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特克的永生者 第140节

  韦兹提默然半晌,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力地点点头。好一会儿,他才问道。

  “老叔,老爷们败了,墨西加人要来了,我们以后怎么办?”

  老民兵转过身,脱下身上的皮甲,把尖帽挂好。接着,他斜握着从不离身的长矛,缓缓说道。

  “走一步,看一步。老叔我总归要给你们,要给芦苇,寻出一条活路!”

  说话间,他透过茅屋中的破洞,看向高耸的风之宫,眼中放出奇异的神采。

  在王都钦聪灿的中心,宏伟的风之宫,依然如在天上般巍峨,把地上的一切俯视在身下。都城风急,战局凶危。平民们风雨飘摇,部族民兵们鼓噪不安,武士们持兵自重,贵族们停歇歌舞,唯有祭司们还在彻夜吟唱,越发投入的祈祷。

  首席大臣

  津津尼背着双手,站在宫殿的顶端,注视着火光摇曳的都城,犹如威压人间的神使。长风起卷,吹动老人的白发,拂过他苍老的面容。首席大臣体会着夜风的寒冷,久久没有说话,就像凝固的雕塑。

  天上人间,王都的夜满是静谧,唯有祭祀的歌声。好一会儿,都城的某个角落,忽然有些嘈杂喧哗。隐约的声音顺着夜风而来,冷漠的首席这才威严开口。

  “那里是特科斯部族的驻地?”

  “是的,首席。”身后的亲卫躬身答道。

  “发生了何事?”

  “灰土家族的普阿普不久前处理了鼓噪的特科斯民兵。现在,他领了酒水女子,正在安抚部族头人们。”

  “嗯。”首席面色平静,点了点头。接着,他话题一转。

  “听闻北方战败的消息,城中祭司如何,贵族如何?”

  “低级祭司们日夜不停的举行仪式。高级祭司们密会数次,并没有不合时宜的念头。长老们召集神庙卫队,牢牢护住金字塔旁的祭司神殿。贵族们全部安静息声,最近也没有什么动静。”

  “墨西加人发动神战,祭司长老们没有退路。他们虽然眼光浅薄,此时却无需担忧。让监控的人手重点关注贵族们,尤其是私兵众多的大贵族!这些狡猾的狼群是养不熟的,只要墨西加人许诺封地和爵位,他们的忠诚就会如落叶般飘散。必要时,可以断然处置!”

  “遵命,首席!”亲卫低头从命,毫不犹豫。

  津津尼看向北方。在明月的光辉下,平坦的原野延伸到北方,那是未知的危险。

  “查帕拉的残兵收拢了多少?”首席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到一千民兵。墨西加人派出美洲虎战士驱赶,大部分溃散的军团都逃亡西方。”

  津津尼握紧了手中的神杖,狠狠咬了咬牙。

  “该死!鳄鱼有勇无谋,羽毛华而不实,都该献祭诸神!他们一个冲动冒进,一个怯懦逃窜,一起葬送了王国的北方!”

  听到首席的愤怒,身后的亲卫低着头,不敢发出声音。

  “残兵们是否交代清楚,墨西加人动用的神赐武器,究竟是什么?我知道查帕拉军团的战力,三万大军不该如此不堪一击。”

  首席大臣神情凝重,正色问道。

  “似乎是数米长的木兽,能咆哮着冒出烟雾,发出雷霆。查帕拉军团突然遇到这种武器,士气打击极大。武士们军心动摇,墨西加人趁机冲锋,突入中军。接着,中军的羽毛元帅首先逃走,军团随后完全溃散。”

  亲卫低声解释,不敢增加任何个人的观点。

  津津尼皱着眉头,沉思许久。墨西加人的新式武器层出不穷,一次次改变了战局。他没有任何头绪,只能轻轻叹息。

  “北方的墨西加殿下年纪不大,却是个厉害的对手啊!给国王的使者派出了吗?”

  “是的,首席。”

  “再加派一次使者,请国王小心墨西加人的新式武器。王军一旦回师,务必轻装疾行,途中不要滞留!”

  “遵命,首席!”

  首席大臣转过身,看向东南的远方。在夜晚的群星下,起伏的山峦若隐若现,犹如匍匐的巨兽,沉寂着风中的肃杀。

  “帕茨夸罗周围情势有无改观?”

  好一会儿,津津尼再次问道,声音低沉而沙哑。

  “首席,巡逻的武士不足,运粮的队伍和之前一样.”

