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时节里，庄园大厅的氛围倒是颇为惬意。
墙面挂着诸多野兽狰狞的头颅，壁炉火焰旺盛，驱散大雪带来的寒冷。
餐桌上摆着榛子炖鹧鸪，狍子煮干菇、蒜烤排骨、以及浓稠的奶油炖菜，那些热腾腾的美食相当有食欲。
斯格镇不缺美食，野味诸多，但庄园并非顿顿都如此丰盛。
因为筹备时间太长，罗曼宁愿去吃些简单的菜品来降低厨师的精力。
他以前没这个习惯，自从来到斯格镇后，长期缺乏劳力，满脑子琢磨着怎么能把一个人掰开来用。
这次丰盛的午宴是用来犒赏达肯的。
罗曼让他坐在壁炉那边，舀了一碗奶油浓汤端到达肯旁边。
他问道：“情况打听清楚了？”
达肯刚从码头回来，罩衫仍有落雪，脸冻得通红，尤其是鼻子，开始肿胀起来了。
斯格镇的小商船没有船舱，冰冷的空气涌入银龙峡谷后陡然加速，刮起强风，犹如钢刀劈面，再厚实的衣服都挡不住，其滋味可想而知。
他手脚冰凉、又累又饿、浑身疲惫。
达肯喝了口热乎乎的奶油汤后，空荡荡的胃部传来舒适和暖意，热流扩散至四肢百骸，他觉得好受多了。
“是的，老爷，我走遍了那片土地的所有村子和集镇，我确信我的情报不会出问题。”
罗曼让侍女取来铅笔和白纸，放在达肯旁边。
“把地图画出来我看看。”
达肯用筷子夹起一块香浓软烂的狍子肉放嘴里，咀嚼着拿起铅笔描出线条，并且附着对应消息。
……
康德伯爵治下有17座村庄，每座村庄都有千人到两千人不等的规模，共有三五万人。
五位分封男爵驻守各地，所有男爵领加起来有破万人口。个个堪比刚来斯格镇的罗曼。
骑士领也有二十多处。
不是所有的征战骑士都能得到骑士领。
要么靠关系，要么靠武力。
而有了关系，一般不缺武力。
康德伯爵明面上能拿出手的征战骑士就足有二三十位了，加上分封男爵和隶属于伯爵的征战骑士，东拼西凑出五六十位征战骑士不成问题。
常备军队是没有的，但征召兵肯定不缺，拉起千人队伍轻而易举。
如果全力征召，潜在兵源就有两千，狠狠心的话，给点时间，爆出三四五千的军队也并非不可能——农夫拿个草叉就能上战场了。
但这种程度属于全面开战，且不能保证军队质量。
即使如此，在这片蛮荒地界，那位伯爵也称得上一位赫赫有名的大贵族了。
然而领土虽然颇为宽广，但也破碎，多是荒山野岭，军事潜力不太行，军队调度颇为不便。
罗曼看了眼达肯给的信息。
只能说很穷，没什么资源，全靠农业支撑。
但他看重的是康德领的人口。
康德领在布罗河上游，斯格镇在布罗河下游。
罗曼准备让他的军队在下游登陆，翻山越岭，奇袭康德领，为此要规划出一条掠夺路线。
尽可能规避风险、保证收益最大化。
这需要大量的情报，用来拼凑出康德领的全貌。
达肯和那些商人，这些天来以散商的身份，带着食盐，以做生意的托辞，不断往返于康德领，勘察地形。
就算再偏僻、再不发达的村庄，他也去观看了，然后传达给罗曼，亲眼所见的东西肯定不会失真。
那些男爵贵族和征战骑士，知道他们是从斯格镇来的，对他们也颇为客气，招待的很热情，旁敲侧击斯格镇的食盐产量，打探这边的具体情况。
而达肯说些半真半假的东西，言称一介商人所知不多。
相比起来，罗曼的询问就直接多了。
他不断的问他关于那些村庄的细节，比如人口、管事、领主等，得到了很全面的回答。
罗曼沉思许久、
最终，他手持铅笔，在洁白的纸张上，勾勒出一条行军路线，覆盖在达肯所刻画的地图上。
达肯大惊失色。
只因那条苍劲有力的刚猛线条，力透纸背，竟曲折的贯穿了两处男爵城堡和五座村庄，像是锋利的手术刀，活生生的将康德伯爵一块肉给剐掉了。
“老爷，这动作是不是太大了。”
罗曼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他说道：“有吗。”
达肯看着这位领主老爷那自信的态度，便知道没办法规劝了，只好默默祈祷罗曼的计划能成真，否则他也难逃厄运。
