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高兴吗?”
“你觉得呢?”
多恩闭嘴了。
随后他说:“我会去找佩图拉博,不过他现在在哪里?”
“哦,大概回铁血号了。”莫尔斯说,笑意被很好地藏起,“可能他不想继续留在因威特的地表掉眼泪。”
多恩手指立刻缩成拳头,他顺理成章地得出佩图拉博因为他的错误而哭泣的结论。不知所措的愧疚加倍地击打在他心上。
他立刻站起来,正想开口,莫尔斯就从他面前消失不见。多恩茫然地追出营帐,外面没有任何足迹或线索,他只能原地接受迎面扑来的寒风和茫茫白雪的洗礼。
正确的事情。他想。他需要做正确的事情。
——
铁血号。
“该死的罗格·多恩,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他?”佩图拉博念着这个名字的方式像是要用锤子把他打进墙面里,“还有,你的眼睛又怎么了?”
马格努斯的影像正漂浮在指挥室的屏幕中。闻言,他指了指自己遮住左眼的不透明单边眼镜。
“这个吗?呃,考虑到咒言使用所需交换的血肉力量和象征强度,再结合各部分人体的重要性,我发现有一个器官在施法中兼具了神秘学意义的高价值和失去后的低代价,即人的一只眼睛……”
“你把它当成可消耗的材料了?”佩图拉博惊讶地低呼,这种震惊甚至成功冲淡了他对多恩的怒火。“长出来就用?”
“事实上,也没有那么频繁,如非必要,我并不随意使用咒言……”马格努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他又变长了一些的茂密红发,“总之,我做了一个眼镜来遮挡。所以罗格·多恩到底做什么了?你还没有讲呢。”
第24章 良好的兄弟关系
“是的,他的思维和一般人就不一样。”佩图拉博说,手甲在他拳头上咯吱作响,“他在任何不适宜的地方追根究底、咬文嚼字。和他沟通的尝试等价于灾难。我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人?”
“罗格·多恩至少会与你讲话。”马格努斯郁闷地拧着眉,“黄昏突袭者根本就不说话!他们一开始拒绝和我们有任何交流,不看,不听,不讲话,就好像他们整个军团只有作为中间人的凡人仆从和数据板是活的一样。他们讨厌我的军团。”
“后来呢?”
“后来我以原体的身份申请交流,他们才派指挥官过来,说他们不习惯和使用巫术的人合作。”
马格努斯的恼火减弱了,因为佩图拉博通过拍了拍显示屏的方式假装拍了拍马格努斯的肩膀。
赤红原体做了相同的动作,拍了拍屏幕:“好在最后我们的任务完成了。科格伦战役完满结束,否则我一定要把他们莫名其妙、没有论据的抗拒汇报到泰拉。
“听起来和罗格·多恩一样糟糕。”佩图拉博说。
“罗格·多恩,这位兄弟做了什么才严重激怒了你,佩图拉博?只是在言辞上计较,是不会让你来找我的。”马格努斯说,“伱平时几乎不会主动发来讯息。”
“因为你的战士每月都在给你送月报。”佩图拉博低声说,更何况在泰拉用着附加躯壳的佩图拉博和用着小型模型的马格努斯就没有分开过。“那块愚不可及的石头,他污蔑莫尔斯是个异形。”
“啊,为什么?莫尔斯最近打扮得像机械教吗?”马格努斯问。
佩图拉博牵了一下嘴角:“这是个成功的玩笑。”
“谢谢。”马格努斯给了佩图拉博一个安抚的微笑,“我才被指责为巫师。虽然从定义上来说,我确实是一名巫师,但我还是不喜欢被别人认为和滥用灵能的古泰拉灵能者搭上关系……我是说,这的确很让人生气。”
“多恩怎么敢侮辱他?莫尔斯是个好的老师。”佩图拉博说,“最好的老师。”
“嗯……”马格努斯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跟着附和,会有些对不起自己的老师阿蒙。
顺便一提,阿蒙当前任职黑鸦学派的圣堂讲师,并且在与马格努斯商议后成立了无形者,作为军团内侦查与情报工作的负责人。
佩图拉博发现了马格努斯的为难,就适时补充了一句“他是我最好的老师”,免去对方的纠结。
“是的,莫尔斯导师确实如此。”马格努斯舒了一口气,陪着佩图拉博一起愤愤不平,“罗格·多恩怎么能污蔑他呢?”
“我不能原谅他。”佩图拉博说。
“嗯,”马格努斯积极地点头,“做点什么来反击吗?”
