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庇佑！北上五千里，航行半年！…这一路，我们就像海边攀爬岩壁的海狗，一点一点向前挪，可是片刻都没有歇过啊！”
注：西山港的位置，就是今天的旧金山一带。
第861章 北美西海岸的起点，狭长的半岛
七月的风从海上向陆地吹来，夏威夷高压顺时针旋转着，把狂风扔向大陆的西海岸。然而，与亚速尔高压带来的降雨不同，北美西海岸的夏季，却是干燥而少雨。
在整个干燥的西海岸中，温暖的加利福利亚湾区，又是如此的特殊。阿拉斯加暖流从金湾之地北上，一路去往极地的西北，抵达白令海峡，甚至与勘察加半岛的亲潮相接。
加利福利亚寒流则从这里南下，去往中美洲的海岸。而顺着寒流一路南下，便是探索船队北上的脚印，从最初的鸟粪石半岛开始。
“三月中，一千多人的王国探索船队，抵达狭长延伸的半岛，来到最南端的海角。然后，庞大的船队就在这里一份为二！商船队的三十艘双体独木舟，带着三四百人，留在那里开采鸟粪石。而第一个新建的村庄，南鸟石村，也设立在此处，安置有五十多人…”
“随后，十二艘长船，载着七百多人，绕过半岛的最南端角，真正驶向北方的海岸…”
探索队长祖瓦罗仰起头来，望着南方的海浪，回忆起探索未知的起点。“南鸟石村”的名字，是他亲手起的，也就是“半岛南方，出产鸟粪石的村庄”。而周围的科奇米人，全都松散的不成样子。他们最大的部族才不过百人，直接向庞大的船队臣服。
“松散又稀少的科奇米人，甚至没有像样的田地，大多依靠游猎与捕鱼为生…因为，能够出产鸟粪石，这样上好肥料的地方，几乎都是终年干旱的沙石地！…而没有充足的水源，肥料再多，作物也活不了，人口便少的很…真是有趣！”
想到这一段米基亲手写下的记录，祖瓦罗轻轻颔首，似乎又看到了干旱的荒凉半岛，与堆积成山的鸟粪石。
王国的南鸟石村，占据了半岛南方珍贵的小湖泊，并种下了耐旱的红薯。因为能够种植的田地就那么多，王国安置在这里的移民，便只有五十人。他们要耕种捕鱼、收集鸟粪石，为来回的船队服务，在这片遥远的荒凉之地，长久的生存下来。
实际上，这次庞大的王国船队出海，同时肩负着探索与拓殖两项任务！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武士、水手与民兵，会安置在沿途的各个定居点中。而整支庞大的船队，也会一点点分开，留在西部海岸的各地，维持各处定居点的联系…
也就是说，参与航行的众人，甚至十二艘长船，绝大部分都不会返回！他们要为了陛下的预言，成为拓殖西海岸的第一批开拓者，从此在广阔的北方大陆上扎根！
“船上的武士与水手，都是没有成家的男丁…一切都是为了拓殖而准备…愿主神庇佑！”
探索队长祖瓦罗轻轻颤抖，想起他看过的预言与计划。整个船队中，只有他和米基，知晓这项宏伟计划的全貌。
“把整片西海岸
连成一线，哪怕只是薄弱的虚线…”
“三月中确立的南鸟石村，是第一个定居点。而四月初，王国船队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才逆风逆水，北上1600里，抵达半岛的中段偏北。在这里，我们找到另一处淡水湖泊，建起第二个定居点，北鸟石村！”
祖瓦罗摸了摸下巴，脸上有些许自豪。身为王国探索队长，他也有了沿途定居点、地标特征的命名权。“北鸟石村”这个简明的名字，自然也是他起的，即“半岛北方，出产鸟粪石的村庄”…
这一段的行船很是艰难，沿途的海岸十分荒凉，几乎看不到什么绿色，船上的存粮也在快速消耗。唯一令人安慰的，便是不断出现的鸟粪石山丘，就这样堆积在岸边，暗示着这里真正的财富！
在北鸟石村，船队同样留下了50人，和他们半年的食物。这些人要开垦红薯田，捕鱼射鸟，收集鸟粪石.接下来，船队继续向北，沿途平和的科奇米人，就渐渐变成了流窜的沙漠劫掠者，“斯里人”。
在半岛的北端，一支斯里人的捕猎小队，伏击了停泊的船队众人。不过，当几十个手持长矛、提着猎弓的部族袭击者，从隐藏的沙丘中扑出来时，却惊愕的发现，面前是数以百计，皮甲长矛、铜斧大弓的精锐武士。