  首席大臣闭上眼睛,没有说话。片刻后,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走一步,看一步。只要国王及时撤退,我们总归还有希望。长夜漫漫,且等待黎明到来!”

  随后,四下再无言语,唯有黑暗深沉。夜风浩荡,穿过风之宫的顶层,摇响急促的风铃。铜铃声凄婉悠远,飘散在茫茫的夜中。夜歌哀哀,流落在花园亭台,摇曳着祭祀篝火,再没入军营茅屋。夜空云散,星落处,却是王都风急。

第205章 袭扰

  夜风从王都向南,吹过五十里的原野,在帕茨夸罗城暂歇。当晨曦照亮天地,王都的使者便匆匆启程,继续向东南奔行。十多名蜂鸟家纹的武士,护送着两名带着斗篷的使者,越过运粮的大队民兵,低调无声的在原野间行走。

  他们绕开凋敝的村庄,走过无人的小丘,来到稀疏的树林。热带高原的浅树泛着樱红,那是鲜嫩的新枝,刚刚在春风中萌发。高达一米的长草铺满了林野,在风中摇曳出一道道波浪。纤细的草尖点缀着偏蓝的长穗,犹如薰衣草的海洋。

  柔软翠绿的红蝉花缠绕在树枝间,结出层层的粉红花苞,等待着盛开的时节。它们的花期很长,从四月的第一场雨开始,直到十月的雨季结束。喇叭状的花儿会在风雨中生灭,伴随着湖中之民农忙的歌声,那是水乡绽放的美丽,铭刻在每个塔拉斯科人心底。

  “等到红蝉花开,天神的泪水落下,墨西加人的粮道就会变得艰难。王国的命运与花儿相伴,我们又能否坚持到雨季的终结?”

  看到熟悉的花朵,闻着风中的清香,使者暂缓脚步,稍稍驻足。他心藏着沉重的秘信,知晓着战争的全貌,神色中便带上了几许悲凉。

  忽然,在林间的远处,闪烁出几道折射的亮光。使者稍稍一怔,随即警铃大作,这是.黑曜石!

  “警戒!”

  数十名潜伏的猎手长身而起,瞬间把信使的小队包围。他们的衣服上粘满长草,像草木中冒出的精怪,只有为首的高大头领,穿着绿色的武士皮甲。接着,猎手们毫不犹豫的拉开长弓,发出一阵连续的嗡鸣。“咻咻”箭雨顷刻而至,把塔拉斯科的武士们完全贯穿,接连射倒在地,惨嚎声瞬间在林间回荡。

  武士头领凝神瞄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声大吼。

  “中腿!”

  一只羽箭如电般飞过,伴随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扎入最中心使者的大腿。那使者立刻站立不稳,跌倒在鲜艳的浅树下。随行的副使一阵颤抖,蹲伏在使者面前,努力把对方扶起。

  托尔泰克大喝出声,连放四箭,把站立的敌军武士全部射倒。接着,他拔出腰间的战棍,用力一挥,就带着包围的部族民兵,往倒地的使者而去。

  使者勉强坐起,环视四周。左右武士尽数倒地,或是重伤,或是身死。他再看看身旁年轻的副使。突逢变故,副使浑身发抖,艰难的拔出腰间的长匕,却始终不能握稳。

  使者又看了一眼逼近的墨西加人,用力地咽了口唾沫。他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已经满是狠色。

  “你过来。”

  使者右手伸向腰间,左手勉强招来副使。

  年轻的副使听到喊声,又颤抖了一下,这才慌忙的俯身靠近。

  “我们逃不掉了。为了至高的国王,消息决不能走漏。所以.”

  使

  者神情扭曲,脸上满是狠辣。他伸出左手,一把揪住副使,然后探出持匕的右手,迅捷有力的在对方脖子上一划,鲜血顿时喷溅。

  副使的眼睛骤然睁大,脖颈处是冰凉的疼痛,脑海中是濒死的惊恐。他张开口,含糊地“呜呜”了两声,就伏倒在使者身上,无力的等待死亡降临。

  看到这突然的一幕,托尔泰克猛然一惊。他怒喝一声,大步冲上,瞬间就逼近使者十步之内。

  使者狠狠一咬牙。他右手骤然发力,“噗嗤”一声,把匕首插入自己的左胸,没入至柄。随后,剧烈的痛苦让他瞳孔急剧收缩,流逝的血液让他完全失去力气。他无声地仰头倒下,睁眼看着未曾开放的红蝉花,嘴一开一合,片刻就没了声息。

  托尔泰克急切的俯身,检查了倒地的两名使者,接着懊恼的站起。他又去查看蜂鸟家纹的武士,逼问受伤的活口,才知道这是来自王都的信使,去往东南的国王大营。

  “该死!这些使者性烈至此,究竟要传达什么消息?”

