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军士与士兵们闷声死死扼着骑士大人的身体,心中和嘴上都为之叫苦。
“伊文大人,领主有令不要为难我们。”
他们哪敢放手,今日得罪伊文骑士,最严重不过是挨顿军鞭撤职滚蛋,可若不遵男爵的命令,自己下场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听着又一个手下捂颈濒死的哑声,以一敌二,正绝望中苦战的罗恩,被少年的尖叫惊得分神。
“.肯斯!.布兰登!!”罗恩稍有差池,转瞬就被领主近卫的枪戟刺倒在地。
“——啊!”伊文怒到了极点,他不顾身上的痛苦,右手揪住军士胸甲侧漏出的内衬,大吼着将其甩脱,解放了右臂。
侧身一松,骑士趁机扭身挥拳,砸翻了左边一人。
摆脱束缚的左臂顺势,把背后压着的士兵肘飞出去。
剩下一个压着双腿的士兵见状,突然张嘴发出惨呼,像被无形之力踢开似的,噔噔两步倒退着倒地,趴下找了个合适的姿势,闭上眼睛不敢再闻领主的家事。
没管那主动退走的士兵,摆脱束缚的伊文蹬地而起,冲入人群撞开一名近卫,瞬间拔出佩刀挑开那朝罗恩刺下的枪戟。
他匆匆转身,横刀拦在倒地的难民首领面前。
得到喘息机会的罗恩,这才有机会艰难爬起,拖着一旁的布兰登,与此行被骗入塔堡的最后几个幸存的手下,退至廊柱边,背靠而立。
抬眼望向已经倒在血泊中抽搐的同伴,还有其他难民团伙的头头,以及逐渐包围而来的沙泰士兵,罗恩惨笑。
卫兵团团包围,而自己的队伍,此刻恐怕还在城墙上,等着被划编为领地军民的好消息。
这消息.没准还真做不得假。
只是他们这些难民队伍的领头者,看样子不被计算在内。
没想到沙泰男爵不知何时跑回了城镇,还假借伊文的名义,召自己等人进堡议事。
无耻阴损的家伙
悲哀的唾弃着,罗恩揽紧身旁痛苦蜷缩的少年。
自己死了便死了,他的命早在妻儿被残害后就已经该逝去,只是这孩子被自己连累.
宝座上的胖男爵,胡须随肥脸上的恼火而扬起,猛的拍着扶手训斥次子:“才几天不见?你疯了吗?为几个下贱的暴民,违逆你的父亲,你的君主?”
沙泰男爵不明白这逆子吃错什么药,非拦着自己杀鸡儆猴,尤其是那威胁过自己的难民领头者,必须得死!
他不反对收编那几千贱民,正好死伤近半的居民需要补充人口,但不趁这几千人没拧成一股势力,杀掉领头者,打散成型的外来团体,待将来这几千人做大,自己到时候要平添多少麻烦?
紧握长刀的伊文,呼吸如拉风箱般沉重,体内尚未愈合的伤势仿佛再次崩裂,但他无心感受这股疼痛,那仿佛燃火的双眼,从未有此刻这般,鄙夷而憎恶生父的面目。
“疯了的是你,父亲.你口中的贱民曾与我站在城墙上,并肩面对死亡,他们与我一同保卫城镇,挽救了沙泰。
而你,抛弃领地,领民,妻子,儿子,还有我的妻儿,只为能在船舱内多运走哪怕一箱财宝.
今日,你羞辱我的名誉欺杀这些共同捍卫沙泰城的战士,我耻于你的卑劣。”伊文骑士羞愤中咬牙切齿.
“你这畜生!!”沙泰男爵眉头挑起,勃然大怒:“你跟着塞芬男爵那么多年,只学会了忤逆君父吗?”
