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级军官在自己家里宴请同僚下属,克雷顿·贝略也是其中一员,到了半夜,男人们都不再满足于在家里喝酒打牌,他们要出门找乐子,而克雷顿之前因为过人的酒量遭到了关注和一致的针对,反而喝得半醉没法随他们一起,只能在这位高级军官家过夜。
军官的太太亲自照顾他,他半醉半醒时透露出自己喜好雕塑艺术,谁知这位夫人竟也是个艺术爱好者,他们不过聊了一两个小时,克雷顿就已经将这个貌美的女人当做知己,不过因为她已经有了丈夫,他只将她当做一位朋友看待。
之后,这位夫人的丈夫又邀请他来自己家里,他们有更多相处的时间。
他们在相识后的再一次见面,克雷顿和这位夫人聊起世界各地的古今雕塑名作,他们相谈甚欢,时间都好像放慢了。
于是第二次见面,克雷顿说肌肉纹理之美。
第三次见面,克雷顿阐述材料对实际雕塑工作的影响。
第四次见面,克雷顿大谈如何塑造神性的面容。
第五次见面,克雷顿还要再说,这位夫人却不肯让他继续说了,她拉他去自己用于灵修冥想的独立卧室,表示今天一定要看看他的男子气概,克雷顿只好给她看了。当天,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突飞猛进的改变,他们成为了“情人”.
尔后的日子,因为那位高级军官频繁的宴饮,克雷顿总是有和他的夫人私会的机会,他们放纵了一次又一次。克雷顿·贝略虽然觉得罪恶,但又因为心中萌发的爱意驱使,让他不断做着这不道德的事。
久而久之,他竟觉得这突破世俗道德的爱情还有些浪漫。
但奇怪的是,之后他再提起艺术,这位夫人就没有一开始那么有耐心了。
某天,他又一次和那位夫人私下相会,在欢愉之后,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热恋中的他突然想知道这段关系到底算什么,于是他问那位夫人:
“我们现在算不算在偷情?”
这真是个傻问题,大概所有人都知道问题的答案,克雷顿在问出口时就后悔了,但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的女人却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当然不算。”
“怎么不算?”年轻的克雷顿居然反问了回去。
女人的回答再次超乎他预料:“因为我丈夫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啊。”
“他知道?!”
“不然他老是邀请你来我们家干嘛?”
禁忌的爱和浪漫一瞬间从克雷顿·贝略的脑海里消失了,包括作为这件事开端的艺术本身。
他茫然地看向卧室里的别处,想要从其他的万事万物中证明刚才的一切都是虚妄。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视线不小心转到女人床尾立着的穿衣镜上,镜面里反射出一对庸俗到不能再庸俗的男女,而且都没穿衣服。
“后来我才知道这段关系里并不存在爱,也不存在第二个喜爱艺术的人。考虑到我们之间的地位差距,如果将我们的性别转换,那这件事就和色情狂男主人让自己的妻子为自己物色知书达理的女仆没什么两样,我知道我所奢望的事物根本不存在,但我还是为了满足肉欲继续了这段关系两个月.”
而在那之后,他还一直被这样的女人吸引,一次又一次。
当克雷顿叹息的时候,诺里斯也叹息,他看起来真心为克雷顿感到难过。
“的确,你的经历和我类似,财富和女人就有相同的诱惑人的性质,他们完全把我们害苦了。”
“我不这样想。”克雷顿说:“无论我怎样被骗,怎样被引诱,但要事态导向最终那个糟糕的结果仍然需要一个前提条件——我情愿如此。既然我情愿如此,那么我当然要负最大的责任,想要改变,亦只能从我自身开始着手。”
诺里斯叹了口气:“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克雷顿。但我已经放弃了。我尝试过很多办法,一直没有得到理想的结果,也只好将就地过下去,毕竟人总是要往前看,你说是不是?”
“这倒是不错。”克雷顿说。
听到他的附和,诺里斯意识到什么,他苦恼地拍了下额头,在这个随意的动作中,克雷顿恍然间看到了另一个比现在更像诺里斯的诺里斯。
“是了,我的错。我本来想要回答你的问题,结果竟只顾着向你抱怨我自己的事,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一直让你听和想这些糟糕的事真是太可耻了。”
克雷顿刚才找到的诺里斯又消失了,但他已经抓住了那个熟悉的感觉。
人的表情其实不会每一次都一样,即使是同样的感情,它们也会随着很多条件因素而产生些微的区别,但诺里斯的所有表情每一次出现都一样,微笑、悲哀、认真、无奈.它们好像打磨出来的面具,当他需要的时候就会戴上他们,现在他又戴上了它们。
克雷顿以为他早就放松了,但他其实一直在防备着。
只有在昨天,在诺里斯处于极端疲惫的情况,以及之前诺里斯随他四处观察的那几分钟里,这张脸上的神情才是自由的。
中尉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
“诺里斯,你知道吗?就在刚刚,我发现我们的谈话中其实存在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知道,我很抱歉。”诺里斯说。
“不是你说的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克雷顿悲哀地看着举止得体、包裹在华美礼服里的诺里斯,好像他变成了一个体表充满裂纹的瓷娃娃、一个华而不实的东西:“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的对话中没有脏话?”