“我没法用语言攻击他本人,”佩图拉博说,“因为他会开始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接着感谢我帮他指出问题。”
“嗯……嗯?”马格努斯一时间没有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我也无法用语言攻击和他相关的人。又或者用物理方式攻击。只有懦夫会将怒火发泄于犯错者身边的人身上。”
马格努斯点了点头:“那么你要做什么呢?”
他挥舞了一下他赤红的拳头,令佩图拉博回忆起马格努斯和黎曼·鲁斯的那场搏击战。
铁之主沉默了一会儿,扬起下巴:“我要和他打一场。”
“喔,穿战甲吗?”马格努斯好奇地抬起语调。
“为什么不?”佩图拉博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稳定。“我们将各自穿甲、携带武器。我会着新甲,用上莫尔斯赠我的战锤。至于罗格·多恩,他能拿到什么装备与我无关。这是我们各自实力的一部分。”
“罗格·多恩是一名和黎曼·鲁斯一样的战士吗?”
马格努斯对他五年前的虽胜犹败印象深刻,于是后来他多次亲历战场,摸索着灵能、咒言和战斗的有机结合规律。
战后,马格努斯会书写经验总结并绘制战斗图谱,现在已经完成了一本厚厚的金边硬皮书,平时就用细链固定,挂在他腰间。
“他更像一名国王。”佩图拉博说,“我无法判断他的战斗水平。”
“但你的战甲值得信任。”马格努斯认真地说,“莫尔斯赠予你的战锤也无人可挡。获胜后,你打算怎样对待罗格·多恩?”
“我可不一定原谅他。”佩图拉博说着,听见舱门在身后敞开。
“莫尔斯。”他用不着回头,喊出访客的名字。
“在聊什么,基因原体们?”
莫尔斯飘然而入,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马格努斯。
“你又用你的眼睛玩什么了,马格努斯?喔,还有体格。看来这个房间里只剩一个基因原体根本不做体能锻炼。”
“我用咒言炸了一颗卫星。”马格努斯立刻拘谨起来,“还有,我不是有意——我是说泰拉的那个我不是有意把你的书架弄倒的,我只是想找办法拿到顶上的那本书……”
“马卡多可没有告知我这件事。”莫尔斯轻快地说,“谢谢你的通知。放心,我会抽出五分钟回去问责那个你的。”
马格努斯赤红的脸颜色仿佛变淡了一层,眼中不定的灵动彩光褪成后悔的深灰。
“冷静,我不会把那个你怎么样,除非书架倒下致使架子上我的模型那些尖锐的边边角角发生断件。”
莫尔斯观察着马格努斯的表情变化,得到了一个不愉快的答案。他摇了摇头:“我刚才没有偷听,所以你们聊什么了?”
“我要和多恩对战。”佩图拉博说。
“喔,你为什么想要挨打?”莫尔斯有些惊讶。
“……我会穿战甲。”佩图拉博干巴巴地说。
莫尔斯的眼神在佩图拉博脸上移动,基因原体冰块般的眼睛在他的注视下不自在地眨了眨。
“有问题吗?”佩图拉博问。
佩图拉博在寻找原谅多恩的机会。莫尔斯想。
这是一件好事,希望罗格·多恩届时能拥有一张和正常人类更接近的嘴。
“你随便打,”莫尔斯说,“我负责医疗急救。”
佩图拉博嘴角掠过笑意。“谢谢,莫尔斯。”
“哦,没事。”莫尔斯摆了摆手,“还有我是来传话的。罗格·多恩在山阵甲板等你了,具体位置就是你们头一次遇到的地方。你随时可以去找他。”
第25章 不好的兄弟关系
“你不能——你不能把我扔进这里。”马格努斯扒拉着纸筒高高的侧边慌张地说,一些金色符文缠绕着纸筒,将它加固至能够直面等离子的强度。“我可以帮你修好伱的微缩模型!”
