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们可是同时共死的兄弟!看在老乡和战友的情面上,你可一定要拉兄弟一把啊!”
“嗯。我会考虑的.”
奇瓦科似笑非笑,看了“忍辱屈身”的普阿普一会。接着,他神情幽幽,低声说了几句。
“好啦!早些睡吧!我明天就走喽.海上风波难料,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着兄弟呀,你就安心留在古巴,多留几个后吧!.”
“啊!主神庇佑!我们一定能再会!
嗯,老奇,你年纪大了,也没个儿子。真要不行,我就帮你生一个,过给你.”
“滚!.”
营地中渐渐安静,直到寂寥无声。这一夜,两人睡在靠近的帐篷里,没有任何的鼾声,都是辗转难眠。而当第二天清晨,崭新的红日从东方升起,营地中便再次忙碌起来。喧闹的忙碌,持续了半日,等到太阳升到天中,奇瓦科已经上了旗舰,带着要离开的四艘长船,向岸上送别的众人告别。
“尊敬的托马特祭司,你是主神出色的信徒!愿你在古巴岛上,将主神的荣光传扬!”
奇瓦科握拳在胸,向着岸上的托马特祭司,笑着点头示意。听到这熟悉的问候,托马特祭司怔了怔,嘴角翘起,也同样低头回礼。
“尊敬的奇瓦科船长,你是海中无畏的鲸鱼,带着船队前行!愿你早日返回王国,带回我们的收获与喜讯!”
“好!主神庇佑!”
奇瓦科肃然点头。他看着托马特祭司真诚的眼睛,笑着悠悠说道。
“木薯种苗,桐油树种子,古巴大铁矿,科巴大铜矿.铁湾镇据点,皈依的泰诺信徒,古巴的部族分布,更东方的海地大岛还有通往古巴的航路,玛雅的势力分布.以及结盟的普顿部族,托托纳克沿岸的详情,宝石贸易的前景.所有的重要收获,我可都记着呢!”
说到这里,奇瓦科又停下来,看了眼身旁,一脸微笑的玛雅商人蒂卡洛,继续补充。
“当然,还有结盟的可可姆家族,皈依的可可姆族长,许诺的南方大陆海图,造船的王室船匠,养蜂的王室蜂奴,年少的王室人质.这些重要的收获,也一样都不会少!”
闻言,蒂卡洛神情一僵,脸色也瞬间苍白。老民兵奇瓦科却没再看他,而是和垂头丧气的普阿普告别。
“灰土,接下来,你要好好听托马特祭司的话,为王国立下功劳!”
“是,知道了。主神庇佑!老奇,你也要顺风顺水,顺利返航!”
“嗯,主神庇佑!”
老民兵奇瓦科点了点头,又看了会海湾处的营地。接着,他没有迟疑,没有惆怅,没有再多说什么,就直接挥动令旗,向准备好的四艘长船下令!
“升起风帆!借着东风,向西出发!下一个目标,是六百里外的渔湾部!愿主神庇佑,让我们穿过波涛!”
“愿主神庇佑,让我们穿过波涛!”
听到船长的命令,水手们齐声应诺,麻利的忙碌起来。很快,四艘长船就升起前后风帆,渐渐加速,毅然踏上归程。
托马特祭司站在岸上,注视着离去的船队越来越远,去往天际的尽头。远远的,他还听到熟悉的歌谣声,依然是发自内心的畅快,依然是无所畏惧的决然,也同样是难懂的帕茨夸罗的小调。
“哎呦嘿,出海喽!.”
“大海啊,全是水!一路走啊,也没个头!.陛下啊,他一张嘴!可怜的老农我啊,就要跑断腿!.”
“跑断腿啊,走四方!走四方啊,太阳烧!.大海涛涛如汤煮,陛下帐中把扇摇!摇一摇嘞,就启航!”
“启航向西方,要去八千里!八千里外,是故乡!放眼两茫茫!故乡远啊,我看不见!陛下你呀,可真混账!哎呦真混账!”
听着听着,托马特祭司的脸上,扬起一个微妙的笑容。这一次,他没有问旁边的普阿普,这唱的是什么。他只是脸上带笑,轻轻摇头,口中无声呢喃。
“奇瓦科船长呀,能唱出这样豪迈的歌谣,您可真是一位无畏的船长!.”
“我可是王都神威大学,毕业的传道祭司。我要是不会帕茨夸罗的方言,又怎么能,向湖区本地的村民们传道呢?.”
