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战先怯,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
“现在不去,难道要等到来年流寇攻下来,你们再看著自己被践踏的家园痛哭流涕!?”
他目光扫过一众士兵,他们纷纷低下头去,没有一个敢于与雷文对视。
深吸口气,雷文大声说道:
“所以,今天我要带你们打上去!”
“他们能来抢劫我们,我们就能去抢他们!”
“用他们的鲜血洗刷你们的耻辱,铸就你们的荣誉!”
这段讲话深深刻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他们眼中的情绪都在翻涌变化,各自不同。
激动、自责、愤怒、不屑……
唯独少了畏惧。
原本僵硬的气氛、低落的士气、散乱的心思,也都渐渐被拉回了一些,再度拧成了一股绳索。
“现在,我要问你们。”雷文深吸口气,大声吼道:“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男爵大人!”埃里克第一个带头回应。
“准备好了,男爵大人!”高尔、林克、莫辛甘紧随其后。
“准备好了,男爵大人!!!”士兵们齐声高呼。
“哼,还不赖!”雷文笑了一声,下令道:
“竖旗,上马!”
维斯冬闻言赶忙摘下马侧战旗,单手擎起,扑啦啦声音中,红底的黑鹰战旗迎风飘扬!
士兵们则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骑上了准备好的战马,他们并不是合格的骑士,但骑马行军却还是能够做到的。
等到他们全都跨上了战马,老戈登撤去警戒,让他们的亲属上前,为他们送上了临别前最后一碗酒。
这是诺德行省的传统。
不是天使之泪,而是度数更高、更能暖身的麦酒。
丹妮丝神色复杂地看了雷文一眼,然后走到维斯冬战马旁边,将手中的酒杯递了上去。
维斯冬接过酒杯,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歉然一笑:“妈妈,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丹妮丝眼眶顿时红了,轻轻点头:“嗯,照顾好自己。”
南茜没有家人在场,为她送酒来的是珍妮,这位侍女太矮,踩著凳子才能够将酒送到南茜手中。
她低声说道:“南茜小姐,你要是过得不舒服,千万记得回来啊,我给你铺床。”
南茜鼻子皱了起来:“诶呀,你真是,我可不会做逃兵的。”
给埃里克送酒的是他的妻子,出乎预料得保养得很不错,可见没有受到过亏待,看向丈夫的眼神充满担忧。
她上来紧紧握住了埃里克的手,然后从他们的儿子托尼手中接过酒杯,塞到了丈夫手中。
埃里克沉声对儿子说道:“照顾好你妈妈。”
为雷文送来践行酒的,是拉克丝。
大冷天里,她穿著显得有些单薄的神官袍,双手捧上酒杯:
“别忘了,你还欠我两千金币呢。”
雷文接过酒杯,笑著说道:“那你可要该祈祷光明之主庇佑我才行。”
叙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亲属们在催促中不舍地退下。
鼓声响起。
老戈登举起酒杯,高声喊道:
“Ad victoriam!”
这是诺德的一句古谚,其意为——
战无不胜!
送别的亲属们共同发声祝福:
“战无不胜!”
就在这口号声中,所有人共同举杯,饮下麦酒。
火辣的酒液入喉,所有士兵们的眼神都开始变得坚定。
在雷文的带领下,他们翻转酒杯,然后齐齐将它们摔在地上!
雷文扬起手臂猛然挥舞:
“出发!”
他甩动缰绳,挥舞马鞭,驱使著坐骑奔驰而去。
在他身后,战马纷纷扬蹄紧随而上,马蹄声密集响起,马群奔流如潮!
直到士兵们离开之后很久,人群才缓缓散去,丹妮丝在安琪的搀扶下回到了雄鹰堡。
没有了维斯冬,没有了雷文,雄鹰堡只是少了两个人,却显得空荡荡的。
“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丹妮丝如是说道。
“是,夫人……”安琪转身退下。
推开自己的房门,一进屋,丹妮丝就把高跟靴子甩到了一旁,露出了内中肉色的丝袜,又马上换上一双拖鞋将其遮住。
砰的一声推上房门,她一把扯下裘皮大衣扔在床上,抖散瀑布一样的秀发,解开腰带扣子任衬裙滑落在地上。
一股轻松又空落落的感觉浮上心头,丹妮丝轻轻咬著嘴唇,意识忽然有些空白,愣了一会儿才动手解开了束腰。
只穿著贴身的衣物走到窗边,看著灰暗的天空和浑浊的土地,丹妮丝给自己倒了一杯天使之泪,并没有喝,只是盯著深紫色的酒液陷入了沉思。
她又想起了维斯冬的话,眼中氤氲出了一丝泪意:“孩子大了啊……”
想起维斯冬,就免不得想起了将他带到血腥高地的罪魁祸首——
雷文。
丹妮丝现在越发看不透雷文的用意了。
他拉著维斯冬去血腥高地,是想要趁此机会除掉维斯冬,还是说真的有什么深意?
