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碎裂钢魂 第36节

  有一瞬间他开始想象这场景到底在哪一步出了错,很快他得到答案。

  莫尔斯。在这分叉的道路上,莫尔斯并不存在。

  “其实绝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不存在,”莫尔斯柔和地说,“至少我还没有找到第二个从我的首次死亡后复生的我。但我找到不少另一个你,有些更好,有些更坏。不要低估你的潜力,但也不要高估——我知道你不会。”

  不会吗?

  他听见一阵叫人绝望的颈椎断裂声,叛徒在勒死她的同时用另一只手整理她的头发。

  佩图拉博跟随着叛徒的视线,同他一起注视卡丽丰的双眼。他见证着堪称慈悲的遗憾定格在卡丽丰的双眼之中,心内变得无比空茫。而那个叛徒,他已被他自己的残酷击倒,跌在玻璃上,泪水滚在他自诩钢铁的脸上。他证明了他应得这份苦痛。

  而佩图拉博,他的心已不再疼痛,只剩一种静默的苦楚,无声地挖掘着他身躯中的空洞。他将记住这一切,不止是吸取教训,也是一份过于遥远的迟到祭奠。

  “还想看更多吗?”莫尔斯问。

  光线停止颤动,空气中灰尘静止,时间的截面就此封存。金光凝聚,黑袍之人从虚无里走出,衣上的装饰条纹是他不久前为莫尔斯设计的那一套。

  他伸出手,静静地与躯壳之内的佩图拉博对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佩图拉博问。

  “很多。”莫尔斯说,“我一直在等有人陪我重看这些故事。”

  佩图拉博支起他沉重到难以移动的身体,努力拉住莫尔斯的手。

  他脱离这第一视角的躯壳后,发现泪水仍在他脸庞上淌着。接着,一次眨眼带来另一滴坠落的眼泪。

  “你可以去找帝皇。或者掌印者。”佩图拉博闭上眼,再一次看进那双遗憾的死去的眼睛。让别人去见到这一切吧,这不是他的耻辱。而倘若有人能因此加强对他的督促,这又是一件好事。

  “帝皇太忙了。”莫尔斯回答,“等到大远征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再找他也不迟。”

  “你是对的。”佩图拉博说。“我们的征程还有很长。”

 

第1章 牧狼神

  荷鲁斯看向舷窗外的宇宙。

  隔着布塞法勒斯明净的玻璃,一颗棕绿色的星球在窗外逐步放大。

  先是一个细微的深色斑点在宇宙中进入原体超常的观测范围,随后斑点变成圆,圆变成球体,球体愈发展开,像苍老者的笑容,推动着星球表面深绿的山峦一层层地叠起。

  山峦上排布着分散的城池,与自然的色泽形成完美的过度,像砖石雕砌的精致装饰,点缀在星球各处,象征着人类的足迹和成就。其中有一座城池格外醒目,在太空之中看不分明,但城池中格外不同的精巧色块分布依然吸引了荷鲁斯的注意。

  最后,在山峦的核心,一片晶莹洁白的亮点进入他的视线。

  当雪山映入他的双眼,荷鲁斯从窗边起身,准备登陆。

  奥林匹亚,佩图拉博。

  任何一个有一定智力的人处在荷鲁斯的位置上,都能推理出泰拉之主曾造出过二十个儿子,更不用提荷鲁斯本身具有的天赋智慧。

  此前他便常常猜想,第二个回到父亲身旁,结束他与父亲的独处时光的,会是哪一位兄弟。

  是与他一样的善于征战,还是更热衷于其他闲杂事项?高傲,或是柔和?优雅,还是野蛮?比他高大还是矮小?比起他与父亲更加地相似,还是另有个性?

