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识者米基点点头，沉声建议。
“雪松萨满邀请我们，在北湾部修船，我暂时没有答应。等会我带三艘长船，跑一趟北湾部，把他们的工匠与木料带上。然后，我们就在西山港的营地外，修补长船！”
“他们
会派一批猎手和部落民，来营地这边帮忙，也算是进一步和我们接触。对了！有三个萨满学徒，会留在营地里，教导我们本地的草药学，顺便学习王国的语言。嗯，他们还想要学习数学…你让传道祭司贾书带着他们，就以《阿利经》为教材，看能不能皈依这些部落传承的后继们！…”
“一级传道祭司贾书？你的意思，是让他留在这里，不再继续北上？嗯，确实…”
闻言，探索队长沉吟了片刻，表示同意。王国船队从雷金镇北上时，为了保证两人的指挥，带的都是一级传道祭司。
祭司贾书算是这些一级祭司中，学识与地位都最高的一个。因为，他是王国首席大臣，贤者贾蒂里的孙子之一，以象征知识的“书”为名。而贤者贾蒂里亲手把孙子，送上远去万里、九死一生的探索船队，既是对王者的承诺，也是支持北上探索的表率。不过，他们两个人，总不能真把首席的孙子，一直带在探索的第一线，往死里去用…
“行！那就让贾书留在这里，和武士首领石坚一起，主持西山港！船队主力北上，留两条船给他们…”
“祖瓦罗，继续北上探索，用不了那么多船，也不能带那么多人！”
博识者米基摇了摇头。他和雪松萨满聊了这么多天，也不仅仅是单方面被摸底。他也摸底了许多北方的情报，了解了更多部族生存的状况。
“更北方沿岸的部族，大多是数百人的规模，而且游猎捕鱼是食物的大头，能够存下的粮食很少！我们这次北上，最多只能带六条船，三百人…这样即使被冰雪风暴困在某个部落，也能勉强支持下来。而按照雪松萨满的建议，最好是两百人以下的规模…”
“主神见证！六条船北上，四条船留下…那就是把两百四五十人，留在西山港开拓…”
探索队长祖瓦罗沉吟许久，想起陛下预言中艰难的极北地，和向本地部族学习的旨意，最终还是决定听从雪松萨满的建议。不过，在船队主力离去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来保证西山港的安全！
“米基！你再跑一趟北湾部，向雪松萨满提一个请求！一个盟友的请求，请他务必答应！”
“啊？请求什么？”
“船队初来乍到，准备了些宝石、布匹作为礼物，也想用武器换些粮食…请他给周围两百里的部族首领发出邀请，来到这里！而在赠送了礼物后，我们就会继续北上，探索寒冷的极北地！…”
“好！…”
遥远的思绪，像是七月底金湾的阳光，透入清澈的海面。而过去数月的回忆，也像是被照亮的海水，在祖瓦罗的脑海中清晰闪现。他转过身来，看向身后声势赫赫的十艘长船，和长船上升起的硝烟。其中六艘会去往北方，而剩下的三艘则会拜访周围的部落，交易更多的粮食与皮毛。至于最后一艘，则要把金湾之地建设的消息，传到南方一千多里外的三山港。
震耳炮声，如雷霆般在远山回荡。在更后方的海岸上，戴着羽冠的米沃克首领们，各个面露惊骇、手足颤抖，甚至伏地祈祷。而在匍匐的人群中，只有一个挺着身子、强壮如熊的老萨满，正死死盯着长船上雷霆的“铜兽”，满脸的不可思议与震惊。
“哈哈哈！纵然是见多识广的老狐狸，遇到这从未有过的‘主神雷霆’，也只能震惊失色，怀疑天神！”
