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则是正在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这些菜的味道一般，他也并不是很饿，所以吃不太下。
在思索一番之后，他才看向艾琳，开口问道：“艾琳，你睡够了吗？是不是该醒来了。”
第467章 渐沉
对于目前的情况，罗德的猜测一共有三种。
第一，他们目前所处的完全是另一位存在构建出来的梦境，甚至艾琳也只是这个梦境中的一部分……只不过罗德认为这个猜测的可能性不高，因为梦境主人的意识决定了梦境的内容，这个主人首先必须对行岳城足够熟悉，才能构建出这个梦境中的一花一草一木。
罗德的身份很明显就是这个梦境中的“外来者”，他的整个身份在此之中都格格不入，但艾琳不一样。
由此也引申出罗德的第二个猜测，艾琳是这个梦境的主人。
至于第三种猜测，则是这一切完全都是罗德自己的梦境，他虚构出了一个“艾琳的梦境”，想象了行岳城的样子，并猜测艾琳会居住在这里，由此构建出了这个梦境的样子……只不过这个猜测完全没有来由，加上暂时无法证明，所以纯粹只是一个猜测。
所以罗德打算验证的第二个猜测，这个梦境的主人其实就是艾琳。
这周围的一切毫无疑问都是以她为核心，包括她的房间、她的侍女，还有梅尔。
艾琳虽然从来没有提到过她从哪里来，但作为山狱王加布力尔的属下——看她的意思职位好像还不低——她对行岳城十分了解、甚至就住在这里都没什么奇怪的。
当然，罗德并不认为这个梦境就是她所构建的，应该是某个存在以艾琳为核心制造出了这个梦境，然后将罗德也拉了进来，但是由于梦境的主人还是艾琳，所以罗德的身份就变成了艾琳的认知——非常简陋地以魔王的身份加了进来。
只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所以罗德还需要最后一个确认……也就是直接向艾琳询问。
而艾琳的反应也完全在罗德的意料之中，她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朝罗德看了一眼：“你在说什么呢，还没睡醒？”
“嗯……应该是吧。”
罗德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在此之前也和艾琳说了不少，感觉上眼前的这个人和平时所见的样子基本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差异就是她对在这里的生活感到理所当然，并且似乎完全忘记了还有西都这个地方。
如果这真的是艾琳的梦境，在她梦里提醒她在做梦是很难有什么效果的，关键还是在于要找出她梦境中不合理的地方，以第三人的身份向她提出来，才有可能让她意识到这里的不对劲。
问题是……罗德从来没有去过行岳城，对这个地方的了解甚至完全就是从艾琳那里得来的，怎么可能找出不合理的地方？
这让罗德有些头大。
直到把上来的一道道菜全部吃完，罗德都没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
艾琳的下午也没法闲着，而是被各种各样的课程给填满，除去仪态举止、通识哲学、舞蹈音乐之外，甚至连骑马击剑也不落下，完全是一个被课外兴趣班塞满的青少年形象。
罗德对这些课程自然也是全程陪同，时不时与她聊一阵，也没有任何效果。
直到最后一个实战训练课，艾琳需要在剑术老师的保护下与抓捕来的魔物进行实战演练，罗德没法靠近，才只能找了个不远处的看台等着。
她要对付的魔物等级不高，要是换做罗德认识的那个艾琳来，打两个响指就能把那些玩意烧成晚上的加餐……只不过这个艾琳还稚嫩地很，细剑和魔法齐上，依旧被那只会吐寒气的狼追得抱头鼠窜。
正在罗德撑着脑袋，思考自己为什么不会留影术把现在眼前看到的景象记下来，等出去以后对艾琳进行狠狠嘲笑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在罗德耳边响起。
“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罗德转过头去，就见梅尔正站在他身边，微笑着，俯下身子来看着他。
“还行，并不是很习惯。”
罗德一边回答，一边把屁股往旁边挪了一下位置，算是给她让出了点位置。
这个看台的台阶有十几米长，也不差他这半个屁股，不过梅尔也只是笑笑，然后在罗德身边坐下。
俩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就一起看着那边的艾琳在一边狼狈逃窜，一边寻找机会反击，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机会，一个翻身骑在了那只魔狼的背上，然后用附上了火焰魔法的长剑刺入了它的身体。
她气喘吁吁地站起来，一身衣服沾满了土尘，不过还是看向罗德和梅尔的方向，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梅尔笑着站起来鼓鼓掌，然后挥挥手示意让剑术老师放一只更猛的魔物出来——
艾琳再次开始惨叫着逃窜。
罗德的神色有些复杂：“……她能活到长大可真不容易。”
“如果现在不让她多吃些苦，可能她就没有机会活到长大了。”
梅尔笑着摇摇头，然后转头看向罗德。
“还未正式介绍过，我是梅尔·薇儿，是艾琳的母亲。”
第468章 别看
“我是罗德……”
罗德才刚开口，便意识到了不对，转而半眯着眼看向梅尔。
这梦境中的人，显然都已经默认了罗德已经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所有人都已经很熟悉了。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艾琳的母亲，梅尔怎么可能会说“还未正式介绍过”这种话？
“你是谁？”
“我是梅尔·薇儿。”梅尔的脸色不变，依旧带着浅浅的笑，“艾琳应该没有和你说过我的事吧？她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是实际上重要的事都喜欢闷在心里……”
她的话停顿了一下，怀念的眼光看向不远处的艾琳。
“在你们那个时间……我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
“……”
罗德挠了挠头。