“哈哈！可怜的斯里人！”
想到这里，祖瓦罗嘴角翘起。这伙部族袭击者最大的贡献，是提供了十几个划船的苦力，还有遥远北方的传闻。
船队继续向北，几乎把船上的存粮消耗了三分之二，才离开了降雨极少的荒凉海岸。接着，众人的眼前一亮，终于看到了遍布生机的绿色植被，与从群山中流出的珍贵河流。那是一处完美的定居点，在后世又被称为“圣地亚哥”（SanDiego）。然而，这一处难得的沿河沃地，却早已被强大的库梅亚部落占据！
“从北鸟石村向北，又花了快一个月，行出1500多里…四月末，我们抵达了库梅亚人的伊帕大部落！这是一个拥有数千部族的沿海大部落，并且与更北方，占据盐湖的盐湖大部落相互结盟，同属于库梅亚诸部之一…”
探索队长祖瓦罗眯起眼睛，回忆着双方的初见。十二艘长船载着六百武士与水手，抵达了伊帕大部落的海滨。而一千多库梅亚战士则提着大猎弓，背着燧石的投矛，喊叫着涌出。伊帕部的战士聚集在沙滩上，与奇异的长船船队对峙，互相呼喊示威，几乎就要血溅当场！
“主神庇佑！这厮杀的关头，还是米基无所畏惧，从长船上走下，会见了伊帕大部落的红石酋长，马图通贝（Matutumbe）…”
在库梅亚语中，“马图通贝”的含义，是红色的岩石。而在这一片海岸，也能看到很多红色岩石的山脉，印刻着古老风化的痕迹，也预示着此时尚且无人知晓的矿藏。
“马图通贝…红石酋长…”
想到那一场艰难的沟通，祖瓦罗忍不住摇了摇头。双方的语言不通，只是都有所顾忌，想要避免开战，这才指手画脚的比划了半天。最后，还是从伊帕部中，先找了个会说斯里语的库梅亚猎人，再从船队中，找了个会说斯里语的亚基人，这才顺利的沟通了起来。
“呼！谁也没有想到，在一场差点爆发的战斗后，会是一场饮酒起舞的盛大宴席…赞美主神！”
注：这里的狭长半岛，是墨西哥的下加利福利亚半岛。
第862章 库梅亚人的初见
“最初，世界是一片大海，全是咸咸的海水（Pa'pa），什么也没有…”
“伟大的天神与海神，一同在大海中孕育，是一卵同胎的兄弟….他们都闭着眼睛，浮出海面。海神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海水使他失明，他便沉入海底。天神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空让他看见，他便升上天空（Kukatem）…”
“然后，天神创造了红色的蚂蚁，蚂蚁们在大海上，用自己的身体，填出了最初的红色大地（Sújam）。天神又造出了黑色的群鹰（Qawi），但没有光，它们看不见、迷了路，便一直在天空翱翔，找不到栖息的地方…”
“天神思考着，用红、黄、黑的黏土，捏成了一个圆盘，远远的扔到天上，变成了月亮（Kaa’ip），于是有了光…但月亮太暗了，祂便又做了一个亮的，又扔了一次，变成太阳（Makwáy）…而在祂升到天空之前，又用太阳与月亮的角料，做了男人与女人。那便是库梅亚人的祖先（Tama'），天神手中的太阳与月亮！…”
在红色的海岸上，在日月同辉的傍晚，伊帕部的库梅亚祭司们，晃动着木制的拨浪鼓，唱起古老沧桑的歌谣。他们戴着黑色的鹰羽丛冠，披着红黄黑三色的布袍，脚上则是龙舌兰草的草鞋。在他们的脖颈上，是贝壳与珍珠的项链。而他们的鼻梁内侧，则是野牛骨的饰品，被穿刺佩戴着，看着就很疼。
鹰羽、棉布、龙舌兰、贝壳珍珠、野牛骨…这些便是库梅亚人珍视的“货币”，暗示着他们半游猎半农耕生活的日常。而挂着这些装饰品的服饰，便是部族中最隆重的祭司装扮，象征着千百年来的部族传统！
“天神赐予了慷慨，让逝去的祖先变成风，吹向遥远的世界…从北方连绵的山峦，到东方荒芜的沙漠，再到南方无际的荒原…而风吹过的地方，都有着曾经共同的祖先！…”
红石酋长马图通贝带着鹰羽丛冠，跳起部族相会的战舞。他的布袍如翅膀般飞翔，敏捷的像是一只山鹰一样，在两条鱼上飞。然后，他停住脚步，来到博识者米基的面前，侧着头，看向眼前不请自来的“鲨鱼”。
“划着长长的大船，从海上而来的部族啊！暴躁的海神正在海底沉睡，而威严的天神注视着我们。我们先祖的风，是否曾经交融呢？你们又是否，是追寻着风的脚步，带着善意而来？…”
