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脖颈的锋刃,梅卡特祭司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他的大脑中一片茫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但他看着阿兰明亮炙热的眼睛,就像被针尖刺了一下,下意识的开口道。
“如果您没有记错…按照我的猜测…您遇到的人…他可能是,应该是…陛下…”
“你说什么?谁!”
“湖中王国的王者,墨西
加联盟的殿下,‘死神’修洛特!…”
“啊?…啊!”
阿兰浑身一震,明亮的眸子像是狂风中的火焰,剧烈的闪动了一会。随后,她死死盯着梅卡特的眼睛,看着那没有任何说谎痕迹的脸,再次问道。
“你确定?你没有撒谎?!”
“主神见证!我…确定!”
梅卡特祭司抿了抿嘴,咽了口干涩的唾沫。
“十年前,这些方块的文字,还没有在联盟推行…而唯一有可能刻下它们的,就是修洛特陛下…而您描述的年龄,也确实符合…”
“我原本以为,这里的‘修洛特’,是简写的死神之名,‘修洛特尔’。但现在看来,这应该就是陛下的名字,他亲手刻下的名字,‘修洛特’…”
“我能问一下,您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遇到少年时的陛下的?他又为什么,会把刻着自己名字的匕首,送给您?…”
“什么?!湖中的王者?死神的殿下?…是你!竟然是你!…”
阿兰踉跄地退后一步,浑身震惊的颤抖,眼神也变得有些发空。她没有理会梅卡特祭司的询问,而是陷入到久远的记忆中。这一刻,她耳边像是有数道雷霆在炸响,讲述着一个让她难以相信,又真切无比的事实。
“原来…修洛特…是…你的名字!…”
阿兰怔怔的站在原地,用力攥紧手中的匕首,忍不住在心中呐喊。
“竟然是你!…”
在这短暂的刹那里,她记忆中微笑的清秀少年,就像是被暴雨敲击的湖面,一下子就模糊了起来。随后,当心湖再次平静,湖中印刻的倒影,突然变成了那个荒原北征中,遥远的看不清面目,披着白金色布面甲,站在黑狼王旗下的冷漠王者…那个击破犬裔联军,逼迫红鸦部族东迁,令她深深痛恨,渴望着想要一箭射死的敌酋!…
“出去!普雷佩查人!”
片刻后,阿兰红着眼睛,用着气声,压抑着喝道。
“你们也都出去!一个也不要留!鸢矢!你看着帐门!”
“是!酋长!”
“呃?…”
老民兵奇瓦科一脸惊愕,和欲言又止的梅卡特祭司一起,被犬裔战士们带出了营帐。很快,宽阔的大帐中,再无一人。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瓦斯特克少女,提着一把短矛,守在大帐的门口。
“啊!…啊!…我找到你了!…是你!…”
帐中无人,阿兰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荡,放声大喊起来。此刻,喜怒哀乐,百味陈杂,两个她记忆中刻骨铭心的人,忽然重合到了一起。那种无比复杂的感受,让她完全无法理解。
“墨西加人,是我的敌人!…而你,你是…该死!”
阿兰狠狠咬着牙,抓来悬挂的长弓,提起一壶羽箭,对着一具缴获的青铜盔甲,“唰唰”就是五箭!
“叮!叮!叮!叮!锵!…”
这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展现
出最可怕的射术!五支连珠的羽箭,先后射击在盔甲的同一位置,直到把坚固的青铜甲片射穿!
“呼…呼!…射死你!”
翻涌的情绪激荡,犹如爆发的火山。而当火山稍稍沉寂,大帐中已经一片凌乱。同样凌乱的,还有沉寂的帐中人。
“呼…呼…”
阿兰卸下银质的面具,扔在箭壶里。她英姿飒爽的面孔,轮廓鲜明的翘鼻,烈焰如火的红唇,就在无人的营帐中显露。她低低的喘息着,用力的按了按胸口,感受着勒紧的束胸布带,和那种紧绷的膨胀感。她感受着内心的悸动,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一种强烈的征服渴望,就在她挺拔的身体中涌动。
“我是射鹰者阿兰!我是红鸦部族的酋长!…我不是那个无力的小女孩,你也不只是那个救了我的小男孩…”
阿兰低声自语着,眼中闪动的光芒,就像是危险的火焰一样。这一刻,她又想起了曾经在阿莫西面前,许下的豪迈誓言!