这个经历神秘的富豪一怔,惊讶地看着克雷顿·贝略。
“抱歉,但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诺里斯!”克雷顿严肃地抬高音量:“我们现在是穿上好衣服了,但在穿上这身衣服之前,我们又是怎样的人?你还记得吗?操练的时候,我们浑身是伤,闲时又得给那些骑术还不如我们的高级军官刷马,跑来跑去干杂活,累得一身臭汗,那个时候,我们常常在私底下骂人。”
“在我们骂人的时候,我们是完全不考虑其他事的,我们骂隔壁战团的蠢货,骂军官饭桶、将军白痴、女王弱智,地位多高的人也逃不过我们的辱骂。”
“脏话,就是最纯粹的情绪宣泄,它就是我们毫无防备的本性的一部分。”
“只有我们想要伪装的时候,我们才会变得彬彬有礼,但此刻,我们两个老朋友需要对彼此伪装吗?”
脏话本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但此刻克雷顿简直是以一种做学问的态度在谈论这件事了。
他必须这样做,他要和这个改变过的诺里斯重新建立共识。
“抱歉,但这不是伪装,这是我养成的新习惯。”诺里斯平静地解释道:“我必须常常和一些情绪化的危险人物打交道,而为了避免让他们感到冒犯,我的父亲逼我戒掉了说脏话的习惯。”
对诺里斯的解释,克雷顿做出新的回应,他推了他一把,让他一个趔趄。
“狗屎新习惯,赶紧忘了它,现在给我说脏话!”
“我现在想不出来要骂什么。”
“说脏话是不需要想的。”克雷顿步步紧逼,不给对方喘息的空间。
“这很无聊.”
“没有男人不说脏话,你快说!”
这次,铜墙铁壁打开了一道口子,诺里斯脸上新出现的苦恼神情并非作伪,他背靠墙,垂下的双手也撑着墙壁,的眼珠转个不停,脸皮越来越红,绞尽脑汁要想出一句脏话来。
“干他妈的!”克雷顿忽然在他耳边大吼一声。
狼人的吼声非比寻常,这一层走廊的窗户都在窗框里震颤起来。
诺里斯迅速抬头,但依旧茫然地看着狼人。
“干”
他是说出来了最关键的字眼,但这句脏话软绵绵的,全无力气,充其量不过是一种模仿。
“干他妈的!跟我说!就说这一句!”
诺里斯干涩地开口:“干他.妈的”
“干他妈的。”
“.”
他尝试着念出这句话,一遍又一遍,直到他面对的房间里的座钟上分针转过半圈,他的声音里仍然缺乏一种名为灵魂的东西,让这句脏话更像是问候,而不是攻击。
“干他妈的。”
克雷顿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重重戳中诺里斯的腹部,这一举动完全出人意料,诺里斯自然毫无防备,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猛地弯腰蹲了下来。
“干他妈的!”克雷顿重复。
“干他妈的!”蹲在地上的诺里斯忍着疼痛道,下一刻,他忽然愣住了。
在这个瞬间,他的语气里也多出了一种感觉,一种能让语言化腐朽为神奇的感觉,那是最真挚的愤怒情绪,一下子让“干他妈的”这具死胎重获新生。
在正常情况下,就算受到突然袭击,诺里斯也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在刚才,他已经重复这单调的脏话好几十分钟,思想混乱,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可说,而当合适的情绪来临,它们就完美地匹配在了一起。
“干干他妈的!”
