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让雷文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这索黑在灰矮人中虽然算是年轻,但也已经活了两百多年,又是这群黑矮人的领袖,怎么可能心思单纯到只会斗嘴、吵架呢?
雷文正要再鼓励他两句,敲门声忽然响起,菲奥娜正站在门口,显然有事情要汇报。
索黑见状,立即行礼告退。
“男爵大人。”菲奥娜进来关上门,行礼之后低声道:“水晶宫那边传来消息,有一群陌生人停留了下来,举动很怪异。”
水晶宫,是雄鹰镇上一处会馆,提供各种各样“贴心”的服务。
名义上是个人所有,实际上则由雄鹰堡直接控制,其掌控者也是由老戈登亲自挑选的。
“怪异?怎么说?”雷文问道。
“就是……”菲奥娜的脸色有些发红,走上前来,将一份文书放在了雷文面前:“请您过目。”
拿起文书,雷文打开之后只是扫了两眼,神色就有些古怪,也知道为什么菲奥娜会脸红了。
因为上面写著的,是水晶宫负责人和技师们的原话,务求真实,讲述了许多具体内容。
比如每个技师收到了客人什么样的要求,又是怎么具体执行的,细节写得十分到位。
手抬到什么位置,脚开到什么角度,就连用去了多少时间、女技师的个人体悟、以及客户反馈都写得明明白白。
虽然没什么文笔,却有一种简单直接的冲击力,堪称文字版的教学片。
至于说“奇怪”,是因为这些客人虽然已经在水晶宫住了四天,出手也大方,但生活规律得不像话,除了让人服侍之外,几乎不会与任何人产生交流,根本不像是寻欢作乐的客人。
雷文揉了揉下巴:“看来,需要我亲自关注一下了。”
水晶宫开业之后,雷文自己还没去过呢。
菲奥娜投来了一丝带著古怪意味的眼神。
“咳!”雷文清了清嗓子,迎上了她的目光:“你和我一起去!”
“哦……”菲奥娜顺口应答,随后才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啊,去准备一下。”雷文不容置疑地道:“我在大厅等你。”
这个命令让菲奥娜的大脑一片凌乱,等她想到要拒绝的时候,雷文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不得已,菲奥娜只好回到房间里,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了大厅。
雷文见状,差点把嘴里的天使之泪喷出去。
现在明明才九月中旬,天还热著呢,菲奥娜却将自己裹在了一身厚重的羊毛大衣里,领子收得极紧,头上还戴著厚重的毛线帽,连鼻子都看不见,只露出一副厚如瓶底的眼镜。
“……我觉得现在你这形象比那些客人可疑多了。”雷文道。
“唔……”菲奥娜扒开领子,把嘴巴露了出来:“您说什么?”
竟然是完全没有听到。
雷文翻了个白眼:“我说,去换身正常点的衣服!!”
又折腾了一番,两人终于是出了门,来到了雄鹰镇中的水晶宫。
名为水晶宫,装饰得也颇为华丽,门口招牌是整块的天然水晶,甚至用上了魔法灯具,七色变幻,即便是在白天都颇为吸人眼球,若是换成夜晚,那么就会变成璀璨的霓虹了。
菲奥娜紧张不已,有生以来,她从没有到过这种场所,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看著守在门口的护卫,菲奥娜感觉自己的汗水都流出来了,一会儿要是他们询问,我该怎么回答?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当跟著雷文走进大门时,其中一个护卫恭敬地打开了门,另一个守卫目不斜视,没有人朝她多看一眼。
这让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多了许多疑惑——我又没有女扮男装,难道已经丑到外人分不出我性别的地步了?
然后她低下头,就看到视线毫无阻碍地落在了脚面上,心头更加自卑了。
混混沌沌地跟著雷文坐下,就听雷文问道:“想什么呢?”
菲奥娜惊醒过来:“没、没什么……就是,男爵大人,我很丑吗?”
雷文仔细打量了她一眼。
银灰色的头发披散脑后,没经过刻意打理,显得有些凌乱;头颅微微低垂,眉眼纤细柔顺,嘴唇轻薄缺了些血色,会让人心中不自觉得生出几分保护欲来。
她穿著如今时下常见的费轮牌西装,内中衬衣系得颇为严谨,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两腿并拢,一双灰色高跟鞋足尖相对。
看起来颇有几分职场新人的感觉。
“不丑啊,怎么了?”
菲奥娜轻轻摇头,这才有时间观察水晶宫的布局。
正中央是一个舞池,上面立著几根木棍,此时还是下午,因此上面没有什么舞者。
舞池旁边是一圈散座,东面还有一个提供酒水的柜台。
更外围,就是如今她所在的这种包厢。
说是包厢也不完全正确,因为没有门,只是用三面墙板围了起来,视野非常好,可以直接看到下面的大厅,设计时候兼顾隐私,在一个包厢中,很难看到另一个包厢的情况。
小型包厢可以大约容纳五六人共座,大些的,比如菲奥娜和雷文所在包厢,可以容纳十几个人,而且中央空地上还搭建有一座梳著木棍的高台。
就在这时,两个女人手挽手从她面前走过。
这本来没什么,但下一刻,她却看到这两人竟然走进了另外一间包厢里里,并且高声呼喊著侍者。
她们是来的消费的!?
“男爵大人,这里为什么会有女客?”菲奥娜有些不可置信。
雷文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在这里提供服务的又不是只有女人。”
菲奥娜瞳孔巨震,感觉自己的世界在崩溃,雷文说的这些,她想都没有想过!