他发现这从小被送去盟友家族当侍从,接受了十多年骑士教育的次子,当真是被教成了愚不可及的傻子。
虽然本就不待见这经常的愚直顶撞自己的小儿子,但过去对其表现的忠诚和勇武,也还算满意。
一个榆木脑袋的家族成员,用来巩固自己,以及其兄长未来的统治,可谓十分合适。
但现在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行,沙泰男爵无法容忍权威被当众挑衅,即使是亲儿子也不行!
伊文并未对父亲的质问感到羞愧,有着曾侍奉的塞芬男爵言行对比,他更加厌恶起这个,背叛了家人和领民的生父。
“.忤逆?不,是我将你弃绝父亲,你不配做我效忠的君主。”骑士的目光,此刻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沙泰男爵听了这话,怒极而笑,冲反目的逆子森然道:“好好个混账东西,背弃主君,我现在剥夺你的头衔和领地!你将被贬为罪民!”
“领地尽管拿走就是。”
做出觉悟的伊文不为所动:“但我的头衔,乃是塞芬大人册封,没有违背大誓,即使你为我父也无权剥夺!”
深呼吸,年轻的骑士对男爵近卫们,抬起长刀。
“以名誉发誓,我会用生命履行对身后之人的承诺,要杀害他们,今日你们就从我尸体上踏过。”
罗恩捂着伤口,看那年轻骑士守在身前的背影,胸中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就算是自己曾侍奉的那位骑士,也没有如此对待过他.
领主近卫们握着武器面面相觑,人脸面具下的表情十分为难,有些进退不得。
有着长久以来,对沙泰男爵那德行的了解,他们隐约对面前的男爵次子心生敬意。
但也仅此而已,近卫们不会为尊敬违逆领主,搭上自己的富贵,仅仅是感慨.刚直的“费鲁剑”易折,堪塔达尔人还是用“乌利亚刀”为好。
沙泰男爵气得脸上肥肉都在颤抖。
他朝犹豫的近卫们大声催促:“愣着干什么?拿下这蠢材,死活我都恕你们无罪,赶紧动手杀掉那几个碍眼的贱民。”
近卫们叹息,举起武器,就要尝试尽可能先制服挡路的伊文骑士。
嘭!
一声震响。
本该被外面士兵严加把守的大门,被猛然推开。
那突兀的声音像暂停键,让气氛凝重的大厅中,所有人纷纷望去,原本嘈杂的声音略微沉寂。
沙泰男爵惊疑眺望,瞧见了两个陌生的身影步入大厅。
他奇怪,外面的卫兵,怎敢没有自己命令,便允许外人半途闯入。
推门而入的莱昂,视线扫过大厅。
成群的沙泰士兵.难民战士的尸体.陌生的重甲武士.被包围在廊柱的伊文骑士、罗恩、小布兰登.
他最后才望向领主宝座上,那身着堪塔达尔华服的肥壮贵族。
不用开口询问,只是嗅到眼前剑拔弩张的血腥气氛,莱昂便理解了一切。
盯着身穿板甲的青年骑士和娇小少女,沙泰男爵皱眉,昂起下巴喝问:“什么人?你是哪里来的骑士?为何擅闯我的堡垒!”
莱昂并未回答,缓步向前,低头打量那几具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他记得这些人曾在城墙上奋战,也曾在战后,对自己膜拜和感激。
只是,他们没倒在死者的尸海中.却死在了生者刀下。
看到又去而复返的两位骑士,罗恩心跳加速,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大人大人!救救我们!至少救救布兰登!”
伊文退后几步,睁大眼睛,莫名有些安心下来,激动愤恨的表情放缓了些许。
难民首领的求救声,让沙泰男爵倍感恼火和莫名其妙。
他正在火头上,此刻又被擅闯大厅,还无视问话的黑发青年,更激怒了几分。
心中顾忌是不是其他领主派来的使节,胖男爵提高嗓门:“我再问一遍,你们是谁?报上来意!”