“我现在是见鬼了？你这是进入了艾琳的梦里……大师级法师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到吗？”
然而梅尔只是闭上眼睛，摇摇头：“不，我的灵魂早已回归以太之流……你现在看到的，是这孩子想象出来的我。”
“……她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在她能见到我的时候……应该不会太好。”梅尔低垂着眉眼，随后站起身来，手轻轻贴在胸前，向罗德行了一个礼，“非常感谢您，罗德陛下，感谢您对艾琳的照顾。”
罗德跟着就站了起来。
“感谢不感谢的没必要，我也受她照顾很多，而且你叫我罗德就行……你要不先坐下来说？”
等到梅尔坐下来之后，罗德还思考了一下，依旧非常困惑：“你说你是她想象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她精神分裂了？”
“或许是……但却又有些不同。”
梅尔也思索了一会儿。
“她心里非常清楚我已经死了，但是当她伤心、难过、愤怒或是绝望……当她否定她自己的时候，便会不自觉地想象假如我还在她身边，假如她是我会怎么办，以此作为她逃避的一种手段。”
“她通常甚至意识不到我的存在……只有在她的梦境中，我才有机会见到她。”
“这就是你现在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罗德皱着眉头，说实话他对梅尔的说法表示怀疑。
“是，但是不能这样下去了。”
梅尔又看向艾琳，那边她刚咏唱出一道冰枪，从正面狠狠轰击在朝她扑过去的魔物下巴上。
“你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不是你们应该待着的地方。艾琳她……也不应该一直留在这里。”
“我猜她应该很想再多见见你。”罗德跟着看过去，那魔物又吃了一招火焰巴掌，正冒着烟在地上打滚。
梅尔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请您帮助我让她醒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一个物件朝罗德递过来……那是一条带血的项链。
罗德之前关注过梅尔的装扮，她的身上没有任何饰品。
而在这条项链出现的瞬间，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连带着周围的环境也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这是……”
罗德还没搞清楚状况，这边才刚将项链接过，一抬头，原本该在这里的梅尔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艾琳也终于结束了她的训练，头发乱糟糟却又一脸兴奋地跑过来。
“罗德！看到我刚才那一巴掌了吗？我刚才……”
她才刚到罗德身前，紧接着目光便转到了罗德手中的那条项链上，眼神突然一定。
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雷声轰鸣，艾琳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抱着头蹲下。
“艾琳？”
罗德一个翻身翻过看台的栅栏，迅速来到艾琳面前蹲下，就见她低着头大口喘着气，眼神极其不安地转动着。
“罗……德？”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罗德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惊恐的样子。
“对，是我。”罗德应道。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天空中已经骤然下起了暴雨，在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中，冰冷的雨滴打在两人的身上，甚至让皮肤有些生疼。
周围已经变得接近漆黑一片，能看清的仅有身边不到两米的距离，突然又是一道雷鸣，闪烁的电光将周围的一切照得惨白——罗德眼角的余光看到，在不远处的泥潭中，躺着一个浸满血的身影。
就在艾琳也要转头过去的时候，罗德双手将她的脑袋掰正，转向自己。
“别看。”
第469章 一万年不许变
“罗德，那是……”
艾琳的衣物被雨水浸透了，周围的温度正在迅速下降，她浑身开始发抖起来。
狂风与闪电在这片不大的空间中肆虐，如同一场噩梦——这就是她的噩梦。
“那什么都不是。”罗德半跪在泥地里，双眼看着艾琳，认真地说道，“艾琳你听我说，现在我们正在你的梦境里，你见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所以你必须得尽快醒过来。”
“不是……真的？但是母亲她……”
艾琳的目光再次看到了罗德缠在手上的项链，中间那颗宝石上的血迹格外刺眼。
她的声音再次颤抖起来：“……如果连她都不在了，那我……我该怎么办？”
周围的世界越来越暗，以至于只能听到耳边的噪音，罗德的面容也已经难以察觉，剩下的只有缠绕于手掌上的那一抹鲜红。
她甚至想不起这双手属于谁。
她急促地喘息着，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也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而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微弱而清晰。
“不要怕。”
艾琳虽然依旧无法想起这声音属于谁，却感觉这个声音无比熟悉，其中蕴含的善意与鼓励真真切切。
“放心吧，还有许多许多人会在你身边，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会成为你的力量，让你更加坚强，更加勇敢。那些你以为离开了你的人，或许也还一直在你身边，你能记起他们的声音，想起他们的样貌，所以……不要怕。”
“……真的吗……你不会离开吗？”
“真的。”
那个声音无比坚定。
“你学我的动作，伸出你的小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