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残酷的世道里头,不能适应,那就只能去死!
他都如此,那私兵们呢?
他们的表现并不比丹妮丝好上多少,一个个脸色苍白,握著长枪的手都在颤抖,有些人明显已经呕吐过,残余的呕吐物挂在胸口、流到了地上。
但两个月训练的成果还是在这一刻显露出来,就算他们的腿抖得再厉害,心中再惶恐,但是已经形成习惯的纪律性将他们牢牢拴在了原地,维持住了阵型的整齐!
轰——
原本紧闭的大门轰然打开,雷文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私兵们经历了短暂的惊慌,有几个人的身体还在向后倾倒。
但紧接著,站在第一排的西蒙一声嘹亮大吼:“为了雷文大人!雄鹰军,举枪——”
这声音好像触发了某种开关,让私兵们的身体齐刷刷地站定:“为了雷文大人!”
他们岔开双腿,长枪笔直地向前探去,二十七支长枪钩织成一朵璀璨的钢铁之花。
埃里克,就是这朵花的花蕊,他身披重甲,铁塔一样站立在那里。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流寇们挥舞著兵器,沉重的脚步践踏血水,嚎叫著冲了出来:“杀——”
流寇索拉尔挥舞著弯刀大步冲了出来,这些私兵们的顽强和坚韧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却也显露出了致命的弱点——他们的指挥者。
只要解决了西蒙,就能将这些人的士气彻底摧毁!
西蒙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与索拉尔四目相对,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的面孔——一个是面容惨白的新兵,一个是面目狰狞的悍匪!
“刺——”西蒙高声喊出,手中长枪也随之递出。
与此同时,又有五条长枪跟著西蒙的枪锋递上,六个人的动作如同一个人般整齐!
索拉尔微微侧身,却还是被三柄长枪戳在了胸腹之间,链甲抵御住了枪锋,却化解不了其中的力道,他脸色猛地一白,踉跄著后退过去,和随后冲上来的同伙撞了个满怀,咣一声跌倒在地!
“刺——”
没等索拉尔站起来,在西蒙的带领下,六柄长枪穿刺而出,两柄砸在他双肩将他钉在地上,两柄插在腰上让他无法挣扎,最后两柄,同时落在了他眉心和咽喉!
噗——
鲜血如喷泉一样涌起、飞溅,落在每一个私兵的脸上,将西蒙本来俊俏的面孔渲染得恶鬼一般!
而他们也真的像恶鬼一样,呼吸开始急促,手臂开始平稳,有些人眼中甚至燃起了一种嗜血的渴望。
他们从此知道,流寇也是血肉之躯,被枪刺中就会死——只要先杀了敌人,自己就不会死!
“啊——”
“妈妈——”
“我的眼睛!!!!”
此起彼伏的惨叫同时响起。
就在这交锋的一瞬间,西蒙带人刺死了安索尔,却也同时有两个流寇仗著高超的身手冲进了队伍,带走了三条私兵性命的同时,将自己的命也永远留在了这里!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唯有埃里克如同铁塔般持剑而立,任由血雾泼洒在身上,依旧是岿然不动,他目光深沉地盯著大厅,呼吸沉重而悠长。
沉重的脚步踏在地上,将本就残破的地毯撕扯成一地碎布,火光照耀之下,一个男人的轮廓显露出来,正是安德森。
他身周包裹著浓密的黑暗斗气,在这漆黑的环境之中仿佛隐去了身形,轰——
安德森斗气灌注在双脚之上,巨力将地上血浆推开一层波浪,整个人高高跃起,附加了【初级巨力】的钉头锤包裹著墨汁一样的斗气抡成圆圈,直奔埃里克的头盔砸去!
后者微微岔开双腿,取下背后盾牌迎上,斗气催动之下,盾牌上顿时亮起了一层璀璨的光,原本坑洼的表面肉眼可见地完整起来,厚度最少提升了半寸!
钢铁斗气,就是为了战争而生,将自己化作一道钢铁堡垒!
咣——
钉锤与盾牌碰撞在一起,斗气与斗气交织,炸开一圈黑白交杂的光晕!
埃里克精准地调整著盾牌的角度,卸去了大部分袭来的力道。
即便如此,当钉锤砸在钢盾光滑的表面,依旧将上面残留的鲜血震成一片细小的血雾,坚硬的钢钉刺进盾牌,漆黑的斗气灌注进去,撕扯之下,盾牌爆发出濒死的呻吟!
咔!
坚硬的盾牌碎成两半,连埃里克的手甲都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他还是稳稳接下了这本来可以砸碎他头颅的沉重一击!
他的双脚依然稳健,呼吸依然平稳,右手宽厚的手半剑已经送向了安德森的咽喉!
后者深吸口气,非但不退,反倒挺胸相对!
咣当——
剑锋砸在坚硬的附魔胸甲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安德森倒退两步,他忽然将两根手指塞进口中,猛地打了一个呼哨:“吱——”
这是信号,不是对人,而是对魔兽的!
六头一阶的血睛战马,虽然没有骑士操控,但是它们的体格、还有它们身上的铠甲足以冲垮这些只有皮甲的私兵!
之前一直不用,是不想宝贵的魔兽损耗在这里,但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只要能够活著出去,那么这些都还能够赚回来!
“跟我冲!!!”
安德森再度一声怒吼,流寇们也是士气大振,嚎叫著向门外涌去,想要和一阶魔兽内外夹攻!
