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碎裂钢魂 第32节

  这直截了当的坦白直接堵住了佩图拉博心头将要溢出的担忧。

  他颇有些懊恼地反省自己的忐忑迟疑和无意义问题,积压在心上的沉重也在他未留意之时散去不少。

  佩图拉博清了一下嗓子。

  “你现在是什么状态,莫尔斯?”

  “我本来的状态。”莫尔斯说,“你再晚一周回来,就能见到你熟悉的那个躯壳。你打仗太快。”

  

  “你……不是人?”佩图拉博小心地问。

  “我说过我是人吗?”

  佩图拉博噎住了,他的眼神在莫尔斯如今的模样身上转了一圈。

  其实他看起来更想问莫尔斯是不是死了。

  “别人看得见你吗?”

  “除非灵能够强。我相信我不需要再解释什么是灵能。”

  佩图拉博“哦”了一声:“卡丽丰刚才就没有看到你。”

  莫尔斯往上飘了飘,让自己的头部与佩图拉博的位于同一高度:“显然。”

  佩图拉博一手抚上城墙的边际,掌城门钥匙者的血干涸成褐色的痕迹,像石头上多出的一块铁锈。

  “洛科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凝视着那块血迹,神情平静如钢铁,“很多人死了。有钟楼倒塌。而你……变成这样。”

  “我只有推测。你的造物主多年前应当取得了一些相当稀奇的资源,如今有几个强盗找上门来,要抢他的东西。无论是你所攻打的背誓之国,还是叛徒哈尔孔,都不过是强盗驱使的小卒。”

  佩图拉博放下手,让手指远离洛科斯的城墙。

  “这些死亡因我而发生。”他说这句话时看着莫尔斯,这巨大的青年人极力控制住他心中的波动。

  “需要我开导你吗?”莫尔斯说。

  佩图拉博用力闭了下眼,岔开话题,嗓音低哑:“你以前认识我的造物主?他和你……”

  “向远处看,佩图拉博。而不是回头盯着你的过去。”莫尔斯打断了他。

  “但他是谁?”佩图拉博低声重复了一次。

  莫尔斯轻哼一声。“比起思考他是谁,你不如从现在开始规划洛科斯的重建事宜。这会是一次大规模建设基础设施的好机会,尤其是卡丽丰将要登上王座,正值大兴土木之时。”

  “至于那个人,按他的性格,也许不久后你就能见到他了。”

  他笑了笑,“佩图拉博,如果我早些知晓创造你的工匠是他,我该对你再严厉些。”

  说完,莫尔斯从城楼上转身。佩图拉博想要拉住他,当然,他的手穿过一片虚无。

  这让他指尖无法克制地痉挛了一刹那。

  “先别走,莫尔斯。”佩图拉博喊道。

  “你要我再陪你站一会儿?”莫尔斯用上扬的语调表现惊讶。

  接着他回到佩图拉博旁边。“也可以。”

  城内的整套行政系统在接近七日的停摆后恢复正常,恐慌过后,人们又要繁忙。

  城市受损不算严重,但被摧毁的王宫需要重建,僭主的铁冠也需工匠紧急再造。留给公民们在惊恐中休息的时间可不多,人需要活着。

  原野上的风静静地吹拂,不一会儿便逐渐地停止了。

  天边的泰勒弗斯雪山终年不化。不论奥林匹亚上的万事如何变迁,雪山始终倒映着洁白的天光,那几乎是某种永恒。

  过了一会儿,莫尔斯开口:“走吧。”

  佩图拉博点头。“走吧。”

 

第52章 幻想导师(4k)

  佩图拉博带着他依然无穷无尽的疑问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中。

  安多斯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他当时落入的黄铜与鲜血的领域是怎么回事?

  莫尔斯变成如今难以描述的状态,是否与当日撕开那领域的天幕相关?

  奥林匹亚以后还会再次遭受此等严重的危机吗?

  卡丽丰会有朝一日随她的亲人们而去吗?