  这有时会让他沉浸在思考中,直到他的子嗣将他喊醒,用质朴的打趣提示他到了检阅部队的时刻。

  而今天,到了与他的第一位兄弟会面的时候。

  布塞法勒斯在轨道停泊,登录船在旗舰中等待,荷鲁斯拍了拍肩上苍狼的皮毛,既是安抚着狼的外皮,又是让这温暖亲切的厚实毛皮安抚着他自己跳动的心脏。随着舰队与奥林匹亚的距离缩减,他逐渐确切无疑地感受到了另一个兄弟的存在。

  他抛却一些不必的酸涩,调动起更多的期待。

  帝皇等待着他,而马卡多并不在场,金盔金甲的禁军更是不在此地。这很好,他将与父亲共同享受与亲人相见的那一刻。

  来到地面的过程非常短暂,他跟着帝皇将战靴放到终年不化的雪山之巅,涉足于从未有人到达的晶莹雪盖。洁白刺眼的雪花因重力留下深深的灰色足印。

  他站在帝皇身后,风从身边来,于是他上前一步,站在帝皇身边风吹来的方向。

  等待的过程既漫长又短暂,似乎只有几分钟,遥远的山脚下便多出两个黑色的人影,穿过梯田,越过稀疏的林木,走出渐低矮的草地,踏上裸露的岩石,向雪峰逼近。其中高大者的步伐比矮小者更慢。

  随着山石的愈加陡峭,高大的人用上了他的双手去攀附石壁,猛烈的山风下,轻甲背后的披风被高高掀起,剧烈地鼓荡成一面飘摇的旗帜。

  一个念头忽然跳进荷鲁斯心里,那就是这个人并非第一次攀爬一座悬崖,并通过这种仪式般的形式去触碰他的命运。

  帝皇的光芒微微地照耀着,他的高大身姿正是荷鲁斯仰望的对象。他好奇着那位兄弟将如何与他交流父亲的存在,但有件事他更加好奇。

  那就是高大者身旁,那个似乎正悬浮在空气中,黑袍如展翼的鹰的飞行者。

  他悄然看向帝皇,帝皇显然也看见了那个并非凡人的人。

  金光覆盖下,荷鲁斯不确定帝皇的神情是否产生了诞生于愁思的波动。他很快摒弃杂念,在缺氧程度足以令凡人窒息而死的九千米高山巅峰,静静体会肺部吸入的大量灼烧般的空气。

  不久后,攀登者的身形开始产生轻微的摇晃。荷鲁斯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泰勒弗斯山的顶峰,几乎没有任何落手之处。

  攀登之人生生地在倾角向外的部分区域用手甲凿出落点,凭着几根手指的力量毫不动摇地悬吊、上升。而飞行者就在攀登者身边,冷漠地飘浮着。

  荷鲁斯一度为此场景心感不快,接着他懊恼地压下傲慢的偏见。

  他不应贸然评判他不了解的兄弟,以及兄弟和他同伴的相处模式,除非那个兄弟实在太过于荒唐野蛮——这一位显然不是。

  接着,飞行者仰起头,与荷鲁斯目光相接。

  在短短的一个刹那间,荷鲁斯嗅闻到一种危险的气息,他谨慎地记住这一点。

  越靠近山巅,攀登者的举动越展现出急切的迹象,荷鲁斯有理由相信他已经从山石的间隙里窥得了父亲的光辉,同时他也确认,那就是他的兄弟。

  漫长的攀登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证明了这名兄弟的部分品性:坚不可摧,执着如铁。荷鲁斯心中有一股温热的激情开始鼓荡,他的脚步向前挪了少许,等待着兄弟的到来。

  至于飞行者,荷鲁斯相信帝皇会知道他是谁。

  一只覆着手甲的手抓住山巅岩石的边沿,接着是另一只。荷鲁斯虽不算擅长锻造,但依凭他与生俱来的部分知识,在这样一颗原始如荒野的低工业水平星球上,能打造出如此环环链接、精妙绝伦的手甲者,必然与他一样不同于众人。