一句完美的、铿锵有力的脏话被他说了出来。
诺里斯的眼睛睁大了,他蹲在墙角,抬手捂住脸,但克雷顿已经看到他不自觉扯开的嘴角。
“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从诺里斯的口中发出,他的音量越来越高,越来越恣意纵情,最后达到癫狂的程度。而当蹲着的姿态不适合大笑,他干脆地放开双手跪倒在地,旁若无人地撑着地面大笑起来,乃至一边大笑一边拍打地板。如果那些仆人没有被赶出门去,他们一定会惊讶于这种堪称放肆的行径。
克雷顿也大笑起来,他看到强悍的生命力及令自己熟悉的感觉在诺里斯的身上回归了。
而当诺里斯笑够,他才爬起来,宵色的眼眸里充盈光彩。
“克雷顿,你说的太对了,没有男人可以不说脏话,这感觉真的很好。要是你是我的私人医生,我会为了这句脏话付你一千金镑,但你是我的挚友,所以我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你。”
“干他妈的!”克雷顿字正腔圆地说。
第406章 飞翔的夜莺
朱利尔斯又被海泽尔请了回去,不过这回,海泽尔本人没有再露面。
但朱利尔斯不用碰面就知道这位老同学一定是在急着请人调查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因为自己在无意中撞破了他们的秘密行动,尽管朱利尔斯声明自己出现在历史穿衣俱乐部的原因正是为了完成海泽尔的另一项任务,绝不是有意帮助那些暗裔逃亡,但海泽尔绝不可能相信这是一个意外。
随他去查吧,朱利尔斯心想,因为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一想到海泽尔可能因为什么都查不出来而焦躁不安的神情,朱利尔斯就心情愉悦起来。
不过,魏奥底这一连串的怪象还是没能得到解决,也许他该想些法子去调查前因后果。副市长图罗·奥兰斯特召集暗裔,再把它们杀害,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这绝对是个大新闻。
人类高层与暗裔集团已经罢手言和超过一百年了,也许人们依旧歧视怪物,但由教会和政府公开的敌对暗裔行为在这段时间里都不存在,只有一些好事的记者、神秘学爱好者及受害者家属还在追逐这些诅咒生物的足迹。
魏奥底的三大家族现在在做什么?
他们召集人类超凡者打击暗裔——出于不知名的理由,可能是仇恨,也可能是为了某种利益,而也许是因为同样的理由,他们可能危害到萨沙市长老会,这就解释了朱利尔斯的危机预感。
毕竟萨沙市长老会召集了许多暗裔,而且萨沙市就在魏奥底市附近,大规模的打击暗裔必然会涉及到他们。
但其他地方的政府可没有疯,萨沙市有许多暗裔企业家,它们因为长老会的牵头而形成了巨大的联盟,彼此的势力缠绕在一起,如果在短期内被一起杀死,它们旗下的产业会因为继承法拆散分配到不同人的手中。
经济现象是不分表里的,也不分人与非人。
大量的产业被拆分、转让、终止,这在半年内可能还没有影响,但从长期来看,这势必造成一段混乱时期。
但要说奥兰斯特、赫顿及巴斯贝这三家这么做是为了趁机吞并市场,或者低价收购这些产业,取代它们在城市中的生态地位,那直接杀死人类企业家还要更简单,至少人类的底牌不像暗裔那样捉摸不定。
又或者.
也许朱利尔斯不应该再做无意义的猜想了,他至少得先搞清楚海泽尔接下去该怎么对付自己。
如果他打算“处置”他,那他就得先逃离这里。
脑海中有着无限广阔天地的朱利尔斯现在被关在有限的空间里,确切来说,就是上一次同海泽尔见面的屋子里,旁边还有三个近卫在把守。
在沙发上盘腿冥想,腿上横着一把弯刀的大胡子缠头苦行僧卡西姆是弯刀大师马鲁格的门徒,尽管他一直闭着眼,但他对周围事物的掌控能力不亚于巫师的灵知。白风流派的刀手倘若出刀,一定快如闪电,在近距离战斗中连火枪也不怕。
站在窗边吸加了料的烟的史蒂文是个有名的通灵家族的通灵者,对于无形之术十分精通,并且有不完全的巫师天赋,因为只有天眼的能力,不具备施法能力,他反而不忌惮使用任何材质的武器,腰间的左轮擦的闪闪发光。有他在,就可以避免朱利尔斯和一些看不见的存在沟通,同时也能检测朱利尔斯是否在暗中释放法术。
门口那位只穿着背心的大块头李昂也不是等闲之辈,朱利尔斯能看见他裸露皮肤上大片大片的灰色瘢痕,那不是疾病导致的现象,而是血肉转化为矿物质的效果。在刃秘传中,这种歧路叫做【不动岩】,对于刀剑乃至子弹都有不错的防护力,而只要维持一个姿势不动,全身都能暂时石化,成为一块真正的顽石。
当然了,他们各有弱点,但一旦搭配起来就是无懈可击。
“真是大架势。”朱利尔斯情不自禁地说。
房间里没人理会他,除了卡西姆一直在冥想,其余两人一直在自顾自地交流。
通灵者盯着窗户,但又好像在通过玻璃反光观察身后:“你们听说了吗?昨天又有五个人没到岗,但尸体只找到了四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