“只是在这无边的大海上,唯有勇气与信仰,才能鼓舞人心。祝愿您无畏的勇气,能够鼓舞着王国船队,穿过万里波涛!”
“穿过万里波涛,从古巴直到高原,愿主神的光辉,一直庇佑着你!”
好耶,写了这么久,古巴的探索,终于告一段落啦!埋下的伏笔,也收回了一部分。而接下来的内容.嗯,再跳到旧大陆,引出两个重要的人物出来。作者菌要整理下思路,查些资料,好好的想一想。新的一年,要一起加油呀!
第743章 公元1489年的秋天,格兰纳达的圣战
公元1489年10月,伊比利亚半岛南方,格兰纳达酋长国。
漫长的格兰纳达战争,已经来到了第八个年头。连绵的战火,依然在半岛南方的山脉与海岸间燃烧。从马拉加到格兰纳达再到巴萨,曾经富庶异常的格兰纳达之地,已经几乎被残酷的杀戮与劫掠,洗成了一片白地。
至此,摩尔人营建七百多年,引以为豪的农场、果园与水渠,都已经被战火所毁灭。在南方肥沃的山间谷地,到处都是烧摧毁的村庄与集市,到处都是被劫掠的工坊与矿井,到处都是荒废的田地与牧场,也到处可见披着十字罩衣、喊着圣战口号、狂热冲锋杀戮的骑士与扈从。
“赞美上主!在野外奔波了六七日,总算是抓了个像样的摩尔人俘虏!”
踏踏的马蹄声,从山谷的尽头传来。很快,十几名身披十字罩甲,一人双马的骑兵,就带着淡淡的烟尘,从山坡后出现。
为首的骑士年岁不大,脸型稍长,五官轮廓鲜明,脸上则带着激动的神采。他身上穿着一套抛光紧凑的半身板甲,比全身板甲更为轻便,便于长途奔袭。在这个板甲尚未大规模制造的时代,这一套精制板甲的价格,在伊比利亚半岛上,就等于十几套链甲衫,或者一套塞维利亚的房产。
骑士胯下的战马,则穿着绘刻有家族徽章的防护马衣。仔细看去,那徽章上的图案,却是一只生有双翅的昂首飞狮,圣马可飞狮。毫无疑问,骑士的家族,来自于威尼斯共和国。
“上主赐福!这一次,阿拉贡国王费尔南多,带领数万十字军南下。摩尔人尽显颓势,只能龟缩在城堡中.乔凡尼,他们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
在年轻的板甲骑士身旁,是另一位年纪稍老,头发微白的板甲骑士。他神态沉稳,一边和年轻骑士交谈,一边观察着前方的情形。他的动作简洁有效,纵马奔驰的时候,就像生在马背上一样,显然是一位资深的老手。他的战马上,也罩着防护马衣,只是没有家族的纹章。
“罗伦佐,你为什么说摩尔人坚持不了太久了?”
年轻骑士乔凡尼侧过头来,好奇的看向老骑士罗伦佐。他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
“这一路打下来,你也看过了,摩尔人在山间到处筑堡。这些石头的堡垒,坚固异常,又有地形的优势。要是让我来打,我就直接撤兵。我感觉,他们能守着这些山堡,直到老死!”
“摩尔人的山堡,确实是防御坚固。要放是在两百多年前,恩里科总督主持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时候,这一个个要塞,怎么也得围上数年。像是君士坦丁堡那样的不落之城,如果没有拜占庭人的内乱,皇子阿历克塞四世的策应,我们更是怎么都打不下来的。”
老骑士罗伦佐神情不变。他先是点头肯定,讲了
段第四次东征、洗劫君士坦丁堡的旧事,这才提出自己的看法。
“只是,时代毕竟不一样了!四十多年前,君士坦丁堡被奥斯曼人攻破,靠的就是闻所未闻的大炮。而两年前,费尔南多国王攻陷海边的马拉加堡(Málaga),也出动了数十门大型臼炮。在可怕的火炮面前,曾经的坚固要塞,恐怕是都要陷落的.”
“哈!火炮.那种沉重缓慢的东西,只能在海上和攻城时用用.”
闻言,年轻骑士乔凡尼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些不喜。他见过威尼斯装有火炮的战船,也见过火炮攻城时的威势。只是,骑士的荣耀,还笼罩在他的心头,让他本能的不喜欢,这种一视同仁,无视骑士与民兵区别的强大火器。
“上主见证!哪怕有火炮又如何?费尔南多国王带着众军,建立十字军大营,围困巴萨山城(Baza)。大伙儿围了快半年,补给都快跟不上了,山城里还是稳固的很!”