探索队长祖瓦罗哈哈大笑，满意的拍了拍米基的肩膀。这一刻，岸上的雪松萨满，肯定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他要知晓答案，就得等米基再回来的时候了。
“哈哈！就让这个狡猾的老家伙，好好煎熬几个月吧！”
探索队长祖瓦罗转过头来，精神抖擞，看向近在眼前的巍峨西山，还有逐渐穿过的狭窄海港。而真正广阔的无际大海，就在船队的前方，等待着神启的探索！
“主神庇佑！船队全速北上，寻找预言中的大海湾！”
“赞美陛下！我们离西方万里的新大陆，越来越近了！”
第876章 猎熊部，跳舞的乐天
北加州海岸的八月，是一年中最为晴朗，也最为美丽的时节。碧绿色的海洋，棕褐色的海滩，郁郁葱葱的森林和草原，还有青褐色的东方山峦，不断在船队的视线中交替，洋溢着勃勃的生机。
这是万物繁衍的季节，大多数的北地花朵，都会在这个时节绽放。紫色的海菊出现在沙滩上，和同样瑰丽的紫菀一起，在盐碱的滩涂中点落流彩。至于白色的雏菊，则生长在高处的悬崖上，轻轻地随风摇曳。这种低矮的小花有着出人意料的深根，能够抵抗高处强烈的海风。而在滩涂与悬崖间，河流经过的湿润草地，则到处是粉红色的海石竹花（Seathrift）。这种烂漫的花儿一簇一簇，像是大地绽放的伞盖，又是波莫人（Pomo）人口中，大地母亲的祝福！
“赞美主神！八月的北方海岸，竟然如此绚丽！…”
探索队长祖瓦罗站在船头，看着沿岸高低起伏的色彩，忍不住感慨出声。
“这么多的夏花，这么妍丽的色彩！简直比王国的女祭司，还要明媚动人！啊！我想要躺在那花上面，吟唱一首春日的欢歌，和最美丽的姑娘一起扑腾…”
“呃？…”
听到祖瓦罗的赞叹，博识者米基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嫌弃的撇了撇嘴，视线落在岸边的海豹群上。
在温暖的阳光下，这些圆滚滚的可爱动物，已经分出了两个圈子。一个圈子正在争吵打架，另一个圈子则在慵懒的躺着围观。而很快，一头雄性的海豹就从打架中取胜，迫不及待的爬向另一个雌性的圈子，一起扑腾起来。
“呃！.”
博识者米基保持着凝固的表情，专注的观察了一会。随后，他扭过头来，看着同样震惊的好友祖瓦罗，嘲笑道。
“祖瓦罗！原来你想要的，是做一只海豹啊！…”
“.”
片刻后，探索队长祖瓦罗嘴角抽了抽，咬了咬牙，狠狠说道。
“该死！这群乐呵呵的海豹…正好给船队，补充下肉食！”
“不！不行！”
听到这，博识者米基却摇了摇头，伸手按住好友的肩膀。
“主神庇佑！八月是万物繁衍的季节，也是部族停下捕猎的日子。按照本地部族的传统，一直到十月份，海豹们交配完了，雌海豹拥有明显的怀孕特征，猎手们才会开始捕猎！而捕猎的对象，也是雄性的海豹，绝不会猎杀怀孕中的母兽…”
“北地的万物遵守着循环，无论是捕猎还是捕鱼，都必须保持种群的平衡！这是北地部族们数千年来形成的传统，也是维系生存的法则。如果我们破坏了这些法则，就会被各部所敌视！”
“呃！北地的传统，生存的法则？这…好吧！”
探索队长祖瓦罗思索片刻，悻悻的看了海豹们一眼，就再次望向前方。在阿拉斯加暖流的带动下，船队一刻不
停的往北方行去。很快，波莫人低矮的村庄，和他们游曳的独木小舟，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我们到波莫人的猎场了！再往前，就是他们在海岸处，最为强大的一个部落！我去过那里！”