  从这些主要的疑问中,佩图拉博的思维又自动地帮他扩展出无法计数的相关细节问题,而他几乎可以预见到他将从莫尔斯那儿得到的回答:不能说,别问,你猜,也许,凡人终有一死……

  他挫败地低下头,拽了拽临时赶制的宽大长袍。

  这两天他又长高了一小截,如今约是差一尺到三米。

  一天要做至少四套衣服的裁衣匠人最近敢怒不敢言,直到佩图拉博下令提高他们的报偿,才收获一群喜笑颜开,每日能给他拿出五套礼服的快活工匠。

  他小心地用他巨大的手指捏着莫尔斯房间的门把手,另一只手捏着一摞文件,做好告诉对方一个奇异消息的准备。

  佩图拉博轻轻敲了敲那在他手下将变得无比脆弱的门板,在得到莫尔斯的回应后,弯下腰挤进室内。

  莫尔斯的忙碌是全方位的,似乎自从他摆脱了人类的躯壳——佩图拉博后来回想前事,才发现莫尔斯真的没有露出过除了脸之外的任何一寸皮肤——之后,他也彻底放开了对超常规能力的使用,以至于令佩图拉博开始思考是否需要劝他保持一定的慎重。

  他无视正在自动拨弦演奏着嘈杂噪音的竖琴,看向莫尔斯的桌面。

  往日除了一大堆精致的艺术半成品外平平无奇的工作台,此时飘浮着若干支自己蘸颜料绘图的画笔。

  一张长幅的画卷中绘制着一系列类似古老壁画风格的连环故事,似乎画了一位头戴桂冠、征战四方的王者生平。

  古怪的是,画卷里似乎以某种满怀愤怒的自由笔触,着重生动刻画着王者的英年早逝。

  等佩图拉博细看,却有某种特别的符文窜出来干扰他的视觉神经,叫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分明。

  他低着头去看其他物件。

  一座冰霜凝结的微缩城堡,一张有棋子自动挪移的黑白棋盘,洛科斯王宫的新设实现建模,一张正在被羽毛笔墨迹填满的神秘羊皮卷……

  每件精妙绝伦的作品又都具备毁坏之处,城堡的尖顶被削平,棋盘划有深深的裂痕,王宫倒是完好无缺,羊皮卷末尾画满暴风般的黑墨圈……

  这个房间简直产生了自己的生命,一条满怀不忿与强大创造力的可怕生命。

  最后,在房间的角落里,佩图拉博发现那座令他好奇了有整整十年的重制雕像终于完成了。

  这可能是房间里极少数没有受损严重的东西,其他同类物品包括幸运地没受伤的墙纸和一点儿没被糟蹋的、颜料半干的安多斯肖像画。

  雕像身披松散长袍,头戴金叶桂冠,右手提着烈焰之剑,左手指根上挂着一块由银边丝带穿起的、图纹被烧毁至熔融的纹章,面部佩戴着一副空白的面具,令人不禁好奇雕像的真容。

  甫一见到这件成品,佩图拉博立刻从灵魂深处体会到浓重的震撼和沉醉。

  无论从哪一角度观察,这件绝世无二的倾尽心力之作都呈现出全无瑕疵的完满和美感,它的存在就是力量与美好、威严与柔和的概念结合。

  以他目前完全恢复的知识储备,在技艺上都只见到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他甚至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追赶自己与莫尔斯的差距。

  不仅如此,他还立即坠进雕像所蕴含的强烈情感之中,醉心于创作者浓烈的复杂情感,几乎在一种周身的晕眩和摇晃中产生共鸣。

  这件作品没有令他羞愧的唯一原因是它出自莫尔斯之手。佩图拉博情难自己地想要靠近它,而他仅存的理智是他最后的限制阀。

  “送给你了。”一道平淡无比的声音传进佩图拉博脑中。

  一块黑色的麻布从空气中显形,麻布里有个无数金色咒文勾勒出的虚幻人体。

  佩图拉博从沉浸的思绪里醒来,视线从雕像上挪开,用恢复的理性找回困惑。

  “我不需要他,莫尔斯。”

  接受这样一件无价之宝作为礼物,叫他有些微妙的惶恐。

  麻布包裹的人似乎歪了歪头,佩图拉博听见一声轻笑。

  “你真的不需要?”莫尔斯尾音上扬,以耐人寻味的语气提问。

  佩图拉博不明所以:“我需要吗?”