“嗯,巴萨山城,毕竟是格兰纳达东北,最为坚固的山城要塞。这个城市建在平山上,地形也实在是险要。想要攻城,只能沿着沟沟壑壑的山路,向上攻打。营中的火炮在这种地形下,轰不到高耸的山城不过,哪怕用不上火炮,这座坚固的山城,摩尔人也是守不了多久的。”
“哦?罗伦佐,你确定?”
听到老骑士的论断,年轻骑士乔凡尼眉头一扬。他转过头来,看着老骑士的眼睛,沉声问道。
“上主见证!要是巴萨山城真的快陷落了,你为何还要建议我,带着扈从们出来,在这野外寻找什么功劳?”
“上主庇佑!围城日久,大军补给不够。营中的卡斯蒂利亚军队士气低落、情绪烦躁,那种氛围,你也看到了。十字军骑士们无事可做,有的私下赌博,有的四处比武,有的夸耀吹嘘,自己杀了多少异教徒,怎么杀的.”
面对年轻骑士的质问,老骑士神情不变,嘴角带笑。
“乔凡尼,呆在大营里,可对你没什么好处,不如出来巡查。摩尔人已经全面收缩,遇到大队摩尔骑兵的可能,已经很小了。”
“罗伦佐,你一边说巴萨山城快陷落了,一边又说营中的军队士气不行”
年轻骑士乔凡尼皱起眉头,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真是乱七八糟!既然围城大军不行,又怎么攻下巴萨山城?”
“哈哈!乔凡尼,攻陷要塞,一方面要看攻的一方,另一方面也要看守的一方。”
老骑士笑了笑,并不介意乔凡尼话语的冒犯。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乔凡尼骑士,将来要继承他父亲的爵位与议员身份,可以算是自己未来的封君。他伸出手来,笑着指了指后方骑士们,马上绑着的一个摩尔俘虏,自信说道。
“上主见证!前面就有一处村庄,里面应该有水井。奔行了这么久,我们不如就在那里歇息半日。给马喂点水和豆子,吃点东西,顺便拷问一下俘获的摩尔贵族。说不定啊,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好!那就快点!”
听到这,年轻骑士乔凡尼点了点头。他双腿一夹马腹,就纵马往山谷中的摩尔村庄奔去。十几名骑士与扈从紧紧追随,在荒凉的格兰纳达腹地,扬起一阵烟尘,片刻便去的远了。
第744章 公元1489年的秋天,所谓圣战
摩尔人的村庄中,充满了死寂的味道。从村外的烧毁的果园,和村口被破坏的水渠来看,这一度应该是一个颇为繁荣的乡村。起码在卡斯蒂利亚王国的领地上,能修起水渠的村庄并没有多少。
“赞美上主!半岛南方的摩尔人,可真是善于劳作的族群啊!”
老骑士罗伦佐策着马,在被洗劫一空的村庄里巡视了一圈,没看到任何的活物。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村庄中整整一排的石屋,还有房屋边木栅围拢的鸡舍,以及依稀可见、规模庞大的谷仓。作为一名拥有庄园、亲自经营过的威尼斯老骑士,他很清楚,这样一个村子,每年究竟能创造多少的财富!
“啧啧!让狂热粗鲁的卡斯蒂利亚人,征服这样一片富庶的土地,杀戮这些善于经营的摩尔农民,可真是一种浪费!他们只会把创造财富的果园和农场,变成一片片贫穷的牧场,然后陪他们‘貌美’的山羊一起玩。”
老骑士罗伦佐勾起嘴角,看着整座死去的村庄,尽情的嘲讽道。
“当然,卡斯蒂利亚毕竟是一个虔诚善战的十字军王国。虽然他们一穷二白,年收入还比不上小小的格兰纳达,但是他们烧杀抢掠,个个都是一把好手。在农场上养羊牧马之前,他们肯定得彻底清理一遍这片土地,把乖顺的摩尔农民,变成奴隶贩卖,或者钉在十字架上烧掉!”
“哈哈!一穷二白,抱着羊使劲祈祷的卡斯蒂利亚穷鬼!”
听到老骑士罗伦佐的嘲讽,十几名威尼斯骑兵,都一起应和,快活的笑了起来。大伙儿作为十字军来到这里,在这些山沟沟里,为上主而战,那真是又流血又流汗。可是阿拉贡的费尔南多国王,却连补给都供应不足,还得他们花钱在营地的黑市中买。
得亏领队的是年轻骑士乔凡尼·特兰,家族豪横,慷慨有钱。要不然,大伙说不定得像那些半岛的破落骑士一样,借了教会担保的犹太人贷款,然后穷疯了红着眼,到处找摩尔人抢杀。
众人一片哄笑,唯有年轻骑士乔凡尼皱起眉头。他觉着,卡斯蒂利亚的骑士们虽然穷些,但信仰却是很坚定的,甚至是狂热无畏的!