  托尔泰克皱着眉头,又在使者身上摸索片刻,只找到两面画着蜂鸟的木牌,还有玉质的信符。他站起身,注视了一会,就挥挥手,唤来亲信的武士。

  “这些蜂鸟武士,有交代什么有用的消息没?”

  “头儿,殿下的大军和查帕拉军团在西边平原决战。三万敌军一天覆灭。神佑殿下!一场真正的大胜!”

  亲信满脸喜色,高声喊道。

  闻言,托尔泰克眉开眼笑,挥舞着战棍朗声吼道。

  “好,好,大好!神佑殿下,我托尔泰克高兴得很!召集分散的小队,今晚回去饮酒庆祝,把抢来的酒都喝光!你当我的使者,明天就返回华亚莫要塞,向殿下祝贺,再回禀最近的军情!”

  “谢头儿!”亲信也大笑出声。随后,他脸上泛起苦恼,掰着手指计算。

  “军情该回禀些什么?这一两个月,我们袭击了五、六、七只运粮队,截获了二、三、四次使者。然后做掉了两只巡逻的武士队伍,劫掠了十几个贵族庄园,献祭了上百个贵族和武士.我就这么说行吗?”

  “蠢,真蠢!”托尔泰克伸手一敲亲信的头,怒其不争地说到。

  “你絮絮叨叨这些有什么用!我让你平时多读些书,少打些架,你根本没放在心上。记住,给殿下汇报说:一,在我们黑狼军团的袭击下,帕茨夸罗的粮食运输减少了一半,杀散民兵上千人。二,最近王都去往东南的信使极多,应该是有什么紧急的军情传达,具体内容不详。三”

  托尔泰克挠挠头,想了会,问向亲信。

  “这几天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新发现?.对了,塔拉斯科人的运粮队伍人数越来越多,但是运的粮食明显减少。”

  “粮食减少?东南有那么多敌人,每天消耗的粮食都是定数。在我们的袭扰下,他们为了保持充足的粮食供应,填补沿途的损耗,应该运输更多的粮草才对,为什么会变少?”

  托尔泰克若有所思,口中继续说道。

  “三,敌人运往前线的粮食减少,或是粮食不足,东南前线应有变故即将发生。请殿下派遣大军,尽量迅速南下。”

  亲信点点头,把这些都记入心中。随即,他腆着脸打趣笑道。

  “头儿,你说这么多,我很难记得全。不如你拿出纸笔,写下来给我?”

  “滚!!”

  托尔泰克怒喝出声,用力敲了下亲信的头。接着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笑声飘远,只留下沾染血色的长草,和即将怒放的红蝉花。

第206章 南线的终结

  清风吹绿原野,来到起伏的山脉。乔木伸展着枝芽,掩盖着林间搏杀的痕迹。灌木在生命的滋润下,越发苍翠欲滴。夕阳落在高耸的石堡群上,勾勒出斑斓交错的油画,那是棕青色的砖石、黑灰色的烟火、还有暗红色的血迹。

  时至傍晚,厮杀的战场一片沉寂。投掷的石弹散落在石堡间,折断的羽箭深深插入泥土。在石堡前的战场上,联盟和王国的民兵们神情麻木,低头忙碌。他们收敛着双方武士的遗物,把各自民兵的尸体就地掩埋。大地上满是深红的印痕,连雨水都无法洗去。只有茂盛生长的青草,才能把残酷的战场淹没。

  袅袅的炊烟从石堡群中升起,在山林中遥遥相对。轻烟越过驻守的武士,环绕着望楼的旗帜,再升入深邃的天空。随军的祭司们唱起古朴的葬歌,祈祷着天神的降临,来接引逝去的灵魂。

  歌声在风中飘散,旗帜在风中舒卷。在石堡群的顶端,飞扬着不同的旗帜。其中三分之二以上,已经替换为墨西加联盟的王旗,剩下的三分之一,却依旧是塔拉斯科王国的鹰旗。鹰旗的石堡环绕在锡塔夸罗西北,中心处便是塔拉斯科防线的核心,两百里山区起伏的高点,牢不可破的高山堡垒。

