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面对的是勇者，蒂娜·普利斯特莱，真正的天选之子，早在成为勇者之前剑术就与他不相上下，若不是有十级的属性差距，一年前他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取胜。
而到现在，属性的差距也已经被抹平了。
“喝！”
亚当斯调整呼吸，再一次主动进攻，势不可挡地朝着蒂娜冲撞过去。
然而蒂娜的反应更快，在对面的恩师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已经看穿了他的动作，双手举剑过头顶，然后重斩而下。
铛！
又是一声铿锵巨响，亚当斯迫不得已举剑格挡，就在飞溅的火花之中，他的身躯向后倒退而出，双脚在这土地上犁出两道长长的沟壑，才终于勉强止住后退的趋势。
这已经不止是属性的优势，他所有的变招都已经被看穿了……亚当斯心里清楚，自己这位从小带大的女孩，在剑术技巧上也已经完全超越了自己，甚至接近了在他心目中如山峰般可望而不可及的欧文大师。
——果然，这才是天选之勇者该有的天赋……
仅仅两剑的交锋，亚当斯就清楚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不是蒂娜的对手……即便是放在他受伤之前也一样。
望着有所犹豫的亚当斯，蒂娜心中轻叹一口气，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她大步前踏，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亚当斯见蒂娜瞬间便接近自己面前，心中也是一惊，匆忙持剑抵挡。
【闪光斩】
纯白色的魔力光辉一闪而过，锐利的剑锋在惊人的速度加持下仿佛可以贯穿虚空，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亚当斯的防护。
嗤——
被切断的剑刃笔直地落向地面，插进泥地里。
格拉菲亚的利刃却停在了亚当斯的心口，随后就收了回去。
亚当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记得我教导过你，决不可对敌人手下留情。”
“我还记得您教导过我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都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所以我绝不会用剑伤害自己亲近的人。”蒂娜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是在责怪我吗，怪我那时候对你下杀手？”
“对。”蒂娜将剑收回鞘中，毫不避讳地说道。
亚当斯露出痛苦的神色：“那是国王陛下的命令。”
“我知道，所以我理解你当时的选择，但是我就是生气。”
蒂娜的回答让亚当斯十分惊讶，他完全没想到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孩会有这样的回答。
他正打算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一阵杂乱地脚步声匆匆赶来。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换个地方说话。”
第336章 落魄骑士
亚当斯带着蒂娜在贫民区的小道中穿梭，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旅店前面。
这种地方的旅店面对的客人大多都不识字，甚至店主认识的字都不一定有几个，所以店门口甚至没有挂招牌，只有一面旗被挂在墙上，上面画着一张床，代表着这里是个旅店。
旅店的一楼摆着几张桌子，说明这儿也提供饭菜，只不过这个时间并没有人来，整个一楼都空荡荡的。
店主是个肥胖的中年女人——在贫民区能有这个体形可不容易——正躺在后院的躺椅上晒太阳睡觉，根本没有管有人进来，亚当斯径直上了二楼，从口袋里取出钥匙开了门。
这个房间十分简陋，整个房间只有一张低矮的木头床，然后就是一张桌子。
有一名女孩正坐在桌子前面，听到后面的开门声，连忙转头过来。
“亚当斯！”她先是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刚从凳子上下来，就看到了在亚当斯身后的蒂娜，眼中露出迷惑的神情。
蒂娜注意到，她似乎正在学习认字。
亚当斯走上去，摸了摸她的脑袋：“蒲公英，你先出去一下。”
这个被叫做“蒲公英”的小女孩虽然一脸不解，却没有多问什么，乖乖地出了门，中途还向蒂娜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将门关上。
亚当斯的目光在门口的方向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回到了桌面上，将那本本子合上。
“她叫蒲公英，是我……遇到的一个小女孩，她的父母都死在了佣兵的手里。”
“你在教她写字。”
蒂娜在那本本子合上之前就瞥了一眼，上面用魔族语写了不少东西，看起来不像是小孩的笔记。
“你学了魔族语，是不打算回联盟了吗？”
“我这个样子，还怎么回去？”亚当斯苦笑一下，“我对不起你的父母，也对不起国王陛下，更对不起那些随我一同前来，最后却死在异国他乡的战士们。”
听到他的话，蒂娜心思为之一沉：“他们……都死了？”
她指的当然是那些随他们一同穿越沙原来到这里的铁王国士兵们。
“或许吧……我也不清楚。”
亚当斯摇摇头。
“那件事之后……巴里他们无法接受，离开了队伍；桑德和波特决定和我一起回铁王国，但路上遭到了奇美拉的袭击……我砍下了那畜生的一个脑袋，将它逼走，但其他人却遭到了它的魔法轰炸……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受了伤。”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也要死了，心想这大概就是我的报应，却被一名猎人发现，带回了他们的村子里。”
“蒂娜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甚至以为那些魔族会将我剥掉皮丢进锅里……他们却治好了我的伤，还让我在村子里住了下来，到那时候我才发现，魔族与人族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蒂娜认同地点了点头。