真要让一个小队的卡斯蒂利亚骑士,和同样数量的威尼斯骑士对战,哪怕威尼斯一方的盔甲更好,恐怕也是不一定能打过的。眼下各方都是圣战的战友,这样各怀心思,暗中龃龉,真的好吗?
“咳!乔凡尼,我记得的巴萨城外的大营边,有一处售卖摩尔奴隶的随军市集。”
老骑士罗伦佐偏过头,看了眼年轻骑士的表情,就笑着引开话题。
“赞美上主!你以后是要继承大家业的。特兰家族在意大利半岛上,有好些大型的庄园。等回到巴萨大营的时候,你可以趁
着低价,多买几个熟练的摩尔农奴或者工匠。在威尼斯,这样拥有技能的人手,雇佣价格可高的很!当然,年轻的摩尔女奴,别有一番滋味,说不定还是贵女出身,也可以多买几个.”
“呃买几个摩尔女奴?贵女出身的?”
想到摩尔女人那精致的相貌,年轻的乔凡尼舔了舔嘴,确实有些心动。他迟疑了下,看了老骑士笑咪咪的表情,压低了声音。
“这,不太好吧?要是给父亲知道.”
“怕什么!你崇敬的曾祖父,尼克罗·特兰总督,在五十多岁的时候,遇到君士坦丁堡陷落。他大为心痛,惋惜良久,还特意花了重金,从奥斯曼人手中,‘拯救’过一批年轻的拜占庭贵女.”
老骑士罗伦佐笑意吟吟,就像一只循循善诱的老狐狸。
“你这啊,也是在拯救的!不过拯救的,是那些卖奴隶的普通骑士。等这一场圣战打完,没得抢了,那多少欠下债务的圣战骑士,得穷苦潦倒、破产流浪啊?所以,哪怕为了上主,也是该买的!”
“这一路啊,你也看到了。所谓半岛南方的崇高圣战,不就是教会和大贵族们出钱,骑士和民团出人,然后一齐去抢富庶的摩尔人吗?最后一场场抢下来,抢的多的,功成名就,抢不到多少的,就得欠债了。而这些钱,最后还不是转个手,就落入到教会的口袋里?放债的犹太人,不过只是个手套罢了,说丢也就丢了”
“.上主啊,我去找找水井!跑了这么久,战马得喝水了!”
听到老骑士的话,年轻骑士乔瓦尼额头冒汗,忙不迭的策马跑远。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的。他也知道,给虔诚的圣战骑士们放贷的背后,同样有威尼斯的大贵族们,甚至包括自己的家族。
圣战骑士们流血厮杀,烧来抢去,最后的大头,还是要落入教会和大贵族的手中。只是这种事,他不愿多想。想多了,怕是要动摇信仰的。
“哎!信仰这么坚定,还是太年轻喽!”
看着乔瓦尼策马的背影,老骑士罗伦佐摇了摇头。他低低的叹息了一句,难得的有些惆怅。
“老西尔维斯特让我带着你,来半岛参加圣战,可不仅仅是要给你弄些资历和勇名啊!要知道,作为特兰家族的继承人,总是要担任威尼斯议员的职位,接触共和国的内幕,和罗马教会、犹太商人、奥斯曼人、阿拉伯人、克里米亚的鞑靼人,甚至南方大陆的摩尔人暗中交易的!”
“你未来要和那么多复杂的人事打交道,怎么能像普通的骑士那样,成为一个虔诚勇敢的信徒呢?要知道,这个时代已经变了,再也不是几次十字军东征时那样啦!.”
“.嗯,不过没关系,时间还长嘛!反正啊,都是这么过来的.”
老骑士罗伦佐踱着马,一边远远的跟着年轻骑士乔瓦尼,一边思绪飘远,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直到乔瓦尼停在一口水井边,发出一声愤怒的咒骂,他才神情一变,策马赶到。
“乔瓦尼,怎么了?”
“Vaffanculo!该死!该死!呸!这帮乱杀的骑士穷鬼!”
乔瓦尼怒气冲冲,一连发泄地骂了几句,才伸手指向黑黢黢的水井。
“Cazzo!可恶!这水井脏了,不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