣地模仿着那些有价值的东西,把自己挤进了一套盔甲之中。

  它就这样生活着,没有人会来打扰它,他们只会远远地看着这头野兽,赞叹它的野蛮,并且畏惧它的力量。

  就这样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野兽孤独地活着,生活在骄傲与阴暗之中。

  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刻。

  一位不怀好意的访客,来到了野兽的面前。

  她有着银色的发丝,以及青蓝色的瞳孔,她贪婪于雄狮所拥有的力量,渴望加以蛊惑与利用,来为她自己牟利。

  她使用着那些早已熟练的手段去蛊惑它,却屡屡失败,不过她并没有放弃,她承受着无尽的风险与危机,在这头野兽咆哮与撕咬的边缘,不断地摸索着与这头野兽相处的办法。

  一年,五年,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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