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不可思议……”戈登和希瓦不错眼珠地观摩了整个过程,埃尔登更是手中的笔都要写冒烟了。若不是罗恩将他那支不需要墨水的笔借给这位院长,他只怕会难受得原地爆炸!
“你们注意到了吗?”西尔维娅凑到同伴们的身边,悄悄用手指了指埃尔登的头发,“就从刚刚开始,他的头发好像又恢复了一些色彩。”
“你还真是好心眼儿,领主大人,”波莉的声音从腔子里传了出来,也许是这种闻所未闻的能力需要消耗鬼婆大量的精力,此刻的她说话有气无力、疲惫不堪,“这是你第几次向一个鬼婆伸出援手了,第二次,还是第三次?”
“不是说我有多么想死,但是……为什么?伱为什么要这么帮我?”鬼婆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困惑,“没有人喜欢我们这种怪物,所有人都厌恶鬼婆。那些为数不多来见我们的,也不过是把我们当成许愿机,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
波莉叹息了一声:“好吧、好吧,也许你也是这么想的,但没关系,你已经帮过好几回老太婆了,你想要什么回报,我都可以满足你,不要任何报酬——来吧,说出你的愿望,把我当成是神灯或者金鱼,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都可以!”
“只要你给我点儿时间,等我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就会履行诺言。”
“一个鬼婆说她会履行诺言,我的耳朵出问题了?”瑟拉撇撇嘴,伸手去掏耳朵。
“你要是觉得听力不好,我可以给你换对儿兔子的,”鬼婆哑着嗓子笑了起来,哪怕她现在并没有嗓子这么个结构,“不过我想,还是由你们的头儿来提议比较好?”
“我对你没什么可贪图的,”罗恩耸肩,“非要说的话,我刚才只是很好奇,一个只剩下眼球和唇部结构的生物是怎么继续活下来的。现在我的好奇心已经得到了满足。”
“再有就是,这三位是远道而来的学者,希望考察一番妄想地这边的鬼婆,如果我直接把你杀了的话,他们可就要白跑一趟了。”
“学者,还是书呆子?”虽然鬼婆的躯体现在尚未完全恢复,但那恶意的言语倒是几乎没怎么受影响,戈登和希瓦的脸顿时就耷拉了下来。
“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觉得不高兴吗?因为你们真的是!”鬼婆的腔子里发出了怪笑声,“看看那个侏儒,他就对我的话没有反应!“
“因为什么呢?是因为你是一个真正的学者?还是因为你被悲惨的生活锤炼得无比坚韧?以至于寻常的言语无法伤害到你?”
“来吧老家伙,你想要知道更多关于鬼婆的事情,那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儿,对我敞开心扉,好好交流一番呢?我保证你会‘受益匪浅’的!”
埃尔登抬起头来,注视着从物理意义上摸不着头脑的波莉:“有意思。”
“你先让我敞开心扉吗?可以,但你何不自己先解释一下,你是如何会被自己的母亲折磨得如此凄惨呢?”
“据我所知,你在毁约之后为了防止被领主阁下报复,躲去了你母亲的巢穴,但这个时候,你的母亲应该已经被领主阁下杀掉了才对,但是她复活了?还把你和你妹妹的肢体缝在——”
“别说了!”波莉尖叫了起来,“我怎么会知道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然还留着后手?!我怎么会知道她园子里面养的人脸蘑菇其实全都是她备用的意识和傀儡躯体!”
“该死的,我那时候居然会粗心大意到那种地步!冒冒失失地就去采摘它们!”
波莉的情绪里说不出是后悔多一点,还是怨恨多一点:“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我们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当然会有反制我们的手段!”
“那些蘑菇把我控制住、褫夺了我的躯体,那个老不死的用我的身体重新回到了世界上!而我?她不肯放过我,把我的眼球和嘴唇剜下来,盛在罐子里,她要我永远在她身边,永远看着她是如何用我的躯体继续活下去的!”
“我诅咒她,连同被她用过的身体!幸好你们将它销毁了,不然只要想到我还要看它、考虑是否继续用它,我都觉得反胃!恶心!”