  金色的夕阳洒落山顶的堡垒,国王的旗帜在望楼上猎猎飘扬。王室的雄鹰正展开双翼,飞向西方的天空。国王苏安瓜面无表情,伫立在石堡顶端。他凝视着代代传承的王旗,如同石质的雕塑,任夕阳拉出长长的阴影。隔着数十步,国王的卫队身披铜盔皮甲,手持铜斧长弓,肃然守卫在周围。

  天光渐渐暗淡,残阳染红天地。年轻的国王垂下眼眸,缓缓开口。

  “替换的王旗准备好了吗?”

  “尊敬的国王,仿制的新旗帜已经准备完毕。等到夜色深沉,就会把传承的旗帜换下。”身后的亲卫俯身回答,声音低沉而坚定。

  “召唤南路统帅奎尤斯。让他低调前来,不要带任何随从。”

  国王保持着声音的平静。他转过身,看向东南的山林。在最后的阳光下,墨西加人的王旗隔空相对。血红的太阳在旗帜上飞扬,深蓝的战神绽放翎羽,黄绿的宝石熠熠生辉,刺痛了苏安瓜的眼眸。

  国王微微仰头,压抑着眼中的湿润。天空广阔,山势雄奇,他脚下的堡垒是如此的坚不可摧。传承的王旗屹立在堡垒的最高处,一直见证着属于王室的荣耀。

  从去年春耕开始,到今年春风吹过,已是超过九个月的厮杀。墨西加联盟主力被牢牢挡在锡塔夸罗两百里的山林中,始终无法突破。数万联盟武士停步在最后、最高、也是最坚固的防线上,撞得头破血流,不得寸近。

  苏安瓜静静回想,无数个日夜的回忆涌上心头。厮杀的呐喊在天空

  回荡,流淌的鲜血将大地淹没。这场漫长的东南战役,也即将步入尾声,以他所未预料的形式,迎来惨淡的终结。

  在这片犬牙交错的战线上,王国与联盟缠斗近年之久,早已把彼此的情形摸得通透。塔拉斯科王国先后集结了两万三千武士,一万精锐民兵,和五万普通民兵。而墨西加联盟总计动员了四万五千武士,超过四万民兵。双方近二十万人的大战,是天下从未有过的浩大史诗!

  整场战役大致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王国收缩,联盟突进。从去年六月到十月,墨西加人在春耕时节发动突袭。联盟的武士们使用长弓、投石、火箭、纸火球,在新式武器的加成下,一路势如破竹。直到苏安瓜率领王室军团抵达,湖区的民兵和特科斯武士支援上来,敌军的攻势才被逐渐抵挡住。在这四个月里,王国损失了五千武士和一万五千民兵,丢失了一半左右的堡垒群。而联盟也伤亡了六千武士,八千民兵,在伤亡和推进上占据优势。

  第二阶段则是双方相持,防线成型。从去年十月到今年三月,墨西加人的推进速度越来越慢,直至完全停止。面对依托山势的高山堡垒,长弓和投石都失去了作用。墨西加武士投掷出陶瓷的圆球,发出轰然的雷霆,一度撼动军心。然而,在神圣的王旗下,禁卫们的勇气从不动摇。铜斧禁卫挥动战斧,击杀近百名贵族战团,把墨西加武士凶猛的进攻击退。

  当王国的长弓手集中射击,爆炸的陶蒺藜就再也没有机会被投入城堡。王都的工匠日夜不休,在半年的时间内,给前线陆续输送了五千把仿制长弓。数千长弓手分散在前线的堡垒群中,压的墨西加武士抬不起头来。联盟失去了弓箭的优势,王国的防线再次变得坚固异常。石堡群占据地利,难以攻克。双方的武士们在堡垒间成片倒下,随后谨慎收缩,消耗的重心就逐渐转向脆弱的民兵。投石和箭雨遮蔽天幕,互相交替,毫不留情的把民兵们击倒。

  在近半年的时间中,王国又伤亡了五千武士,五千精锐民兵,一万三千湖区民兵。塔拉斯科人稳稳守住最后三分之一的堡垒群,阵亡的武士有四千都是特科斯援军。而联盟伤亡了七千墨西加武士,一万两千民兵。双方的损失开始持平,联盟的攻势已经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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