“我要坐上四足的巨兽,吹着号角,统御北地的千百部落。我要掀起高高的海潮,涌向南方的故土!…”
“我是红鸦酋长,我征讨了北方部族,大胜归来,又新建了10支精锐的百人队!…现在,我的手中,有30支精锐百人队,50支能够征召的部族百人队…他们能够随我征讨千里,征服一个又一个的部族…而这一切,不过是短短的两年而已!…”
对于红鸦联盟来说,他们以游猎的荒原部族为统治核心,兵民比例高的惊人。眼下仅仅依靠二十多万的人口,红鸦联盟就能拉出三万左右的部族战士。而在阿兰掌握的北方,就有三千脱产精锐,五千征召部族。更夸张的是,这些荒原部族的武力,甚至不需要多少后勤维系的成本,还善于长途奔袭…
“十年前,你站在我面前,摸着我的脸,揉着我的脑袋,放我往北走…五年前,你率军北征,把红鸦部族一路驱赶,从刚刚定居的高原,赶到一千多里外的东方…”
说到这里,阿兰仰着头,看着大帐敞开的天顶,也望着漫天闪烁的星河。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燃烧着沸腾的火焰,呐喊着地许下誓言!
“先祖见证!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的身前,仰望我的下巴!我会伸出手,捏住你的下巴,俯视着你的脸!…我会揉着你的头发,告诉你去往南方,逃得越远越好…”
想到这一幕场景,阿兰脸庞发红,心潮澎湃,身体上下都热乎了起来。炽热的征服渴望,沸腾燃烧,如同不竭的动力,驱使着她不断向前!这一刻,她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以红鸦酋长的身份!
“你曾经捕俘了我,放走我一次…我也会捕俘你,放走你一次…然后,我会再一次追猎你,追捕千里…捕猎高原最尊贵的神鹰!…哼哼!…”
射鹰者阿兰抿紧红唇,拿起冰冷的银质面具,再次戴在脸上。她如少女般笑出声来,又立刻压低声音,变成低沉威严的女声。
“呵呵!等我抓到你…我可不会,给你一把刻着我名字的匕首…”
“我会直接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身上!”
“无论你是墨西加人的殿下,还是普雷佩查人的王…”
“修洛特…你都是我的猎物!”
唔,射鹰者阿兰的理想:捕猎高原的神鹰,狠狠蹂躏,刻下名字!
第858章 第二次王国探索,离去之前
星月的夜空,笼罩着广阔的营地。点点的篝火,升起看不见的炊烟。整片红鸦“城”的各处,都飘荡着食物的清香。那种四处弥散又交融的气息,就像是一整条街的露天烧烤。
“窸…好香!…这啥酋长啊?连晚饭都不管…”
老民兵奇瓦科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口水,又摸了摸饿瘪的肚子。他一边嘀咕着,往奇帕瓦的茅屋走,一边招呼着,旁边失神的梅卡特祭司。
“梅卡特…梅卡特!”
“啊!呃?”
梅卡特祭司紧张的左右张望,就像刚从梦里惊醒一样。直到他转过头,看到老民兵凑过来瞅的老脸,这才松了口气。
“主神啊!奇队长…原来是你…”
“你刚才在想啥?”
“没!…我没想…”
闻言,老民兵眉头一扬。他瞅了瞅梅卡特苍白的脸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起不久前的对话。
“你刚才又瞎说了什么?什么匕首、名字、陛下?…那个戴面具的女酋长,后来眼睛都红了,就像要咬人的母豹子一样…”
“我没有,不是我!…呃…”
“说吧!又没有其他人。我来替你寻思寻思…”
“嗯…”
梅卡特祭司罕见的扯了扯头发,直接揪下来一撮。他面带困惑,苦恼的袒露了心声。
“主神啊!真是奇怪…这个荒原的女酋长,她好像十年前,就认识陛下…她还有一把匕首,刻着陛下的名字,似乎是陛下送给她的…”
“啊?刻着名字的匕首,陛下给的?…”
闻言,老民兵瞪大了眼睛,瞬间脑补出许多情节。
“这瞎眼的!…到处都是他…”
“嘘!…奇队长!这件事,你回到营地,可不能和船员们乱说啊!”