在联盟的宣传里，魔族大部分都是些脑袋长角青面獠牙，住在深山里衣服都不穿，喜欢吃生肉的野人形象，只有魔族的王族能够穿上像样的衣服。
来了之后才发现不仅平民与人族没有任何区别，王族更是根本就不存在。
蒂娜当时是已经对联盟失去了信心，尚且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更别说是亚当斯这么一名对铁王国忠心耿耿的骑士了。
那时的亚当斯认为自己亲手杀死了最爱的弟子，害死了部下，心灰意冷之下已经无心回到联盟，便在那个村落里住了下来。
在这期间他自学了魔族语，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着，一住就是将近一年。
直到前段时间，他在一次外出打猎的时候，遇到了蒲公英。
这个女孩是北方的流民，因为村子遭到强盗的劫掠而不得不全家离开，却在经过亚当斯的村庄的时候遭到了袭击。
袭击他们的是贵族的私兵，原因则仅仅是贵族的庄园有些缺人手，要抓些人去当奴隶。
为了让这些流民安分一点，那些人手起刀落杀死了蒲公英的父母和另外一人，并表示谁要是敢违抗，便是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亚当斯杀死了在场所有的士兵，将那些流民救下，那些人却不敢与他有任何的交流，只想尽快与他撇清关系，以免被贵族老爷的怒火波及。
只有蒲公英抱着父母留下的行李，认认真真地向亚当斯表示了感谢。
那时候，亚当斯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立即回到村子，向村民们表示自己要离开，以免让他们遭受到牵连，然后就带上蒲公英，踏上了来鲁尔纳城的路。
血债必须以血来偿。
他进入城中，卖掉了自己的盔甲，用换来的钱买情报找到了那贵族常去的酒馆，之后便趁着那人来到城里的时候，单枪匹马杀入酒馆中，杀死了那名贵族与他所有的爪牙。
但之后正当他准备离开城市的时候，鲁尔纳城便开始了戒严，他无法带着一个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小女孩离开这里，只能先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
之后，就是被蒂娜追上了。
“你那把剑……是格拉菲亚吧？没想到传说中的圣剑也在你手里，果然是命定的勇者。”
亚当斯自嘲般地笑了下，他当然是知道联盟三百年来一直在暗杀勇者的事情，从前他也坚定不移地认为这是为了和平而必须的牺牲……但现在他也不确定了。
蒂娜则是回忆了一下他的讲述，问道：“你说是有个小女孩把我的剑给了你……”
她看了一眼亚当斯的腰间，除了他自己的剑之外，还挂着一把剑，与蒂娜曾经的那把剑一模一样。
问题是，那把剑还好好地躺在她的房间里。
“……那个女孩，是不是个灰头发矮个子的半精灵？”
她转头朝窗外看去，刚好与窗台上的乌鸦对上了目光。
第337章 骑士的去处
乌鸦的目光不闪不避，反倒是让蒂娜稍微有些心虚起来。
很显然，这只乌鸦是艾琳的眼线……而她甚至已经查到了亚当斯，故意引诱他和自己见面。
亚当斯听到蒂娜的问题，也是愣了一下：“的确是个半精灵……她不是你找来的？”
“不是……不过确实是我的朋友。”
她沉默了下来。
那把剑大概是艾琳找小麦复制出来的，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别说是亚当斯了，就算是蒂娜自己都看不出差别。
这说明她应该在很久之前就开始怀疑自己了。
问题是……罗德知道吗？
她心里给自己打气，做好和罗德坦白一切的准备。
亚当斯不知道蒂娜在想什么，他犹豫了一下问：“你从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当时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而且是从悬崖下坠下，即便是落进了河水里，还能够存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更别说看她现在的穿着，生活条件应该还不错，面上看起来也不如当时在铁王国时那般清瘦了。
“我……被人救了，之后就一直住在那里。”
蒂娜不知道该怎么将西都的事说清楚，也不确定要不要说。
亚当斯看出了蒂娜不太想说这件事情，便没有再问，只是大致聊了聊之后的打算。
他心里还是有些迷茫的，作为王国的骑士，如果不回王国，最后又能去哪里呢？
“既然这样的话……如果你们要离开鲁尔纳城，可以用这个。”
蒂娜将自己的通行证拿了出来，这东西对她其实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她也不靠这东西来进出城市，但是亚当斯和蒲公英没有这个恐怕很难出去。
依照鲁尔纳城现在的局势，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如果你们无处可去，随时可以来西都，我们就在这里往西走，阴云山脉的深处……你们只需要打听去灰石镇的路，再继续往山里走就会见到的。”
“西都？”
亚当斯皱着眉头思索着，感觉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似乎是在城里那些平民平时的交流中听到过。
“我听说那是个自称魔王的骗子领主的城市，你现在是住在那里吗？”
“……”蒂娜的嘴角颤动了一下。
原来经过瓦奥莱特和艾琳两拨流言攻势，现在对于西都的传言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我觉得或许不应该叫骗子……”
“不是骗子……那难道真的是魔王城？”亚当斯倒吸一口凉气，惊愕地看向蒂娜，“难道说你住在那里……是在策划刺杀魔王？这也太危险了！”
蒂娜的神情很复杂，并且隐隐约约听到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爆笑。
“不，不是这个意思。总之情况很复杂，那就是一座人族、魔族和其他种族都能生活的城市，外面的那些流言还是不要信为好。”
蒂娜的回答让亚当斯沉思了好一阵子：“人族与魔族共同生活……很难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