斗篷猎手乐天手脚比划，激动的呼喊出声。这里距离北湾部所在的金湾之地，有大约六百里，正是他曾经捕猎过的极限。而前方靠近海滨的大部落，也是他去过的、最靠北的一个部落。
“看！大河！图腾柱！…八婆（ba'po）！八婆！前面就是八婆部！”
“啊？”
博识者米基踮起脚来，又过了一会，才看到一条静静的河流，汇入西方的大海。接着，一根高大的图腾柱，就树立在河岸边，象征着部族的领地。那根图腾柱上，似乎刻着某种搏斗的场景，等渐渐靠近了才能看到，是一个持矛的女猎人，和一头巨熊！
“嗯？乐天，你喊的‘八婆’，是什么意思？”
“哦！那是他们语言，也是帕拉帕大族群语中的一种。‘八婆’的含义，是熊，和熊搏斗的。而八婆部的名字，其实就是‘猎熊部’！”
斗篷猎手乐天摸了摸下巴，回忆着许久以前的经历，还有雪松萨满说过的故事，断断续续的讲述道。
“猎熊部，是波莫人中最强大的一支部族！传说中，他们的祖先是一位流浪北方的女猎手。她很强壮，很勇猛，甚至独自一人去森林中猎熊！她手中握着一根长矛，与一只传说的棕熊厮杀了一夜，这才把熊刺死。但熊也伤到了她，熊血流到她的身上，与她的血交融…”
“啊！独自猎熊的女猎手？刺死巨熊受了伤？”
闻言，博识者米基面露惊讶，出声问道。
“后来呢？她沐浴了传说巨熊的血，变得更加强大，从此拥有了神性？”
“呃？你怎么会这么想？南方部族的想法，真是奇怪！万物都有灵性，人也有啊…”
斗篷猎手挠了挠头，奇怪的看了米基一眼。在这艰难寒冷的北地，可没有什么世代传承的神裔贵酋，生产力也不允许。
“.后来？后来自然是，女猎手染了熊血，怀了孕，生下来拥有熊血的波莫人！而波莫人，也成为强壮的熊部落，能够在森林中与熊搏斗。至于其中最强大的波莫部族，则被称为猎熊部！”
“波莫人熊的部落…猎熊部…”
听了这一番波莫人的先祖神话，祖瓦罗与米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探索船队的出现，很快惊动了猎熊部的猎手们。这些强悍的森林猎手们，已经习惯了战斗，很快就动员起来。整个猎熊部组织起四百多部族战士，手持投矛与猎弓，在海滩上“热烈欢迎”。而从这迅速动员的战士规模，就能大致猜出，猎熊部的人口应该在三千上下。
“主神庇佑！这群波莫人，可真是热情
！…”
看到战斗姿态的猎熊部，博识者米基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他拉过斗篷猎手乐天，低声询问。
“乐天，你去过波莫部，肯定会说波莫人的语言吧？你能不能代替船队，和他们交涉一下？告诉他们，我们是雪松萨满信任的盟友，要去往北方，在这里补充一些食物和水…”
“呃…我只会几个波莫语的词汇。”
斗篷猎手乐天扯了扯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很快，他的脸上就露出自信的表情。
“不过交流嘛，没问题！这个我熟，都不用说话的！…”
“赞美主神！好！那就交给你了！”
片刻后，斗篷猎手乐天拿着一把弓，来到岸边。在数百波莫战士的注视下，他先是举起手，露出没有箭的弓，放在地上。接着，他又脱下身上的皮衣，放下匕首，赤着身子，仅仅披着熊皮的斗篷。最后，他放开手脚，跳了一圈松鸡似的战舞，就双腿跪在沙滩上，展开手臂等待。
“.”