“宿怨极深……”埃尔登在纸上记下自己的看法和评价,然后继续提问,当他把握住波莉的情绪时,这个鬼婆就已经失去了嘲讽他的资格,只能被老老实实牵着鼻子走。
“那么接下来,我想知道一些你和你妹妹的事情,还有你们曾经的鬼婆集会……”
罗恩等人没有继续旁听的意思,他们走了出来,对这里的地下最后做一轮清扫,确保那个鬼婆不会再三地复活归来。
她显而易见地对罗恩他们抱有恶意,放任不管是与他们利益不符的。
“真是奇怪,”在这个过程中,德莱弗多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你们看,这里的岩缝里居然还会有活着的苔藓和菌类?”
“刚才罗恩那一发爆炸,竟然都没能将这里的水分彻底蒸干!”
大白吱吱地叫着,它的四足死死地扒着岩壁上的缝隙,通红的小眼睛紧紧盯住那些不同寻常的生命。
“真是好笑,”西尔维娅和罗恩对视了一眼,“如果我是埃尔登他们的话,就一定会忍不住将这些东西带回去研究研究。”
“但很可惜,”罗恩心领神会,从背包里取出一包盐,“虽然我会一些炼金术,但是如何培养真菌和藓类我还真是一窍不通。”
“我总是马马虎虎、毫无科研精神……哎呀,我把一整包盐都洒在它们上面了!”
第257章 埃尔登的卷轴
2024-07-13
事实证明,即便是如鬼婆这样的存在,在劫后余生的苟延残喘中也如寻常的苔藓一样脆弱。隐隐约约的,罗恩等人的耳边似乎有一声恶毒的尖叫转瞬即逝,那大概就是一个活过悠久岁月鬼婆的最后遗言。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诅咒,就连其是否真的说了有意义的语句都难以捉摸,但这一次,罗恩觉得她大概的的确确是死了。
证据,大概是在鬼婆尖啸的末尾,罗恩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声钟响吧。
罗恩等人在确认周围不再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后便先行回到了上面的小屋中等候,埃尔登他们的调查进行的不算快,直到天色渐晚,罗恩才看到埃尔登带着他的两个学生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
“看起来,列位收获不小?”罗恩接过埃尔登还回来的笔,笑着问道。
“和一个鬼婆开诚布公地面对面交流,这样的机会绝对是少之又少,”侏儒将一支雪茄点燃叼进嘴里,片刻后缓缓吐出一片云雾,“更别提是一个曾经加入过集会的鬼婆了。”
“学界的很多问题都得到了解答,而且不再是名为推论实为臆想的假说,而是鬼婆的亲口所述——这一定会引发一场空前的地震!”
“而这离不开妄想地领主及其同伴的协助,”埃尔登谦逊地向着罗恩微微躬身,“非常感谢你们的招待,让我此行能够收获颇丰。不过请您恕罪,我认为我们应该立刻启程回去了。”
“作为埃尔登学院的院长,我诚邀阁下和其余诸位在闲暇之余来学院进行参观,作为最重视文化和礼仪的学府,您一定会享受这段时光的。”
“这我可不敢保证……”瑟拉翻了翻白眼,“说起来,那个波莉呢?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上来?”
“你要对她之前犯下的错误施以惩戒?”埃尔登笑了笑,“鬼婆猜到了伱的想法,所以她不愿意见你。”
“‘现在的躯壳经不起那个野蛮人的拷打,等到稍微再恢复一些的时候,我会自己领罚的’——她是这么说的。”
“这个狡猾的老太婆!”瑟拉不满地哼了一声,那次面对死亡骑士打得到底有多么艰难,她可是记忆犹新,鬼婆的突然临阵脱逃毫无疑问是主要原因。
“放心,除非她打算当个地鼠一辈子不出来,否则你总会有机会教训她的。”罗恩安慰道。
埃尔登忽然想起了什么,找了个借口让戈登和希瓦先出去,然后又用眼神向罗恩等人示意。艾薇和维多利亚立刻心领神会,带着其他人借口保护两个学生离开了小屋,并且贴心地关上房门。
“其实没这个必要,”罗恩抬头看了一眼破损的屋顶,从里面能直接看见夜空上的星辰,“我不是一个口风很严的人,你和我的谈话很快就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侏儒摇了摇头,只是取出了一张缠绕着翠绿色缎带的卷轴,并将其递给了罗恩:“那是你的问题,我只是不想亲口说给这么多人听。”
“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你也不要听见——但很可惜这不行。”
罗恩接过卷轴,这是一张虽然年代久远,但做工相当精美的魔法卷轴,尽管其中蕴含的魔力强大,但这更像是一样礼物,而非实用的一次性物品。
罗恩试图用织法前言鉴定,但却意外地失败了——法术书上没有显示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只是一些似是而非的只言片语。
罗恩这样的施法者不会被这些明显错误百出的信息所误导,但莽撞的法师学徒却极有可能因为这些谎言而害人害己。
“虚假灵光?”