面对这红石酋长的询问，博识者米基沉默了许久。他从对方的话语里，听到了许多似是而非的纳瓦语词汇，仿佛真的预兆着某种共同的起源。
但当他注视着库梅亚人，注视着他们奇特的纹身、服饰与武器，听着对方歌唱的部族神话…却也清楚的明白着，双方之间的
不同。他依然听不懂对方，但可以尝试着交流…
“主神庇佑！尊敬的部族酋长，我们是胶人的后裔，是你们远在南方的兄弟！…我们带着善意而来，带着南方从未有过的新风，要在遥远的北地，播撒新的生机！…”
说着，博识者米基拿出一个装满宝石的布袋，递到了红石酋长的手中。
“朋友、兄弟！…这是我们的礼物！”
红石酋长接过布袋，打开看了看，眼神就为之一变。他沉思了片刻，却把布袋放在地上，沉声说道。
“你们，给了礼物。你们，是朋友！但兄弟…要有血和誓言！”
说着，红石酋长掏出一把燧石的匕首，交到博识者米基的手中。他神情严肃，说着简单又明确的词汇。
“天神与海神…是兄弟…而誓言…是流血的眼睛！”
“兄弟的誓言…流血的眼睛？啊？！”
听到翻译结巴的词句，博识者米基浑身一颤。他颤抖的接过匕首，心中反复迟疑了好久，才毅然默念着主神的名字，把匕首对准了眼睛！
“主神啊！为了您的荣光，在北地传扬…为了王国的船队，与库梅亚人缔结盟约…我会向您，虔诚的献上我的左眼！…”
博识者米基颤抖地祈祷着，鼓起勇气，好不容易就要动手。红石酋长却喊出声来，将他打断。
“兄弟的誓言，血的眼睛！”
博识者米基闻声望去，却看见红石酋长已经挥动匕首，在手臂上刻下了一个流血的眼睛。然后，强壮的酋长一脸严肃，向米基伸出了手臂，耐心的等待着。
“手臂，眼睛！贴在一起！”
“啊？在手臂上刻下眼睛？”
博识者米基怔了怔，这才顿时恍然。他心中狂喜，又狠狠的瞪了眼不靠谱的翻译，便果断的挥动石匕，纹刻出一个同样的血眼。然后，两个手臂贴着一起，血眼重合，血液也交融在了一起！
看到这一幕，周围围观的库梅亚战士们，便瞬间爆发出震耳的欢呼！他们高举着手中的石矛，重重的踏下脚步，跳起如同野牛奔跑的战舞。部族祭司们也敲起皮鼓，唱起欢庆的歌谣。而岸上的人群呐喊庆贺，直到喊出同一个如同雷霆的声音！
“西莱姆（Silem）！库普拉（Ku'upla）！西莱姆！库普拉！…”
这便是王国的探索船队，与库梅亚人的初见。从一触即发的厮杀，到两个首领的会见，再到刻下血眼的盟誓，和一场盛大的欢迎晚宴！
即使过了好几个月，探索队长祖瓦罗，也深深的记得那一幕，记得在海岸的沙滩上，一同握手高举的两人！当然，更令他难忘的，是那一场晚宴过后，海滨部族们热烈又奔放的欢迎…
篝火燃起，夜的歌声在海滩上响起，像是夏日断续的虫鸣。而他在夜色的海滩上，抱着年轻的库梅亚女人。他依然记着那深入心中的呼喊，试探着对女人说道。
“西莱姆（Silem）？”
“哈？”
年轻的女人呆了呆，突然笑出声来。她摇了摇头，指了指男人，又指了指自己，回答道。
“西莱姆，不是。尤库尔，是。”
“西莱姆…男人与男人？兄弟？尤库尔…男人与女人？夫妻？…”
探索队长祖瓦罗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随后，他又试探着，看着女人纯净的眼睛，说道。
“库普拉？…”
这一次，女人听懂了。她笑着俯下身来，像潮水把祖瓦罗吞没。然后，祖瓦罗也懂了。原来，“库普拉”的意思，叫做“交融”。
这一章大体参考了库梅亚人的创世神话，略有修改。
第863章 北美大陆的第一条生命线，米基的决
断
王国的探索船队，在库梅亚人的伊帕大部落，好好修整了几日。博识者米基努力与部族的长者们沟通，了解了更多北方大陆的情报。
库梅亚诸部，是占据半岛北部海岸--大盐湖--科罗拉多河与吉拉河下游的强大部族。他们掌控的领地，也就是后世美国的亚利桑那西南、加利福利亚最南端，以及墨西哥的下加利福利亚北端。
在缺少水源的北地荒漠，这块拥有河流与湖泊，适合耕种的土地，可是无数北地部族厮杀与争夺的沃土。能够占据这片土地的，必然是经历无数厮杀后，最后留下的强大的部族，甚至是部族联盟。而眼下的库梅亚诸部，就处于一种既分散又联系的状态，隐约有了部落联盟的雏形。