博识者米基目瞪口呆，看着这似乎饱含深意的刺目舞蹈，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片刻后，从波莫人的战士中，就走出一个强壮的部族猎手。他同样放下了弓箭，走上前来，摸了摸乐天的熊皮斗篷，就惊讶的呼喊了几句。接着，他双手把乐天托起，围观的人群，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呼喊。
“波莫洛克托尔（pomo'loktol）！尼塔（Nyi'tah）！”
“熊猎人！朋友！”
第877章 维约特人，好吃的
“猎熊的勇士！波莫人的朋友！”
在波莫人的欢迎中，斗篷猎手乐天得意洋洋，表明了自己猎熊勇士的身份，又出示了雪松萨满的信物。猎熊部酋长熊风接过信物，仔细看了一会，脸上露出惊讶与喜悦。随后，他比划着手势，和乐天“聊”了一会，就大声对部族的战士们宣告。
“划船的部族，南边来的，是友善的朋友！他们，是南方萨满的人！…”
“朋友！南方萨满的人！…哦吼！”
欢庆的呼喊，在日暮的海滩上回荡。而炽烈的篝火，也在图腾柱前燃起。在确定了探索船队的身份后，猎熊部的波莫人，又展现出了另一种奔放的热情。篝火宴会，歌舞欢歌，从日暮一直持续到日出，让人刻骨忘怀！
探索船队在波莫部停靠了两日，用十把长矛，一小袋湖中宝石，补足了粮食和淡水。接着，探索队长祖瓦罗代表船队，向猎熊部酋长熊风，赠送了一把青铜斧，一张长弓。而熊风酋长高兴的回礼，则是一张他亲手剥下的黑熊皮。
在波莫语言，“熊风”的含义，是猎熊部中最善于奔跑的勇士，最为敏捷的猎手。猎熊部拥有着崇尚武力的传统，几乎每一任酋长，都是最为出色的猎手。而这种尚武的传统，与部族起源的传说相结合，又诞生了波莫人独有的、强壮的女猎手！
“呵！”
清晨的曙光，落在部族的小棚屋中。一位强壮的女猎手，从棚屋中大步走出，不屑地撇了撇嘴。她粗壮有力的胳膊，几乎能与幼熊相抗衡，而走路的姿态，也如熊般沉稳有力。
“主神啊！…”
许久之后，棚屋中才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探索队长祖瓦罗脸色苍白，赤着上身，脚步都在颤抖。身为船队的首领，他被视为队伍中最勇猛的战士，受到了猎熊部的重点“欢迎”。而“欢迎”他的，则是部族中最为强壮的女猎手！
这也是波莫人的习俗，让最强壮的女人，和最强壮的外来者结合，来生下健壮健康的孩子，改善族群内部通婚的血脉。
“米基！走！赶快走！我们今天就走！”
“啊？今天就走？”
“对！主神的光辉，时刻感召着我！我是一刻，都不能在这里等待了！快！继续向北出发！…”
这一天下午，王国的探索船队，离开了欢送的波莫猎手们，向着荒凉的北方海岸前进。而在离开之前，博识者米基还一脸惋惜。在他看来，这些高大强壮的波莫猎手，虽然人数不多，却都是能披重甲、能开大弓的好战士！如果能皈依了熊风酋长，招募这些森林猎手加入船队，会是多好的武士补充啊！
“可惜了！…主神庇佑！等有机会，一定要皈依了这些波莫人…”
船队继续向北，顺着洋流，五天行了六百里，便来到另一处山脉环绕的河边谷地。
在正午
的阳光下，一条宽阔的河流从东方的群山中流出，来到池沼纵横的海岸，再汇入西方的大海。仔细看去，这条河的河水，并不算清澈。但有许多披着草衣的部落民，正提着草篓，在河边忙活着什么。
“我听萨满提到过，这应该是维约特人（Wiyot）的土地！”
斗篷猎手乐天看了会浑浊的大河，盯着部落民的草篓，随后肯定了答案。
“对！就是这里！这条大河，叫维克尼河（Wik-ni）！它出产很多的‘维克尼’！…吸！好吃的很！”
“这条河边的维约特部族，都不算大。真正大的部落，在北方的泻湖海湾！那是很大的一个泻湖，能走上一天，也是个很好很好的渔场！而泻湖内侧有一个大部落，我不知道在哪，只知道它叫‘图卢瓦特’（Tuluwat），‘部族在湖边的家园’，湖园部！”
这一天的下午，船队终于在维克尼河北面三十里，找到了泻湖海湾的狭窄入口。沿海的长草丛在沼泽与滩涂上茂密生长，吸引了许多的水鸟。而清澈宁静的泻湖，就在东西环绕的滩涂中延伸，南北看不到头！
很快，在泻湖的东岸，通道最为狭窄，最适合捕鱼的地方，出现了维约特人的小舟。看到六艘驶入的长船，一艘小舟返回东岸的部族村庄报信，而剩下的几艘，竟然围拢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