“我晓得!…一公一母两头豹,不是乱咬就是叫!…我瞧那女酋长的神情,估摸着,应该也是那点事…”
“呃!…”
听到这,梅卡特祭司额头冒出汗来。他左右看了看,就狠狠地伸手,堵住老民兵的嘴。
“该死!你也闭嘴!这都是哪来的瞎话?给可怕的女酋长听到,我们就别想回去了!…”
“我自个儿编的,你就说对不对吧!…”
两人回到茅屋,船员们已经准备好晚饭。众人饱餐了一顿玉米和南瓜,还吃了些湖里新打的鱼。红鸦城的粮食,似乎并不太紧缺,起码战士们都有足够的吃的。而荒原武士奇帕瓦不在营地,也不知去了哪里。
星夜旋转,一夜无话。直到第二天清晨,一队犬裔从中心的王帐奔来,把众人看管起来,不许到处乱走。随后,一支支犬裔百人队,就握着长矛铜斧,背着弓箭投矛,在红鸦城祭祀的大广场上集合!
老民兵奇瓦科远远地观瞧着,只看到戴着面具的女酋长,登上祭祀的高台。然后,一名名强悍的犬裔队长,就跪倒在高台之前,向高台上的女酋长行礼。
再往后,面具女酋
长大声呼喊,从背后取下大弓。她瞄准天上飞翔的大鸟,骤然一箭射去,那鸟便应声而落,端的是神射无双!
看到女酋长的勇武,数以千计的犬裔战士,便兴奋的欢呼起来。而听他们呼喊的口号,分明是不断重复的一个称呼。
“射鹰者,阿兰!射鹰者,阿兰!…”
“先祖见证!众神庇佑!你们都要做好准备!…”
阿兰高傲地昂着头,高举着手中的大弓,放声呐喊宣告。
“秋收之后!部族大军再次北上,征讨科阿韦克诸部!我们要扫清布拉沃河南岸,深入长河上游,让遇到的每一支部族,向我们的军队臣服!他们要交出女人,交出丁壮,交出收获的粮食,作为勇士们奋勇厮杀的奖赏!…”
“而等到北征归来,我会再建立十支精锐的百人队,免去他们的贡赋!而这些百人队的队长,会是战功最多、最为出色的十名勇士!…嗷!”
“嗷呜!吼!…”
犬裔们狂野的欢呼与嚎叫,远远传来,让老民兵背后一寒。他寻找了会,终于从那些纹面的队长中,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荒原武士奇帕瓦涨红了脸,手臂狂乱挥舞,吼的比谁都野。
“哎!这个憨货…”
老民兵叹了口气,缩了缩脖子,返回了茅屋中。而直到这一天的傍晚,荒原武士奇帕瓦才带着酒气,从营地的中心返回。
“嗝!老爹,你还没吃晚饭呐?”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老民兵瞪着眼睛,看着脸色发红、短发凌乱的奇帕瓦,沉声问道。
“你们这一天,都在干啥?”
“嗝!…阿兰姐召集各部的武士队长…说秋收后,北上讨伐那些大河南岸的部族…哈哈!这一次,我们不仅要劫掠,还要让那十几二十支科阿韦克部族,彻彻底底,纳入红鸦大部族的统治!…”
“嘿嘿!这下有的打了!说不得,要一直追着他们,紧追不放,追上数百上千里…直到他们跑不掉,向我们跪下!…”
荒原武士奇帕瓦得意的笑着,似乎把北征的厮杀,看成建功立业的长跑。老民兵抿了抿嘴,想要劝说些什么,却知道只是徒劳。
“哈哈!又要打仗喽!…”
荒原武士奇帕瓦就这样兴高采烈的,憨憨笑了会。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的问道。
“爹!你们昨天…和阿兰姐说了啥?”
“呃,就说了些王国的事…怎么了?”
“她今天有些怪怪的,感觉不大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好像…就好像眼睛里有火苗一样,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低下头。她早上走起路来,都带着汹汹的风声。那气势,简直像是骑在野牛背上奔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