“这条缎带可不是装饰而已,它上面附着着永久的虚假灵光,任何被其缠绕的物体都会显示出虚假的信息,”埃尔登对罗恩的失败并不意外,对罗恩能够认出魔法效果的来历也是一样,“它是……我爱人生前最得意的发明之一。”
“她是一位魔术师、一位幻术大师,同时也是我的导师,”埃尔登轻叹了一声,“这条缎带曾经帮助她完成了许多在之前看来‘不可能完成’的壮举。“
“我很遗憾,寿命论总是令人伤感。”罗恩点了点头,他知道埃尔登主动提起此事,肯定还有下文。
“寿命?”埃尔登挑眉,然后很快明白了罗恩的意思,“不是这样的,请不要误会,她也同样是侏儒。”
“她是一位幻术大师,精通幻术,而且乐于挑战极限、挑战一切不可能,”说起他的爱人时,埃尔登那在大多数时候都古井无波的脸上流露出了罕见的柔情,“而我则以她为榜样,在很长时间里,我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不断地追赶、接近她的高度。”
“在某一段岁月里,受到海兰帝国的那位大法师的影响,我们的主要研究课题是如何让那些天赋不佳的战士能够同样拥有施法能力,或者是让缺乏运动的施法者能够同样近身缠斗。我们参考了一些变化学派的法术模型,并最终有了突破——就是你手里的这张卷轴里记录的法术。”
埃尔登的脸庞被雪茄的微光照亮,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淡去的悲伤:“我们夫妻共同推进了这个课题,但最后的收尾工作却都是由我一个人完成的——在那段时间里,她受邀去海兰帝国参加了一次‘表演’,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据说她被那些精灵欺骗,魔术演出最后变成了一场角斗,而她的对手是奥丽安娜,姓莱恩。”
埃尔登很久没有说话,只有大团大团的烟雾缭绕在他矮小身躯的周围,诉说着他有心无力的哀伤。
“关于这些,除了为抵抗军们提供一些微薄的帮助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在战争结束后的那段时间里,我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实验室里,只为了将我们的研究完成——我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但还是这么做了。”
“它是我在我的工房里完成的最好的一件作品,也是最后一件作品。在完成它之后,我的头发一夜之间就褪去了所有的颜色。”
第258章 短兵暗示
2024-07-13
“既然如此,那你应该把它发表出来嘛,”罗恩看了看手中的卷轴,又看了看埃尔登,“但你却只是……把它收藏了起来,然后再在今晚突然交给了我?”
“这项研究是由我和她一起完成的,因此如果要发表任何成果的话,都应该是由我们两个人一起接受荣誉,”埃尔登解释道,“但她已经走了,发表就变得没有意义。”
“在此之后,我趁着褪色症还没有完全侵蚀我的功夫开办了埃尔登学院,因为我在战争中的微薄努力,我的学院倒是运转得不错,不过褪色症进展也更快了,”侏儒笑了笑,“倒也正合我意,我猜。”
“我唯一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和她的成果,虽然我能够保证其安全性,但却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进行测试和继承——我学院里的那些学员们都是我在褪色之后教的,循规蹈矩绰绰有余,想要继承我和她曾经的衣钵,却还远远不够。”
“直到今天,我看到了你的战斗方式。”
埃尔登院长又点起了一根雪茄,今夜的他烟瘾似乎格外地大:“魔法、箭术、炼金、附魔,伱涉猎它们,并且尝试将它们交融在一起,你难道不就是我们最想要的那个继任者吗?”
“我想:这张卷轴应该属于你,阁下!”
望着埃尔登那热切期盼的目光,罗恩只得回以友善的苦笑:“这……我感激您的信任,院长,但您能不能跟我说说,这里面究竟记载了怎样的法术啊?”
