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都不懂!”
他在嚎叫,声音中满是人类才会拥有的悲伤和痛苦,那哭泣是如此的真实,让拉纳不得不开始怀疑他之前的观点:发生在他眼前的真的是幻象吗?
紧握住剑刃的双手,还在因为刚才的搏击而隐隐发颤,汗珠趟过面颊的感觉也不是虚假的:他的确站在这里,有一个想象中的帝皇之子在生死搏斗。
“……”
为什么,他会如此平淡的接受向一个战斗兄弟拔刀的事实?
尽管他是……异形?
“我不是异形!!!”
显而易见的,卢修斯也能听到拉纳心中的揣摩:而且刚才的观点极大的刺激到了他。
他猛的抬起头,四只鲜血淋漓的手臂向四面张开,却根本比不上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原本的俊美被撕扯的破破烂烂,每一寸脸皮都如腐烂的花一样绽开。
一头银发不见了,只留下了光秃秃的头皮,东一块西一块的痢疾和狰狞的刀疤:刀疤之下是一双像蛇一样的眼睛,塌陷的鼻子,失去了嘴唇的裂口,还有里面整整三排脏黄色的尖锐牙齿。
他咆哮,六根舌头像是有自我意识般随意的舞动着,泪珠从眼眶处迫不及待冲了出来,在他的脸皮上自由的舞蹈,他的裂口处要么流出了发臭的鲜血,要么滚动着发散出诡异香味的脓液,声音像是用小刀刮蹭着厚厚的玻璃。
“我!不是!异形!”
他咆哮、哭泣、像是个屁精般满地打滚,毫无作为人类或者阿斯塔特战士的尊严,他的舌头在地面的灰尘里打着结,踉踉跄跄的向拉纳吐露着恶毒。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自愿的!我没有自愿!”
“是他们逼我的!”
“法比乌斯!塔维茨!还有那个该死的阿库多纳!”
“都是他们做的,不是我……不是我……”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我明明不想的……呜……”
伴随着一声呜咽,卢修斯的泪水和鲜血一同流淌了下来,他在地上蜷成了一个圈,在拉纳震惊的目光中默默哭泣着。
“他们都是叛徒……都是混蛋……”
“我不是……我才不是……”
“我不行崇拜祂……全都是他们逼我的……”
“是荷鲁斯……是福格瑞姆……”
“是罗嘉!”
“不是我……不是我……”
“呜呜呜……”
破晓者深呼吸了一下,他着实没搞懂眼前的状态:那个在几分钟前还游刃有余,神秘莫测,与他正面交锋的卢修斯,怎么眨眼间就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儿?
什么东西能让阿斯塔特钢铁般的精神脆弱成这个样子?
还是说,他还在做梦?
拉纳不敢擅自下结论,他清楚地记得身旁还有第三者,就隐藏在那看不透的黑暗中,他能感受到那几双盯住他们的眼睛:这几双眼睛似乎都属于同一个东西。
虽然他看不见,但他能够确定那些瞳孔是紫色的。
没有理由:他在一瞬间就相信了这个事实,就仿佛是有人把答案放在了他的心脏里。
而且,他还知道:那个正在默默观察着他们的存在,就像是个观赏戏剧的老饕一样,正满意的打量着这一切。
祂似乎很……高兴?
拉纳的喃喃自语淹没在了卢修斯愈加癫狂的咆哮中。
帝皇之子已经堕落成了一个传说中的女巫怪物,满口皆是让人听不懂的杂音和疯话,各式风牛马不相及的语句在他口中被缝成了东拼西凑的破布,于禁卫总管的面前挥来挥去,恶臭难闻。
“你还不明白吗?”
“你还没看到吗!”
“你还在自欺欺人吗!”
“看呐……看呐!”
“我就在这里!”
“你见过我的!你知道我的!”
“我们以前见过……”
“不!我们以后见过!”
“你救了我,你杀了我!”
“不……不……你背叛了我!”
“没错……没错……你们都背叛了!所有人都是叛徒!”
“所有人都背叛了帝皇!”
“荷鲁斯!福格瑞姆!法比乌斯还有费鲁斯!”
“还有帝皇!”
“他是最大的叛徒!”
“他该被绞死……绞死!”
一边哭骂着,一边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卢修斯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半点帝皇之子的风度,他真像是个污秽的异形,左摇右摆的样子仿佛站都站不稳。
“这就是未来!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我就是卢修斯!我就是帝皇之子!我就是遭遇背叛的人!”
“原体背叛了我!”
“异形吞噬了我!”
“还有那些该死的怀言者!他们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
“那个天杀的荷鲁斯!只会自己操自己的混蛋!”
“全都怪他!全都怪他们!”
“都是他们的错!”
“都是你们的错!”
“没错!都是你们的错!”
说到这句话,卢修斯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仿佛世界的真理被他紧紧的握于掌中,他如痴如醉的盯住了破晓者的面颊,咧到耳根的大嘴中满是活动的牙齿。
他笑了,哈哈大笑。
“没错……没错!”
“全都是因为你们!”
“全都怪你们!”
“你们为什么不投降!”
“你们为什么不屈服!”
“你们为什么不接受荷鲁斯和祂的邀请!”
“全都怪你们!你们把我们当做是你们可悲的替代品!”
“你们不应该存在!一切都被你们这些杂种给搞砸了!”
“你们都该去死!你们就该乖乖的在祂的面前跪下,那样的话明明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们会赢的,我们会赢的一切的!那个狗草的帝皇不会把一切都毁了的……”
卢修斯像是个瘾君子般在地面上扭曲着前行,一点一点的向着拉纳的靴尖蠕动,他无不狂热的与禁卫总管对视,舌头舔着地面,吐出了一大堆狂笑和诅咒。
“你们逃不掉的……”
“全都逃不掉的……”
“我们……所有人……整个人类都注定要成为就连那些太空死灵都不敢提及的东西……”
“它们不敢!它们害怕!它们被我们吓得跑出了银河!”
“像狗一样!”
“像杂种一样!”
“像你们那个该死的婊子老妈……”
“唰!”
卢修斯最污秽的诅咒,注定是无法说出口的,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禁卫总管,在听到那句他唯独无法容忍的话语之前,便冷漠的挥动着刀刃,毫不留情的将这名帝皇之的头给砍了下来。
这也许真的是他的兄弟?
无所谓了:想必即便站在这里的是帝皇之子,也会这么做吧?
拉纳不太确定,他没时间思考这种话题,因为伴随着卢修斯的尸体轰然倒塌,他四周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入了崩溃,不久之前的茫然再次吞噬了他。
就仿佛那个将他拖进来的大手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依旧搞不清楚状况的破晓者,便失去了他短暂的利用价值。
也许如此吧……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找个时间去看一看第三军团的卢修斯。
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在他的意识消失前,拉纳将这个问题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他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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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纳?”
“老伙计?你怎么了!”
“啊!啊?”
拉纳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依旧紧紧握着那块剑柄,周围占满了战斗兄弟,哪怕是漆黑的光线也遮掩不住他们脸上的困惑: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正敲打着他身上厚重的终结者甲。
“这东西有什么问题么?”
那人问道。
“你抓着它后,就站在了这里茫然失措差不多五六秒。”
“我……”
拉纳愣了愣神。
“我不知道。”
该死的,他刚才在干什么?
怎么想不起来了?
禁卫总管摸了摸脑袋,最终也说不出什么结果,周围的破晓者们虽然感到了困惑,但他们很快就要专注于其他的东西了:比如说,随身的占卜仪器终于观测到了被困的小队此时正身处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