  接着,一张相当年轻的脸出现在荷鲁斯眼前,冰冷的蓝眼与此地极寒的风雪相得益彰。

  

  转瞬之间,蓝眼睛的主人翻身越上山崖。

  一个相较于荷鲁斯矮上少许,也年轻上若干岁数的青年人将绕至手臂的黑色披风甩到身后,明黄边纹一闪而过。

  青年的胸膛因攀登而起伏,但他步履稳如铁砧,正如他浑身的冷静气度一样绝不动摇。

  他的容貌如荷鲁斯自己一样超凡地英俊,但凛然的神情削弱了他容颜的完美,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石像般的压迫力,当他扫视四周,荷鲁斯敢肯定他精密大脑中思考的正是枪炮该如何于此布置的千万条方案。

  荷鲁斯的内心产生了一些微微的不适,在青年人身上,他看见了另一位领袖、另一位战争大师的雏形。他努力地想象着他的兄弟将怎样为帝皇的伟业做出贡献,而非帝皇将如何去爱他的兄弟。

  帝皇觉察了他的小心思,荷鲁斯知道他能。在羞愧的同时他也有些被注视的喜悦,当然,这一切都没有表露在外。

  他向他的兄弟爽朗地微笑。

  而那名青年人终于开了口,他的哥特语中不含丝毫额外的口音,精确、稳定,泰拉与火星上没有任何一台机械能如他的语言一样字字毫无偏离。

  青年讲话时那冰冷又捎带讽刺的口吻,令荷鲁斯有如被熔融的铁水烫穿般心生紧张,他强迫自己接纳这一位新的兄弟,让他分享父亲的注意——而此时帝皇的注意力已有大半都落在青年身上。

  “你就是我的造物主吗?”青年说,“我是佩图拉博。我等待你许多年。”

  佩图拉博看了一眼荷鲁斯:“你是我的兄弟,我能感觉到。”

  在荷鲁斯以为轮到他做身为兄长的自我介绍时,佩图拉博对帝皇说了第三句话:“莫尔斯方才坚持不来见你,你们认识吗?”

 

第2章 你是?

  荷鲁斯将新出现的名字记下,同时调动感官,寻找附近是否存在着刚才那名神秘的飞行者。他的寻找毫无疑问是失败的。

  而尤其令他不解的是,帝皇在听到这一疑问后,眼神首先看向的却是他。

  那名为莫尔斯的人难道和他有关联吗?

  +我认识他。+帝皇说,这金色的伟大之人的情绪有些低落,荷鲁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拭去帝皇哪怕最不起眼的悲伤。

  帝皇随后开口,用上他也许更真实的声音,这让他的感染力愈发打动人心,

  “如果他不想出现,我无法令他回来。我的孩子,”他顿了顿,“你拥有伟大的命运。我需要你,你是佩图拉博。”

  “我是。”

  “我是帝皇。泰拉的帝皇,也是人类之主。”帝皇冷静地说,他向前一步,越过山峦群峰的雪顶,奥林匹亚更多的细节映照在他散发金光的明亮虹膜中。

  从洛科斯起,他观察着整个星球,在不同寻常的深入建设中寻找子嗣的性格与成就。

  须臾过后,他脸上浮现愉快的笑意。

  “你成就诸多,尽管你年龄尚幼。我看见真正的和平正在这个世界上铺展,宏伟的城堡与农人的器具同步地获得了奇迹般的更新。当你来到这里时,奥林匹亚已经取得了自行进步的全部基底条件。我看得出你对建造与知性的追求,我们可以就此进行诸多讨论。”

  “我……”青年人的眉毛微微地皱起,神色有些微妙的怀疑。

  荷鲁斯试着向他用充满自信的点头来表达肯定,在帝皇结束他的开场白之前,他不允许自己进一步去干涉父亲的对话与抉择。

  他的尝试收效甚微。荷鲁斯并不气馁,他会去爱他的每个兄弟,尤其是一个如此关心母星人民的、高贵严肃的领袖。而现在,他们只不过对彼此还不够熟悉。

  帝皇的邀请尚未结束,他向佩图拉博伸出手,“莫尔斯将你塑造得非常成功,孩子。伱会来到我身边,发誓为人类的未来而服务吗?”