微微前倾肥胖的身躯,他看着自己正处理到一半的“安内”事务,话锋一转:“.不管是谁,以沙泰领主的名义,我要你们现在离开我的大厅。”
话音落下,沙泰男爵终于看到对方转回视线,似对自己的话有了反应。
莱昂没有依照吩咐,他打算结束这场闹剧。
拔出腰间的长剑,黑发骑士径直走向前方的领主宝座。
如此明显的敌对行为,让沙泰男爵一惊,转而怒喝:“放肆!卫兵!给我杀了他!”
听着领主发出的命令,原先可谓言听计从的沙泰士兵,却没有一个胆敢上前半步。
阻拦那两位诸神的使者?
想起从天而降的雷霆.尤其是那金发女武神的恐怖和凶暴,战士们抬起矛尖,垂下刀剑,脚步避之不及,哗啦啦的后退,生怕挡住二人的前进。
“该死,你们?.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要背叛我吗?!”
沙泰男爵意识到不对劲,慌了起来。
瞧那些不听命令疯狂躲开的卫兵们,沙泰男爵来不及疑惑,见持剑的黑发骑士越来越近,脸色大变的站起身,朝亲信呼救。
“近卫队!拦住他们!”
“保护领主!”刚返回沙泰城的重甲武士们不知这群士兵,为何被那区区两人吓得反应宛如变节。
身为男爵近卫,他们尽职的调转兵刃,撞开挡路的士兵人群,奔到台阶下拱卫,沙泰男爵心弦一松,有了足够的安全感,提气骂道:“去杀了那狂徒!”
几个近卫举起长刀和枪戟,结伴冲向提剑走来的黑发骑士。
走过两侧卫兵避让出的道路,莱昂轻唤:“.奥莉薇娅。”
金发金瞳的少女闻声,大步越过恋人身侧。
娇小的身躯一矮,包裹胫甲的双足便猛踏地板,鳞甲战裙拖曳飞舞。
——呼!
近卫惊愕那束发女孩疾风般的速度,背后惊得一麻,匆忙劈下距离判断失误的戟刃。
没有砍中,但手感一沉,未看清来这的动作,他已经被金发少女欺进了右前,更瞥见对方的铁指抓住了枪戟前杆。
腰身感到隔着厚厚的甲胄一震,近卫的视野在下一秒腾空而起。
奥莉薇娅紧握长戟,夺过长柄的主导权,用力横挥,掀飞了面前堪塔达尔武士的身躯。
“——啊!”近卫惊呼中武器脱手,整个人被甩向人群。
锵!
电光火石,少女旋身倒持抢来的枪戟,一记脆鸣,叉住攻来的长刀,顺势左手砸下尾杆。
嘭!
第二个近卫倒飞出去。
双手一转持正枪戟,她舞出可怖的破空之风,抡向前方挡路的近卫
乒乓声大作。
一根根武器脱手,一柄柄刀刃扭曲.
少女如雄狮扑入羊群,横砸竖挥,虎虎生风的沉重枪戟面前,没有一合之敌。
领主的近卫队人仰马翻,铠甲擦着地板,呲溜撞入两侧的士兵,一个个痛呼着摔在殿壁与廊柱之间。
茫然的卫兵们退得更远了些,听着心惊肉跳的咚隆咣当声,他们庆幸没有去挡住女武神的去路。
瞪大骇然的眼皮,沙泰男爵惊恐中发现大事不妙,试图从座位前逃跑。
仓皇的转身,他突然手脚冰凉。
那拎着长剑的黑发骑士,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身侧。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伤害一位领主!我的家族不会放过你!国王不会放过你!”
脚步后退,盯着那杀意刺骨的漠然黑眸,沙泰男爵的嗓音几乎变调。
慌乱中拔出腰上鎏金镶石的宝刀挥舞,可荒废数十年的稀松武艺,让他的动作十分迟钝。
一声惨叫,剧痛让沙泰男爵抱起右手,宝刀叮咣作响的从台阶上滑下。
“等一下!谁派你来的!我可以给你十倍!不!百倍!!
来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