  莫尔斯发出一声“啧”,一串咒言符文一闪,他接着问:“确定不需要?”

  “我确定不需要……”佩图拉博犹豫起来,这里一定有个陷阱,但他手头的已知参数过少,无法助他推导出陷阱的真容。

  莫尔斯低声笑了两下,这笑声又极快地放大,迅速演变成爽朗的捧腹大笑。

  他的反常表现愣是让佩图拉博靠近三米的身躯浑身一冷,差点连他今日要来汇报的奇异事件都忘在身后,只想逃离莫尔斯罕见的大笑所带来的未知威胁。

  

  “莫尔斯?”佩图拉博试着用喊他名字的方式制止莫尔斯漫长的笑声。这方法奏效了。

  黑麻布收住笑意,找回了平日略带讽刺的常规口吻。

  “你让我真正找回了我的好心情,佩图拉博。希望你在接下来的时日中,面对任何人,都能牢记你今天拒绝时的决然口气。”

  “我会的。”佩图拉博重新支起他的冷静。

  他发现最近几天莫尔斯再没有以“孩子”这一词汇称呼他,难道是莫尔斯终于认可他已经长大成熟?

  这一认知令他心生满意。

  莫尔斯的房间没有适合他体型的座椅,佩图拉博决定以成人的自信站立着做他的汇报。

  “记述官已经整理出本次事件用于面向群众公开的通知书,我希望与伱共同确认这份通知的合理性。事后,通知书档案将进行历史记录类封存,在卡丽丰执政后的第一次官方历史修订中记载于洛科斯的史书中,一直保存至洛科斯的毁灭。”

  “或者保存到某位僭主决定把图书馆烧了。”莫尔斯说,“讲一讲吧。”

  “上一次历史修订是在约二十年前,卡丽丰与我讨论过后,决定让我自己来负责我在洛科斯的这一段史书的编写。”

  “我将任务分解为编年、记事、杂项、时令、地理环境、人员更替、政务记录、重要传记的部分,依次分散给各个有才能的文员书写整编。如今他们正在依次向我提交初稿材料,大部分都只需有限度的重整和修正,以去除矛盾冲突、尽可能保证真实性。”

  说到这里,佩图拉博给出一个停顿。

  今日早些时候,专门负责传记的文员向他汇报的条条内容,以及随之而来的衷心劝告,让他头一次体会到何谓遭遇了雷霆穿身般的真切震撼,与久久难忘的如坐针毡。

  他递出手中的一摞文件,神经紧张起来,做了受审般的思想准备。

  “这一部分,也许你自行审阅会更好,莫尔斯。”

  纸张向空中飞起,井然有序排成一面纸张铺成的薄墙。一只空闲的笔从桌上飞来,取用红色的稀释后的颜料,在纸上圈点勾画。

  从透光的背面看去,佩图拉博将图案在自己脑中轻松地翻转,实时阅读莫尔斯所作的修改。

  这份传记从佩图拉博降临此地后最早的事件开始记录。

  在下令大规模收集资料前,佩图拉博自己都没有他最初的那一小段记忆。

  如今他还是依靠着他人的陈述和回忆,才摸着他幼年时的行为在这世上留下的影子——

  到达一座村庄,从铁匠手中要来铁、碳和工具,拿着锻造而成的铁剑自顾自地离开,杀死蛇怪,杀死多头龙,舍弃当地人粗糙的礼物,如天性般不自觉地营造冷硬的压迫与恐慌……

  他首次完全从他人的视角来鉴别自己的行为,并从中总结自身的品性与真实成就。

  莫尔斯的阅读可以用津津有味来形容,尽管他那张除了咒言空无一物的脸做不出表情。

  佩图拉博从那支时不时对几个词汇做出调整的、轻盈跃动的笔上品味着莫尔斯的心情。

  有时他会觉得这样的间接观察反而更具有价值和趣味,当然大多数时候,他都更希望自己一推开门,就见到一个躺在藤椅上的眼熟的家伙,竖起一根缠绕黑布的手指,懒散地向他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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