“海上而来的兄弟，我们库梅亚人，有六十多支大小部族！…而最强大的三支大部落，就是占据盐湖（SaltonSea）的盐湖部，占据西岸河口的我们，还有占据维库瓦阿河（Wikuwaa）与哈纳图河（HananChuuk）交界的长河部！每一支大部落，算上周围的附庸小部落，都有至少四五千人，能拉出一千多战士！…”
红石酋长马图通贝回忆思考，手中拿着树枝，在沙地上划着地图。博识者米基奋笔疾书，在坚韧的树皮纸上，用炭笔画出简单的地图，再标注上各部的位置。他会尽可能的收集辽阔北方的情报，为王国未来的北地战略，提供最为重要的参考。
“红石酋长，维库瓦阿河和哈纳图河…是什么意思？”
“哦！‘维库瓦阿河’，是北边派尤特人的称呼，叫做‘长河’！这条长河很长很长很长，从北方的上游过来，沿途有许许多多的部族…东边的哈瓦苏派人（Havasupai），会叫这条河‘哈尔奇多马’（Hālchidhoma），也就是‘蓝绿色的水流’。而更东方强大的纳瓦霍联盟，占据着长河的上游，会叫它‘图纳哈斯赞’（TóNahasdzáán），‘青色的河流’。当然，大多数沿河的部族，都会叫它最共同的称呼，‘伟大的母亲河’！”
“主神见证！很长的、蓝绿色的、青色的河流，伟大的母亲河…”
博识者米基画出一条漫长的长线，代表着所知的长河，延伸向无尽的东北方。这就是他对科罗拉多河的最初印象，也是整个湖中王国，第一次知晓这条贯穿大峡谷的长河。而这条延伸五千里的长河，哺育了数以百计的北方部族，也是北美大陆的第一条生命线！
“…哈纳图河，则是各部口中的‘玉米河’，能够种植玉米的河流。它从东方的上游而来，流经雅瓦派人（Yavapai）、霍皮人（Hopi）的领地，最终抵
达盐湖。而这条河的上游，就是真正强大，威胁各部的阿帕奇联盟！…”
“玉米河？阿帕奇联盟？”
博识者米基思索着，划出一条从东方流来的长线。在后世，这条一千多里的长线，便是吉拉河。而在长线的发源地，一个着重的圆圈被标注出来，写着“阿帕奇联盟”！
“咦！这样看来，纳瓦联盟在北边，阿帕奇联盟在南边，两个强大的部族联盟，正好连接在了一起？就像两群地盘相邻的狼群…”
看到这，博识者米基略一思考，就问向红石酋长。
“尊敬的酋长，纳瓦霍联盟与阿帕奇联盟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闻言，红石酋长眼中闪动。他笑了笑，饱含深意的回答道。
“海上来的兄弟，你划的地图很不错，眼光也像山鹰一样敏锐！…这两个强大的部族联盟，就像两只不知疲倦的野牛，正在永不停歇的争夺与厮杀中，甚至持续了上百年、数百年！…”
“而更东边长河上游的各支部族，都必须在两者之间，选择一方站队，加入到这场漫长的厮杀里。因为，两只野牛厮杀的时候，是不会让周围的狼群，在旁边悠然的旁观的…”
“但幸运的是，我们库梅亚人，占据着荒漠与峡谷的最西端，不必为了上游的部族联盟而厮杀…当然，我们也在时刻关注着他们。若是两只野牛中，真正决出了一个首领，那整个荒漠与峡谷之地，就有了唯一强大的头狼！…”
对于长河上游的情形，博识者米基与红石酋长的交谈，就到此而止。而在交谈的最后，博识者米基神情严肃，问了平静的红石酋长，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红石酋长，先祖的风将我吹来，带来改变的机会…若是有一位真实可见的强大神灵，在你的面前展露了神迹！…那么，你愿意信仰祂，视他为唯一的神灵吗？”
看到博识者米基郑重的表情，红石酋长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沉吟许久，才谨慎的反问道。
“来自海上的兄弟…海神掌控大海，决定了渔民的收获。天神掌控天空，决定了降雨的多少…而一位真正强大的神灵，祂的神迹，又是什么呢？”
“祂掌控着雷霆与火焰，赐予虔信的武士，来摧毁任何抵抗的敌人！”
“雷霆与火焰？摧毁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