“我刚才没说吗?”埃尔登一窒,“抱歉,我可能是很快就要去见她了吧,现在脑子都不太清醒了。”
“我将我们的成果命名为‘短兵暗示’,这个属于幻术学派的法术会为施法者灌注大量的暗示,使其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成为一名精通近身肉搏的战斗大师。”
“为了保证施术者的安全,不至于导致无可挽回的后遗症,这种暗示会评估使用者的智力水平和对奥术的研究水平以变更暗示深度,以确保不会造成永久的大脑损伤。”
“我相信以你的水平一定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其效力,不过建议阁下还是不要太依赖它,并且保持锻炼,不然在剧烈运动后的很长时间里你大概都不会太好受。”
“变成战斗大师吗?”埃尔登的介绍听得罗恩有些心动。施法者最常见的短板就是难以应对近身的敌人,就算不会被伤到,也势必会打乱自己的节奏,如果能够同时拥有高强的身手,这种困扰当然会得到一定程度的解决。
但是通过暗示?
罗恩谨慎地询问:“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正常施法吗?”
“不行,”埃尔登回答得倒是干脆,“但我想这对于你来说不成问题吧?就算不能施法,你的箭矢、你的炼金药水却还都能使用,这个法术不会对你有过多的影响,也是我将它托付给你的原因之一。”
“罗恩阁下,褪色症如影随形地跟在我的身后,我想我已经没有更多时间了,这个法术也并不适合我自己使用。你是我能够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如果你不接受的话,我想它也就只能继续蒙尘,直到未来某个时候的某个冒失鬼糊里糊涂地将它浪费掉。”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罗恩也不好再拒绝。不过埃尔登倒也不指着罗恩能够出什么新成果,只要这张卷轴最后能够物尽其用,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可以将它抄录下来吗?”罗恩将卷轴上的缎带还了回去,问道。
埃尔登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这个都随你,不过等你有空来我的学院的时候,希望阁下能够和我说说它最后的归宿,我也就能够安心了。”
“我会赴约的,时机合适的时候。”罗恩颔首,埃尔登这的一次来访,给他和妄想地都送上了一份厚礼,自己也应该投桃报李才是。
由于天色已经晚了,众人决定先在鬼婆的小屋暂住一晚,第二天再送埃尔登三人离开。在除了几个施法者外的众人都睡下后,埃尔登再次找到了还在准备法术的罗恩。
“我和戈登以及希瓦整理了一下之前与鬼婆交流的记录,有一件事,你可能会比较感兴趣。”
“我洗耳恭听。”罗恩看着戈登走了过来,翻开他自己的笔记,在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罗恩看到了一个长方形的简笔画。
这可能是一块石板,上面画了七个圆圈。
“这是?”
“紫晶石板,传闻中海兰帝国的底牌,”埃尔登道,“据鬼婆说,领主你也在寻找它和它的七把钥匙?”
这鬼婆的嘴也是没个把门的……罗恩不由得扶额轻叹,这种事情是能到处传扬的吗?
“像我这样的家伙,有些事情不知道才奇怪——尽管它出现在妄想地的确是我没有想到的,”埃尔登轻哼一声,“我对这东西没什么想法,却是有一些关于钥匙的线索:七把钥匙如果你还没有收集完的话,很可能有一把流落到了卡罗来纳城邦。”
“一个死灵法师,叫亨利·罗伯逊的,在一场沙龙上曾经向我炫耀过他的收藏,其中就包含一枚蓝灰色的宝石。”
几个人全神贯注地听埃尔登讲述那场沙龙上的见闻,没有人注意到,在角落里冥想的吸血裔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他信誓旦旦地声称,这是海兰帝国的遗产,里面很有可能藏有珍贵的魔法物品。但他几乎用尽了办法也无法将其打开,甚至险些损伤了宝石本身。”
“他邀请我们帮助他破解宝石钥匙,取出里面的珍贵物品,我当时也做了些尝试,但很可惜无人成功。”
“当然不会成功,”罗恩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石板的事情,想必也能猜到,作为钥匙的宝石必须打开锁才能得到里面的物品。“
“但是我有些奇怪:无论是宝石还是石板,都是被海兰帝国的某人带到妄想地来的,一个卡罗来纳的死灵法师又是怎么得到它的呢?”
第259章 “死灵的第十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