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放松下来了,佩图拉博。”藤丸立香直呼佩图拉博的名字,她发现巨人其实蛮喜欢这样的。
“不论在此度过多久,银河只有一夜流逝。”佩图拉博低沉地说,“我已确认此点。”
“就像一夜的梦吗?”
“不要将自己的救世之举认作幻梦。”巨人答道。“这并非好的征兆。”
“哎,我才没有啊!”
“所以佩图拉博有兴趣将刘海遮过双眼吗?”巴沙洛缪问出了完全暴露他个人癖好的问题。
“你也太饥不择食了。”戈尔德鲁夫脸色发黑。
巨人放下他带回的尼莫船长。
被“神殿”修好的鹦鹉螺号船长很快从昏迷中复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所谓的神殿是个纳米科技工厂。”佩图拉博说。“我完成了基础修复工作,被你们命名为灵基之物,我亦无法修理……这本该是我的兄弟擅长的领域。”
尼莫船长刚站稳就又摔到了地上:“……好疼。感觉就像浑身被拆了一次。”
“不用感觉。”巨人平静地说。这听起来很像是一个冷笑话的前奏。可惜巨人没有讲下去。
——
“佩图拉博的宝具竟然是这样吗?”藤丸立香看着从巨人背后倾泄至整个天幕的恐怖弹幕,忍不住想要感叹一下。
“是,是吧……”夏绿蒂·科黛抓紧了她小巧的匕首,佩图拉博以赶时间为由,包揽了船队一路走来的所有武装对战任务,这差点让找到机会偷懒的伊阿宋醉在船舱里不出来了。
“不是。”伊阿宋从船舱里醉醺醺地撑着围栏走出,“那只是德雷克贡献了金鹿号给他做改装炮台。我就远远地陪在陆地上的德雷克她一起……嗝,大醉一场!那可是……嗝,被诅咒后只能边当酒馆老板边酗酒的生物啊!”
“究竟谁在酗酒啊。”夏洛特·科黛说,“给,尼莫做的下酒菜。”
他们一起转头围观佩图拉博与“腓尼基凤凰”那场几乎称不上战斗的战斗。
无数根庞大的炮管在平静地站立于船头的巨人身边浮现,从宏炮到激光,多色璀璨至极的光辉在空中拉出深红和亮蓝相交的条带,空气中振荡的倒数声糅合在炮火富有节奏感的隆隆轰鸣里,蒸汽自滚烫的海面蒸腾成茫茫的浓雾。巨型战舰的虚影如同钢铁堡垒,横行于波涛汹涌的海域,发射着致命的打击,其炮火如同流星,每一发都蕴含着巨大的威力,能够轻易地撕裂海兽半蛇的下半鳞甲以及上半部分的美艳肉体。
海兽的蛇尾在滚烫的海水中拍打,尖锐中另带悦耳的怪异尖啸中洋溢着极度的痛苦和并行的欢愉。
“汝言忠贞誓,妾怜帝王心……”蛇妖痴痴地婉转哀嘶着,“汝恨妾何故,妾魂碎难拼……”
回应蛇妖的只有无尽的炮火。直到这条逼得迦勒底一进异闻带就开始逃亡的腓尼基蛇碎成一片灵子的光点后,轰炸仍然持续了数分钟。
藤丸立香其实很想知道为什么它自称凤凰,而佩图拉博当时就露出了恨不得把海怪生生撕碎吃掉的神态。
“佩图拉博把蛇妖干掉了……抬头看看啊,振作一点,伊阿宋。你好歹是阿耳戈的船长吧?”曼迪卡尔多说。
“我当然当过船长,我是害赫拉克勒斯惨遭杀害的丢人船长啊。”伊阿宋嘟嘟囔囔,“你这个阴沉系角色就不要对我抱很高期待了吧?”
他的头顶落下一只手,巨人拎着伊阿宋站直,吓得伊阿宋立刻娴熟地从软绵绵的样子变得像木棍一样僵硬。
“去掌舵,船长。”巨人沉声说,接着就迈步离开了。
“干什么啊……”伊阿宋挠了挠后脑的头发,表情忽而苦涩了一瞬,“原来是佩图拉博啊。”
——
所以佩图拉博的宝具究竟是什么?
杀死那头可怖蛇妖时的漫天炮火不算,清除魔兽时环绕其身周的“铁环”机器人不是,平时时不时就从神奇的铁甲里掏出的各种小发明和小玩意也不是,就像他根本没有宝具一样——与其说是没有宝具,倒不如形容为“天才到不需要宝具就可以完成任何事情的超全能从者”吧?
“阿尔忒弥斯主炮可不是什么继续用这些对空弹药就能击溃的东西,”达·芬奇说,“全长1.5千米的悬浮卫星,武器虽然只有主炮,但一击足够毁灭数个岛屿,如果多上几门,恐怕星球的毁灭也只在几发炮弹之内。”
“而且只要我们一天不击坠阿尔忒弥斯,砍伐空想树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伊阿宋说,最近这位船长也莫名地变得充满干劲起来。
“如果阿尔忒弥斯主炮在我们砍伐空想树时发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福尔摩斯的蓝色投影举着烟斗发言,他的眼神落在佩图拉博身上;其实也只能落在身上,因为佩图拉博就算坐下,脸的高度也超过屏幕了。“最理想的情况适用宝具破坏,而我们之中,谁有自信可以用宝具贯穿太空中的主炮?”
