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里曼看了眼时间。
“最多再有两个小时,我就该前往巴达布星系了。”
“没事:我和你一起去。”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
“有些事情,我正好想和掌印者马卡多聊一聊呢。”
“有关于你的帝国联邦?”
“这需要他的配合:尽管我从来都不喜欢马卡多。”
“但就像我说的那样:我正在努力克服这些事情。”
“有意思……”
基里曼摩挲着下巴。
“那么跟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理和人类的权力斗争?”
“依旧是共存么?”
“你还没听明白么?”
荷鲁斯叹了口气。
“所谓共存,其实就是……”
“均衡。”
基里曼吐出了这个词。
“阿斯塔特和凡人的均衡,还有基因原体与泰拉的均衡。”
“是这样的吧?”
“没错。”
荷鲁斯的拳头舒展开来。
“在权力方面也是如此。”
“我们要尊重泰拉的权力,但我们也要保护自己的权力。”
“那你想怎么做?”
“联邦。”
牧狼神言简意赅。
“简单来说。”
“泰拉是中央,我们是地方。”
“我们尊重神圣泰拉作为帝国联邦最高的权力机构。”
“而神圣泰拉也必须尊重我们这些地方自治的原则。”
“平衡的基础在于相对有限的主权和与时俱进的法律。”
“至于内部的矛盾,则是需要通过条约、会议和备忘录来解决。”
“一句话。”
“哪怕我们和高领主在会议桌上吵得昏天黑地。”
“也比我们的士兵在虚空中向彼此开火要好得多。”
“我认同这一点。”
基里曼点了点头:最后这句话让他触景生情,百感交集。
“不过:你真的觉得只靠沟通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么?”
“比如说?”
“就比如说……”
马库拉格人愣了一下:倒不是他不知道该问什么。
而是能问的实在是太多了:其中每一个似乎都显得很无解。
“你打算将帝国中央的权力完全拱手让给那些泰拉人?”
“当然不会。”
荷鲁斯摇了摇头。
“既然是帝国联邦,那就自然会有一个联邦议会,对吧?”
“差不多。”
基里曼点了点头。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可以要求在这个议会中拥有属于我们的席位。”
荷鲁斯竖起两根手指。
“议员可以是原体:也可以是地方上树大根深的权贵家族。”
“效忠于我们的?”
“算不上:只不过恰好和某些阿斯塔特军团很有渊源。”
“有意思。”
基里曼歪了歪脑袋。
“那你打算怎么让泰拉接受在议会席位上的让步呢?”
“因为我们也可以承认泰拉人在议会中享有的特权。”
“就比如说,泰拉永远可以拥有议会中最多的位置。”
“泰拉的中央政府,也是联邦无可置疑的绝对权威。”
“这些还不够:终究只是一些口头的许诺。”
基里曼摇了摇头。
“他们会要更实际的东西:比如说收税甚至是军队。”
“没错:但都可以谈。”
战帅摊开了五指。
“他们想要税?”
“可以!”
“只要泰拉能够和地方派来的代表达成妥协协议,只要他们愿意考虑地方上的实际情况,他们当然可以行使他们的收税权:如果他们还有所担心的话。他们大可以先派遣专员,在我们的陪同下提前考察到当地的实际情况。”
“至于军队……”
荷鲁斯犹豫了一下。
“这我的确还没想好。”
“但我有个主意。”
基里曼笑了起来。
战帅愣了一下,随即便摇了摇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看,兄弟!”
“只要愿意谈,只要我们愿意坐在谈判桌面前。”
“没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秩序、规则、妥协、合作:这才是属于人类帝国的未来。”
“也是帝国联邦主义的真谛。”
第758章 贡比涅森林
“秩序,规则,妥协,合作。”
“这就是在你眼中,我们需要面对的未来么?”
当两位原体之间的私密谈话结束了十个小时后,牧狼神的低语依旧在困扰着马库拉格人。
基里曼开始了思考,而思考又很快转变为了困扰,如癌细胞般在他的脑海中发散着,带来了无数野蛮的想法和多余的担忧:属于五百世界之主的老毛病了。
像这样的困境,一直延续到基因原体搭乘的风暴鸟战机抵达布塞福勒斯号的近空领域,也没能完全的化解掉:随行的极限战士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却只以为原体是在忧心于巴达布的失败。
也不怪他们会这么想,因为面对第十三军团如今的处境,哪怕是最乐观的人,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算得上是胜利的迹象。
不过几个月前,才气势汹汹地从五百世界杀出,在一场横跨整个大漩涡区域的战线上,与全银河最强大的军事政权正面对抗的极限战士及其大军,如今却是像被撵下王位的老狼,垂头丧气地缩回到他们真正的国境线内。
数以千百计的世界就这样被匆忙的放弃了:他们曾经为了这些土地而流下鲜血,向生活在这些土地上的人们许下了诺言,然后才骄傲的升起自己的旗帜,宣布这里就是奥特拉玛的新边疆。
但如今,骄傲的军旗被胡乱地收拢了起来,曾经的鲜血之地和盟友一并被遗弃:忍受着背后或茫然或悲伤的目光,基里曼的子嗣们咬紧了牙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们坚守过的土地。
第十三军团在名为巴达布的战场上没有流下一滴血,也没有损失哪怕一名战斗兄弟,但是他们却遭遇了自从建军以来,最惨烈也是最屈辱的一次失败:这次失败将永远的改变他们的灵魂。
在以前,第十三军团不是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大败:早在他们与自己的原体重逢之前,军团就曾在第一次奥西里斯战争中,惨败于灵能异形之手,甚至就连当时的军团长都在混战中阵亡,大量泰拉老兵和重型机械的损失差点令整个军团就此一蹶不振。
但这些都没什么,在原体基里曼回归之后,他不仅将极限战士从深渊中拉了回来,也帮助他们完成了神圣的复仇:与破晓者军团共同行动的第二次奥西里斯战争,彻底将整个灵能种族挫骨扬灰,而昔日的惨败,也因此一跃成为了军团最荣耀的一段历史。
复仇是如此甜美,哪怕是意志最坚定的人,也会魂牵梦绕。
而品尝着复仇的甘甜,极限战士可以抬起头,在军团后辈们的面前缅怀当初的第一任军团长,是如何牺牲的,并在复仇成功的光辉下将这些故事引为传奇,成为军团的内在灵魂,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的传播下去。
……
本应如此。
但这一次,情况却不尽然。
他们又该如何向后辈阐述在巴达布的失败呢?
他们又该如何描绘这块笼罩住了整个军团历史的阴云呢?
不同于奥西里斯异形,在巴达布的失败虽然不流血,却足以刻骨铭心,虽然屈辱且惨痛,却注定无法等到复仇的那一天了:这是完全不同的处境,是任何一个重视军团和荣耀的阿斯塔特战士,都无法走出的莫比乌斯环。
因为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是神圣泰拉,是帝国的正统。
是帝皇指定的代行者。
是永远不可能出错的一方。
泰拉带着大军,带着傲慢,带着帝皇的布塞福勒斯号,蛮横地将失败的牢笼扣在了每一名极限战士的头上:仅仅是物质上的损失还不足够,他们还要在尊严方面再一次地重复这个流程。
泰拉需要胜利,需要威望,需要用一个军团的屈辱,来换取所有宵小之徒的敬畏:而现在,极限战士就是被元老院的祭司们挑选出来的那只献祭的公羊。
他们被摆在祭坛上,在全银河的面前流下鲜血。
如动物般地挣扎,却也如动物般被粗暴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