一想到那个画面,菲奥娜就浑身恶寒,甚至觉得雷文“小蜜蜂”的外号也挺不错的。
雷文奇怪地看到,菲奥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由得呵呵一笑,叫了两杯酒,转头看向了大厅之中。
他来这里,主要是想亲自确认一下那些可疑人员的身份和实力。
至于为什么要带菲奥娜过来——当然是为自己的名声著想,要是自己一个人来,或者带个男人,无论是埃里克还是伏拉夫,或者任何一个亲兵,都会让人认为目的不纯。
但菲奥娜,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陪伴者,拉克丝绝不会认为菲奥娜会和自己一起胡闹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就到了下午四点,客人开始变多,音松下响起,舞女们跳上舞池,开始炫耀自己的身材,一时间口哨声四起,一枚枚铜币、银币划著名弧线飞上舞池,偶尔甚至还能够看到金色的光芒。
每当金色光芒出现,舞女们就会更加卖力,还会让身上本就不多的布料变得更少。
菲奥娜看得眼睛都直了,指著包厢中的台子:“这也是用来跳舞的?”
“私人舞,价格普遍高一些。”雷文答道:“想看?”
菲奥娜眼中竟然有一丝渴望,差点答应下来,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真是读不懂人的潜台词。
雷文心中吐槽了一句。
你说想看,那我不就能也看看了吗?
一个男侍者走来,送上一份小吃,低声道:“男爵大人,东面楼梯,人下来了。”
雷文点点头,状若不经意地向侍者所说的方向看去,悄然打开了真理之眸。
一抹讶然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死亡之手!?”
……
第190章 时来运转,一牌改命
水晶宫的灯光照耀下,一行四人从东侧楼梯中走了下来。
至少从衣著上来看,他们穿得和当下环境非常契合,都是时下流行的贝隆款男士礼服——胸口、衣襟、手腕都缀著大朵蕾丝花边。
最前那人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一头淡棕色的短卷发,昂首挺胸,嘴唇抿著,眼神淡漠,举手投足之间流露著一种慵懒的疏离感,就好像世界上根本没有值得他在意的东西一样。
典型的贵族做派。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体内流淌著灰白色的死灵能量,雷文很难将他和死亡之手联系在一起。
作为负面能量的一种,死灵能量天然排斥生命。
常规来说,一位骑士可能觉醒任何属性的斗气、一名法师也可以有任何属性的元素亲和,但这其中,唯独没有死亡。
只有死亡之手教团掌握著独特的方式,能够让活人驱使这种元素。
即便如此,它也会带来显著的副作用,比如负面情绪的极端化、身体和神经都变得麻木、人格会逐渐向偏执和残酷靠拢。
除了领头人是二阶死灵法师,余下三人都是放牧者。
雷文手指轻轻敲著桌子,他有些好奇这些人来到这里的动机,死亡之手教团搞事刚刚被压下来,难道又要掀起一场波澜?
就在这时,死亡之手的领头者将目光投了过来,雷文缩回身子,将自己隐藏在了阴影里。
“道格大人,有发现?”一个跟班问道。
“没什么。”道格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水晶宫内灯光昏暗,他没有看清雷文的面孔,只认为那是过来消费的客人罢了。
不是缺乏警惕,而是因为道格自认绝不会被任何人看出破绽,也没有惹人怀疑的理由。
因为他本来就出身于菲顿诸城邦中的男爵家族。
实际上直到十五年前,他的生活都非常悠闲,上面有一个夭折的哥哥,后面有两个妹妹。
作为男爵家族中的独子,他天然享有继承人的资格,而由于哥哥早夭,父母对他的要求十分宽松,让他有更多时间、更多可能去做自己想做而不是应该做的事情。
年轻人都有梦想,他也不例外,可当他了解到现实的冰冷,知道自己这辈子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突破出身带来的桎梏,一辈子只能够做一个男爵后,就迅速变得绝望。
他痛恨自己的出身,为什么不能是伯爵、侯爵或者公爵;他痛恨自己的父亲明明没有能力,还偏偏装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他甚至痛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那么恪守贞节,而不是用尽全力爬上某个大贵族的床,让他成为一位身份尊贵的私生子!
虽然被父母送到了贵族学院,但和大多数小贵族一样,道格开始向享乐主义快速滑落。
上课是不可能上课的。
酒会、打猎、决斗、赌博……他的生活日复一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么他也将在这种生活中死去。
直到家族覆灭的那天。
他的父亲被指控勾结邪教,政敌落井下石,甚至没有给他们辩护的机会,就联合了几位大贵族攻陷并血洗了他们的城堡。
道格背上了通缉,开始逃亡,经过一系列的巧合,在十七岁的时候,他成为了死亡之手教团的一员,也是在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拥有魔法师的天赋。
这个发现让道格更加痛恨自己的父母——如果他们肯花一点钱鉴定一下自己的魔法天赋,那么道格就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这时候他全然忘记了,仅仅是鉴定资质的魔药,就要花去领地半年的营收;而如果他能够在学院中出头,那么是可以获得鉴定资质的资格的。
在死亡之手教团的生活并不好过,每天都要与尸体为伴,身上是弥漫不去的尸臭味儿,仆人们受到死灵能量的影响,即便是女人也干巴巴的,每天睡到被窝里,就好像躺进了冰堆!
还是雄鹰镇好,还是水晶宫好啊!
这里的女人才叫女人,在这里住下,才叫生活!
道格熟练地抬起手叫来侍者,说了几句话之后,侍者躬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