不是丹妮丝自欺欺人,而是雷文的布局能力让她不得不往深处去想。
用唐纳德的死制造陷阱,借由她的贪婪,让她不得不跳了下去。
那时候,丹妮丝只认为雷文足够疯狂,但后来发声的种种事情让她渐渐对雷文有所改观。
诱杀安德森、收回闪金镇。
最让她震惊的,还是雷文对裘德拉的处置。
在自己还穷得叮当响的时候,就想著用金币去拉拢、控制裘德拉。
而且竟然还成功了。
和刚刚二十岁的雷文相比,三十五岁的裘德拉反而像是个孩子。
她当初还看不出这个行为的紧迫性,但现在成果却已经开始显现。
雄鹰领周围,最有威胁的贵族就是沃顿一家,抓住了裘德拉的把柄,就等于在其中安插了一颗拔不掉的钉子。
如此,雷文才能放心地倾巢出动,只留一些招募不足半月的民兵,而不必去担忧沃顿家族可能的小动作。
这种深谋远虑,让她联想到了此前雷文对维斯冬的态度变化。
早在宣布进攻血腥高地之前,雷文对维斯冬的态度就已经有所好转。
恐怕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算到今天这一步了吧。
而丹妮丝自己,则还懵懵无知,丝毫没有察觉到雷文的心思和维斯冬的转变。
丹妮丝翘起二郎腿,足尖勾著鞋子,一晃一晃的,叹息道:
“输给你,我不冤。”
她轻轻喝下一口天使之泪,心头的感觉越发复杂。
一方面,她对雷文把维斯冬哄上战场的行为极为不满;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佩服雷文缜密的思维和深沉的心思。
也许,格里菲斯家族在他的带领下,真的能够焕发新的荣光。
“真想看看你将来的成就。”
丹妮丝拿起天使之吻,将一滴香水涂抹在手腕上,深深吸了一口,闭上了眼睛:
“所以,你一定要凯旋而归啊。”
……
第76章 行军
血腥高地,北风呼号。
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呼啸的烈风将地上的积雪吹得纷纷扬扬。
空气干燥,雪也细碎得如同面粉,远远看去活像是白色的沙暴,又如同涂了零散白色油彩的画布。
一队漆黑的人马踏破风雪。
第一只马蹄深陷雪中,惊起一只似乎是在寻觅草籽的乌鸦,发出刺耳的尖叫,为只有风声的天地间平添了几许嘈杂。
“该死的东西。”埃里克恨恨骂了一句,喷出一口白气,伸手拽下胡子上的冰碴扔在地上。
“这见鬼的天气!”
一路走来,埃里克已经不知道这样骂过多少次了,而可以想见的是,这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空气冷得透骨,风硬得像是刀子。
即便是涂上了油膏,暴露出来的脸和眼睛依旧不好受,纵使埃里克“天赋异禀”也是如此,迎风流泪那是常事,经常走著走著脸上就挂满了冰珠。
目光一凝,埃里克发现之前被赶走的乌鸦就停在自己的马头上,它看起来油光水滑,似乎过得非常不错。
这让埃里克有些生气,人都吃不好,这带来厄运的飞禽反倒这么精神!
“滚开!”随手一拍,没有拍到,乌鸦就嘎嘎叫著飞了起来。
“真是倒霉透了!”埃里克将这句话压在了心里。
出发已经九天,正式登上血腥高地也已经过去了三天。
从五天前开始,为了隐藏实力、也为了更好地执行声东击西的计划,埃里克奉命带队先行,雷文则带著亲兵走在后面。
为了安全考虑,雷文将复制的地图与西蒙一同派给了埃里克。
可生活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
尤其是在旅途中,尤其你要带领上百人一起行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