但是预料之中的马蹄响动却没有到来。
咣当。
手半剑和附魔钉头锤碰撞在一起,前者微微有些变形,却依旧打退了安德森的攻势,后者的目光焦急扫过。
马呢,我的马呢!?
“吱——”
安德森再度打了声呼哨,却依旧没有听到那熟悉的蹄声。
见了亡灵了!
“撤——”安德森红著眼下达了命令,因为就在这一次冲阵途中,又有两个流寇永远失去了生命。
到底为什么!?
雷文知道答案。
魔兽毕竟是魔兽,他既然带队杀了回来,又怎么可能在自己屁股后头留下如此巨大的隐患?
他并没有让自己的私兵将时间浪费在与魔兽搏斗上,而是用了另外的方法——他的手弩。
这件陪伴他数年的武器,射程虽然短,穿透力却不差,射不透坚硬的附魔铠甲,对付几头被驯化的魔兽却绰绰有余。
脸色苍白的丹妮丝忍著血腥味儿带来的不适走到了雷文身边:“雷文,救救我的维斯冬吧……”
雷文说道:“维斯冬并不是个愚蠢的人,他……”
“我看到他了!”丹妮丝的声音微微抬高,然后又低了下来:“他满身是血、就躺在大厅里,但他还活著,我确定他还活著,拜托你雷文、救救他!”
“五千金币,还有费德罗商业的所有股权!”丹妮丝眼中带著破釜沉舟的决绝,开出了自己能给出的最高价码。
雷文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要对我的士兵负责。”
“可他也是你的弟弟啊!”丹妮丝的目光带著深切的哀求:“只要能救出维斯冬,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包括……包括……”
说到这里,她的脸颊爬上了一缕略带娇羞的红霞。
而雷文此时却已经冷漠地挪开了目光。
战争之中,永远是防守一方占有更大的优势。
他刻意布置出的这个地形,固然能够翁中捉鳖,可要是强行进攻,那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大门狭窄,流寇没法展开兵力,对于他的私兵们来说也是一样,如果这时候冲进去,很可能还要继续折损人手。
这些见过血、杀过人的士兵,将会成为他手中私兵未来的核心与精锐,每一个都很值钱,决不能因为一个维斯冬就平白浪费。
“只是一群下贱的农奴啊!!为什么能把我们打成这个样子!?”名叫辛吉拉的流寇悲愤大叫。
嗖一下破空之声响起,伴随著低沉的惨叫,一只沉重的橡木酒杯将他砸得鼻血横流。
安德森收回手臂重重砸著桌子:“放屁!他们才不可能是农奴!”
短短半小时的时间,他就足足折损了十个人手。
十个!
这些都是跟著他打家劫舍的悍匪,刀尖上拼杀出来的精锐,是他纵横血腥高地的本钱!
他们手上是精钢打造的兵器,身上穿著最少价值五十金币的精钢链甲!
但现在,竟然只换掉了雷文的十几个私兵!
这三十几个私兵的装备加在一起,也不如一个流寇的装备值钱!
的确,雷文的计策高明,一步步将他诱入彀中,让私兵们占据了最有利的地形。
可这也不是交换比近乎一换一的理由啊!
安德森不是没和贵族的私兵交过手,他们的装备还要好过只有皮甲和长枪的雄鹰军,可是无论是士气还是坚韧程度,完全都无法和后者相比,往往只需要杀掉几个最勇敢的,其他人就会一哄而散、任人宰割。
“死战不退、阵型严密!那根本就不可能是雷文的私兵,一定是他从别处借来的精锐!雪枫领的【雪枫军团】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回荡在大厅之中,流寇们的头颅垂得更低了。
农奴兵还好,如果外面都是精锐士兵,他们不是更加冲不出去?
浓重的绝望萦绕在安德森心头,让他满口都是苦涩,随后一股不甘涌上心头。
难道我堂堂“疤脸”安德森,就要毫无价值地死在这个偏僻的穷乡僻壤?
“该死!”
他恨恨踢了一脚地上的椅子,后者嗖一声飞出去落在地上,砸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唉哟——”
安德森横眉过去叫道:“谁!?”
“首领大人、是我,是我!”维斯冬露出谄媚的笑容,肉虫子一样爬了起来。
锃的一声,安德森脚尖勾起一柄弯刀,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向维斯冬走去。
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家伙,贝利现在就不会失踪,情势也不会这么危急!
维斯冬的肥脸不住抖动,蛆一样向后挪蹭著:“别杀我,我能、我能让你们出去!”
“我是格里菲斯家族的二少爷,雷文的弟弟!”
“哦,所以呢?”安德森嗤笑一声,脸上的伤疤在火光下显得异常狰狞:“雷文将你留在这里当做诱饵,根本就没打算让你活著,你又靠什么让我们活著?”
维斯冬的脑筋以前所未有地速度转了起来:“他把我留下来,就是为了借刀杀人,他想杀了我!但是他自己不敢动手!”
“雷文这个家伙,阴险、狡诈、卑鄙、无耻!但是又虚伪透顶,无论做什么都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雄鹰堡被攻打,本来就已经很丢脸了,如果他能救我却不救,一定会成为贵族中的笑柄!”
“你们可以将我当成人质,威胁他,让雷文自己进来!”
“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一拥而上,绑走雷文,那些私兵都是他一手训练的,绝不会伤害他,你们一定能够平安离开!”
啪、啪、啪……
安德森有节奏地拍起了巴掌:“不愧是贵族,这给自己家族的人拆台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