“那只是个纸筒,大智者。自己想办法出来。”
莫尔斯让金光编织的监控画面漂浮在空中,与穿长袍的佩图拉博分享着泰拉皇宫内最近重新复刻的,含有玉米、白砂糖和油的油炸型膨化食品。
画面中,罗格·多恩依然孤独地站在甲板中央,除了定时眨眼外一动不动,以最低的能耗等待佩图拉博到来。
莫尔斯在将意识转移回泰拉前就做了影像传输的小型符文阵,因此他们现在的远程观察是怡人而轻松的。他那些边边角角折断的小模型没有进行修补,莫尔斯决定之后让马格努斯给他修。
“那是我的新兄弟吗?”这边的佩图拉博问。
显然出于种种原因,因威特轨道上的佩图拉博迟迟没有同步信息——或许是被气得忘了,又或许是考虑到记忆的传输本质上是莫尔斯接收请求后帮助完成转移,而佩图拉博不想让莫尔斯把整段事情再回顾一遍。
“罗格·多恩,帝皇的第七子,你们相遇的一天内,你就把他一拳打到了墙上。”莫尔斯介绍着,从金丝编的昂贵餐盘中拿起一颗膨化食品嚼起来。
“他做了什么?”这边的佩图拉博问。
“多恩说话不太讲究。”莫尔斯说。“哦,你来了。”
浮动的光影里走出个一身铁灰的巨人,吸引了屏幕里外所有人的视线——除了纸筒中什么都看不见的马格努斯。
因威特轨道上,铁之主冰冷地用眼神将罗格·多恩钉在原地。
“说吧,罗格多恩。”
“佩图拉博。”罗格·多恩开口,“我发现口头的道歉不能让你感到满意,因此你需要我做什么有效的事件来令你满足?”
“你就直接不准备和我说对不起了?”铁之主平静的表象立刻被打破了,“你觉得用不着说了?”
“如果你认为需要,对不起,”罗格·多恩毫不犹豫地说,“我为我们相遇以来我曾经导致你愤怒的每一句话感到深刻的歉意。”
“哪几句?”
“除了最后一次我对莫尔斯的错误指认,我从未有意去触怒你。”多恩有条有理地解释着,“因此我并不清楚哪些语句导致过你的愤怒。然而,根据我与人交流的经验,你一定曾经多次忍下怒火。我不仅感到抱歉,同样为此感谢你的忍耐。”
泰拉的佩图拉博已经开始挑起他的眉毛,顺便从盘中捏了一颗金黄的油炸谷物颗粒扔进马格努斯的纸筒里。“不可思议。”他说。
莫尔斯微微点头:“你能忍耐罗格·多恩一天之久,是一件令人诧异的事。这说明你在自控力上获得了十足的长进。”
“我打了他哪里?腹部?”
“对着脸来了一拳,现在被帝皇治好了,可能是让孩子带着伤口去见即将到来的子嗣有损帝皇的光辉。”莫尔斯轻快地说。
光屏中,铁之主的拳头再次悄悄地收紧,手指指腹贴在手心。穿上一身铁甲后,佩图拉博比罗格·多恩在宽度和高度上都存在优势,因此他的压迫力显着地增加着,像洪流冲过河道中央的顽石。
“你在刚才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动用你讲究效率的脑子反思你的言行?”
“在刚才的两小时内,帝皇首先与我交流了帝国存在的必要性,并告知我第七军团的前来。随后,莫尔斯和我就我的行为逻辑进行了启发性的探讨,让我再次确认我的语言习惯可能导致的问题,并建议我及时停止激怒他人。因此,留给我反思自己言行的时间为我前来铁血号以及等待你到达的时间段,这并不足以让我完全检查出你在我说出哪些语句后,神情出现了……”
罗格·多恩突然紧紧闭嘴,浅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佩图拉博的肢体语言,然后语调生疏地问:“你要生气了吗,佩图拉博?”
铁之主阖上颤抖的眼皮,上下牙死死咬在一起,一阵漫长得像是和宇宙本身一样古老的寂静过后,他的态度终于勉强趋于稳定,低沉话语像铁锤一样落下:“为什么你知道了还要问,罗格·多恩!”
“我……”多恩发出了一个音节,然后欲言又止地憋了回去。
他按照莫尔斯所说在别人生气前闭嘴,但他的理智告诉他继续保持沉默可能会导致佩图拉博更加愤怒。
这让他左右为难。
“说!”佩图拉博吼道。
“莫尔斯建议我及时停止惹恼他人的语言。”多恩马上加快语速,语气极其真诚,“但是我还没有经过充足的练习,我并不清楚究竟应该在何时停下。所以我希望知道你刚才是不是要生气了,现在看来我确实再次引发了你的怒火,非常抱歉,这绝非我的本意。”
“莫尔斯怎么建议你的?”
“在挨打之前及时闭嘴。”多恩诚实地说。
泰拉皇宫内,莫尔斯咔擦咬碎了一颗油炸谷物。他首次开始怀疑自己的教导能力。
在他设想的场景中,罗格·多恩应该在说完一句话后判断出对话者的心情,于是流畅地终止不恰当的话题,给双方一个冷静思考的时间,避免非必要冲突的爆发,同时避免肢体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