毕竟他将整个未来都赌在这里了。
“别怕，就算掠夺失败，我的战士也是能安全返程的。”罗曼说道。
对他而言，梭哈就太蠢了。
罗曼觉得他前途无量，发育几年就能起势。
只是打劫的效率更高，所以剑走偏锋。
但没必要和别人玩对赌协议。
掠夺不成就撤退，最多失去五分之一的兵力，对他而言尚在接受范围，只称得上元气大伤，需要半年时间才能缓过来。
但如果掠夺成功，那绝对是一夜暴富、大发横财。
至于掠夺的后果，根本不在罗曼考虑范围内。
我打你一拳怎么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有本事把黑铁之王喊过来给你主持公道！
在黑铁大地，爵位体系很混乱，根本不存在明确的贵族制度。
只能笼统的分为四个层级。
黑铁之王最大。
三位黑铁公爵也是独一档的存在。
中层的便是伯爵。
底层的是男爵和征战骑士。
金字塔顶端没什么可说的，混乱的是中层贵族和底层贵族，彼此是可以混淆使用的。
他们都有领主的身份，除非谁是谁的封臣，否则没有上下级之分。
罗曼这种由裂甲大公亲封的，自然不是真正的底层贵族。
但问题是，罗曼一开始就是男爵这个水平的，属于贵族里垫底的货色。
所以他不是男爵，也不是伯爵，单纯是一片领地的领主。
这种贵族是没有明确的爵位的，上限是伯爵，下限是男爵，权力和实力挂钩。
罗曼那自信傲慢的态度、对于失败后的后果也做了考量，使得达肯略微放心。
他还指着罗曼今后赐予他足够的资金购买大船，以及提供忠诚可靠的商船护卫队呢。
第131章 冷港
冷港。
它是临近北方大地，是一座不冻港，有天然优势。
人口繁荣稠密，面朝北冰海洋。
来自伊戈大地的寒流席卷而来，使得这座城市的冬天很是难捱，气温极低，冷的不讲话。
尤其是那嗖嗖的寒风，港口居民都认为冷港的小偷不敢轻易作案，因为冷风会削掉偷窃者的手指。
但那只是传言。
那些家伙在这座港口城市生存的滋润着呢。
寒冬也抵不住人类对财富和贸易的追求，无数船只在冬季停泊于此。码头林立，源源不断的物资运往这里，养活了数以万计的各个阶层的职业者。
这里空气弥漫着一股夹杂鱼腥和海洋、粪便的古怪咸臭味；港口的街道狭窄而曲折，两旁的房屋低矮而破旧；宏伟的圆顶大教堂蔚为壮观，五座高耸塔楼如北冰守望者；而酒馆旅店却惊人的多，有些开在闹市，也有些藏在狭窄巷道。
活跃着诸多人群，尊贵的贵族骑士、技艺精湛的手艺人、远渡而来的北冰人、风尘碌碌的生意人、底层的劳工甚至是下水道的老鼠。
有些人的身份一瞧便知、不屑掩饰。
但也有些人藏头露尾、不愿暴露。
来历各异、形形色色，如大杂烩般拥挤吵闹，谱绘出极具特色的冷港风情。
……
莫雷来到冷港后，卸掉最后一批食盐后，便着急忙慌的让船员扬帆出海。
最后一批食盐剩余万斤左右，一般的城镇根本吃不了。
他这次从斯格镇带走了足足十万斤的食盐，本以为这种刚需品应该能和麦芽糖一样，极快的溶解在市场上。
但他有些乐观了。
斯格镇的食盐买卖影响到了布罗河上下游，市场接近饱和。
他只得将这些盐分运往更远的地方。
今年以来，大量的食盐涌入市场，使得食盐售卖难度提高，有些地方的价格甚至出现了波动，其余产盐地背后的贵族们只怕早就意识到了有一股强悍而又野蛮的力量在暗处搅动市场。
最迟在明年春天，后知后觉的贵族便会找到斯格镇。
要么协商、要么战争。
某个地方的盐产量太高，不降价就卖不出去。
斯格镇的盐产量一定要被压制住，否则长此以往，只会搞得大家没钱可赚。
莫雷倒是不担心那位年轻领主的安危。
低级贵族的领地发现盐矿。要么被踢出局，要么成为掌控者之一。
前者很好理解，背景浅薄、根基太弱、不肯找合作对象，自然要被踢出去。
而后者只需要分润利益、合纵连横，就能保卫盐矿不被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