“佩图拉博?”立香问,打断了夏洛克·福尔摩斯卖关子的行为。“抱歉……”
“你在为何事道歉?”巨人说,将他的头盔戴回头上,“只不过一只游离主炮,不成体系的小小玩具,何须动用宝具?”
三秒后,空中的主炮突然开始自行解体,无数组合而成的钢板铁钉在内部发出的信号中拆分成多个悬浮的碎片,一部分被推入太空深处,一部分落进大气之内,燃烧出绚丽辉煌的火雨。
“我有阿尔忒弥斯的解体指令,而我的头盔中有发信装置。”巨人说,声音冰冷如铁,“我曾为这门炮的正品命名。这原本是……兄弟间的赠礼。”
“啊……”戈尔德鲁夫张大了嘴,“啊!啊?我们都做好准备恶战一场了!不过这也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真是感谢你啊,佩图拉博。”
福尔摩斯的烟斗在下牙轻轻磕了一下。“不要期待以后的恶战啊。”侦探点评道。
藤丸立香在巨人旁边坐下来,抱着膝盖侧过头打量佩图拉博的头盔。
“等我一会儿。”佩图拉博说。
他们静坐到最后一抹火光沉入海洋,随后佩图拉博迟缓地重新站起。
“去攻破『虚无之洞』的守门者吧,救世者们。”巨人说。“我需要声明,那处的防御并非我所擅长击破之物。”
先到2.5.1,一方面是篇幅,另一方面是再写会严重剧透,所以2.5.2延后。
附:作者刚刚发现自己从八月千石保底公主至今,一个新五星都没出。
番外·天启与火刑架
——第三卷63章弑君棋(上)片段展开——
马卡多举起手,他的寓所随即被亮起的灯光照亮。
莫尔斯的目光划过梵高的向日葵摹本,在黑衣女人苍白而神秘的微笑上扫过,对着单耳被纱布裹紧的男人自画像笑了一笑。
另一面墙上挂着几面破破烂烂的旗帜,雷霆褪色,霹雳弯折。他伸手挑起破损闪电旗的一角,嗅了一下旗帜边缘沾染的血迹。
“我的躯壳表面没有油脂和细菌,”工匠放下闪电旗,转过头。“没有污染——而你将这些东西直接挂在空气中,想必这也不是什么十足值得担心的问题。”
马卡多的白发散在兜帽里。他坐在木椅上,慢悠悠地打开一瓶刚从静滞立场里取出的红葡萄酒,捏着瓶底内陷的凹槽倾斜酒瓶,酒水落进杯中。
“来一杯?”马卡多问。
莫尔斯接过酒杯,在马卡多对面坐下。木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像落座的只是一团轻盈的黑雾。
“我不认识那面旗。”莫尔斯说,“就像我不完全认识你正在摆弄的这些卡牌。塔罗的变种?”
“旧夜之前,人们用这些牌来占卜。”宰相说,“只是些解闷的小玩意儿。”
老人将纸牌一张张地翻开。月亮。殉教者。怪物。主教。黑暗之王压住了皇帝的半侧。
“它们的含义并不绝对。”马卡多说。“比如月亮,在西欧的巢都象征命运的上升,在南极则与意外做出的牺牲相关。”
“殉教者呢?”莫尔斯问。
马卡多将那张画着被缚于火刑架的枯骨之牌收回掌心,卡牌消失在空气里。
“必然的牺牲。”宰相回答,视线越过工匠的耳边,落于他背后的雷霆旗帜上。
莫尔斯的手指敲了一下木椅扶手的侧边,打量这间帝国宰相的寓所。这儿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反而更像个小型的博物厅。熏香和墙壁上的花饰融为一体,昂贵的自然木料铺成深褐地面,居中则是他们现在所用的方形小桌,小到只容得下两个人面对面而坐。
“这里有那幅画吗?”莫尔斯问,“一个年轻女人位于画幅中间,戴无边便帽,穿黄色长裙,手持一面红白蓝三色旗,引着一群工人市民小孩打仗的那幅?”
“未曾听闻。”宰相抿了一口红酒。
“帝国计时的第二个千年里,一个名叫法国的国家中,波旁王朝二次复辟,1830年7月26日,法国首都市民起义,三日内占领王宫,查理十世逃亡。”
莫尔斯闭上眼睛,头半仰半靠在木椅高度及颈的靠背顶部:“在这次战斗中,克拉拉·莱辛首先在街垒上举起象征共和的三色旗,她就是画幅的主体。”
“历史就在统治和反抗之中循环不止。”马卡多说。
“而我们正走在统治之路上?”莫尔斯睁眼,单手支在扶手中段,撑起头。
马卡多添满了他的酒杯:“这瓶酒在整个银河存世不超过三瓶,你应当喝一些。”
莫尔斯将酒杯轻轻放回桌面:“伱可以把它倒回去。”
马卡多笑了。
“克拉拉·莱辛死时,尼奥斯就在附近。”莫尔斯继续说,“事实上,他就在那副画里。”
“作为无名的战友?”