  听到这句话,尤其是前半句,佩图拉博的犹豫几乎消散,更多的动摇与落下山巅的雪花一同隐没的风中。

  他戴着手甲的手指弹动少许,荷鲁斯产生了一个拉着这位兄弟的手放到父亲掌心的小念头。佩图拉博到底等待着什么?

  佩图拉博问:“你还需要我做什么?我体会过你的强大,在那片领域之中……”

  他咽下后半句,在眼神交流里与帝皇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心照不宣,荷鲁斯迫切地好奇着。

  “我有许多任务。”帝皇说,“我需要你和你的兄弟们一起参与。这将是一条艰难的道路,途中艰险重重,诱惑与危机的荆棘无处不在阻拦你的脚步。但你能够克服这一切,你值得带领人类前进。”

  “我听见过这段话,帝皇。”佩图拉博说,他恍然而专注地看着帝皇,不是以一个孩子看待父亲的眼神,而是仿佛终于在一场无限长久的大梦尽头意识到自己的苏醒。

  他的战靴在雪盖上划出一道向前的痕迹,透过帝皇身上的光辉,他冷静地直视光辉之内的具体形象。

  “十年之前,我对自己说,我生来就有着伟大的命运,我将要在一场宏大的剧目中扮演好我自己被灯光照亮的角色。我将跟随一个更加永恒的造物主,为远比奥林匹亚更大的疆域贡献我的力量和潜质。”

  “接着有人告诉我,我的力量和才智不属于我自己,而除此二物我一无所有。我当时认为他只是在羞辱我,后来我又想过他是否在用这种方式来推动我的成长。”

  佩图拉博的语调相比他冷峻的容色而言显得飘浮不定,一层阴郁的忧愁与携着低温的风一起在他的黑发上凝成冰晶,他看着帝皇,视线的焦点却不在那儿。

  “后来有一天,他受伤,人们死了,我见到你。至今我仍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误导致了那次灾难。”

  帝皇沉默地倾听着他子嗣的话。

  佩图拉博接着说:“但那时我明白了一点,就算我取回我失去的天赋,我依然与更伟大的命运无关。我只是像自古以来的所有领袖人物一样,带着人民犯错。有些错误可以挽回,有些不能。”

  荷鲁斯与佩图拉博一起进入思考,他的兄弟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在解读他们的存在,他过去并未想过这方面的事。

  他自己告诉自己佩图拉博的类比不完全正确,毕竟他们比自古以来的任何凡人领袖都优秀数倍;但得益于原体的大脑思维速度,另一个声音立即告诉他,他们所犯的错误也许也会比任何凡人领袖都可怕数倍。这种想法让荷鲁斯不寒而栗。

  无妨,他心想。跟随帝皇吧,帝皇不会错。

  “现在,回顾我的过去,我从他的一言一行中终于听见了他从未说出口的问题。他真正在问的,是我真的准备好将我的天赋、力量、精神,以至于生命,都投入到我所说的事业中了吗?”

  “他问的是,我是否真的心甘情愿为一份可能正确、可能错误的道路献出一切,即便我或许将要一无所获。”

  

  “他希望我不是像一个孩子一样,倚仗着我不被需要的自我牺牲,索求过多的夸耀和疼爱;而是像成人一样,公平看待风险和奖赏,真正发自内心地,去做我的天赋允许我做的一切。他想知道我的答案。”

  悲伤的影子掠过帝皇的脸,短暂到荷鲁斯为自己的看错和误解而惭愧。

  帝皇说:“你的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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