“不,他在画面背景的巴黎圣母院中。”莫尔斯说,“他那时是个神父。”
“他在市民起义中有所参与。”马卡多肯定地猜测道。
莫尔斯回忆的时候用手遮住了他的笑容,“一场三日获胜的起义。他们在参与战斗前都说自己一定是疯了,那些人提着步枪,拎着刀,从大街小巷里冲出来,像一场从海岸向上层层递减的风暴……可他们获得了胜利,尽管死者的血腥气让当时那条脏得像个下巢的街道更加不堪入目,而这场天赐的胜利也在历史的循环之中消弭于无形。你觉得尼奥斯究竟想要什么,马卡多?”
“你认为呢?”宰相把问题还给莫尔斯。
莫尔斯耸了耸肩,将话题再度荡开。“法国还存在的时候,古泰拉有个笑话。这个国家需要女人、矮子和外国人来拯救。比起克拉拉·莱辛,另一个女人更加出名。”
马卡多安静地听着,眼神幽邃,手指空悬在那套卡牌上方。
“让娜·达尔克。”莫尔斯说,“后来被冠以圣女之名。1429年,来自栋雷米的放羊女让娜·达尔克终结了正在进攻法国的英军的攻势,带领部队解除奥尔良之围,随后自称聆听了启示之言,领导军队进行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胜利,扭转整个战局。”
他略作停顿。
“1431年,圣女贞德受审,被指控为异端。法庭质问她是否获得了上帝的恩典,她说若她没有蒙恩,望上帝赐予他;若她已经受赐,希望上帝仍眷顾她。她另外提及自己拥有一枚戒指,镌刻有三枚十字架,以及耶稣玛利亚的铭文。”
“同年五月,她上了火刑柱。她的告解神父赶回教堂为她取来金十字架。从点火到化为枯骨,她坚定地喊着耶稣的名号,没有得到回应。随后他们拨开木炭,检验尸体,再烧了一次,防止有人想要收集骨灰。这些灰烬落在塞纳河。
“刽子手后来说,他为自己亲手处死了一名启示的追随者而害怕。”
马卡多没有询问在这转折的两年内都发生了何事,这对于一名帝国宰相而言称不上疑问。“这个故事里,尼奥斯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以为这很明显。”莫尔斯的手指擦过酒杯上沿,发出一串滑动的摩擦声。“他是启示之声,是眷顾圣女的上帝,是帷幕后推动时局的阴影。他让圣女贞德笃信于他。”
“这是……”马卡多没有说完。他又喝了一口红葡萄酒,手指压在酒杯侧面,温度透过玻璃传导至酒水中,影响了这瓶极度珍贵的酒水的口感。
“我在讽刺,”莫尔斯忽而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端起酒杯小酌一口。“我又在讽刺。”
他翻转手掌,抛出一张殉教者牌。薄薄的纸牌在桌上滑动,精准地落回原先的牌堆里,落进皇帝牌之下的缝隙中,只露出牌面火焰的一角。
“中世纪狩猎巫师时,他自己也体验过一回。”莫尔斯说,“他有一百种方式逃脱,但他没有。‘否认恶魔和巫术存在的人是异端’,他为了公开反驳当时教廷的这句话硬是把自己烧了一次。”
“这真是……”马卡多摇了摇头。
“学以致用。”莫尔斯说,“现在帝国真理中也有这句话了,只不过改了一个词。”
他将酒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再次验证自己不喜欢红葡萄酒的涩味,随后站起身,向马卡多伸手。
宰相与他握手,数秒后松开。
“我就不问那面雷霆旗帜究竟是什么了。”莫尔斯的声音轻而冷,“凡人终有一死。”
“启示亦可为启示而死。”马卡多喃喃,收起酒瓶,将兜帽拉回头顶,忽而停顿:“你伴他一路而来,你又在这些故事中身居何处?”
莫尔斯向侧方伸手,缠绕黑布的手掌朝上。
一枚戒指落入掌心,似金似铜,小巧古朴。其上刻有三道十字,另附铭文耶稣玛利亚。
“送你了,你可以把它加入你的珍藏之中。”莫尔斯将戒指抛给马卡多,勾了一下嘴角。“我通常是那个刽子手。”
好,那么这漫长的一卷就彻底结束了!
下面一卷自然是某位罗伯特基里曼……只有他吗?不知道呢。
顺便,有些小小的思维定势看来还是要提一提,镰刀不一定等于莫塔里安,蛇妖不一定等于福格瑞姆,送兄弟巨炮的不一定是狮王,难以攻破的城墙不一定是多恩……
序 伊利瑞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