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止一次地思考，自己将船交给沙曼莱尔来开，是不是此生做下的最错误的决定。
他对沙曼莱尔对要求也是一降再降，从一开始的目标日行五百海里，变成了日行三百海里，再到日行一百海里。
最后到了现在，只要不触礁莫尼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在险险地躲过这片礁石之后，莫尼捂住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对沙曼莱尔说道：“你现在先休息一下吧，让我来掌舵，你等会儿再开！”
“嗯…”沙曼莱尔闷闷地点头。
他其实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成为一个“海上杀手”。
大海和陆地不一样，它是永恒流动的。
而且由于今天是海潮之月刚刚结束的第一天，潮汐似乎还不太稳定，时而会卷起汹涌的海浪拍打在船身上，将莫尼号玩弄于股掌当中，也让沙曼莱尔变得难以把控方向。
更何况一边还有咆哮着的莫尼，莫尼越咆哮，沙曼莱尔的脑子就越乱，操作也就越奇怪。
沙曼莱尔看了看手上的船舵，语气闷闷地问道：“我是不是没有开船的天赋？”
莫尼很想回答是的，但他不想打击这条小鱼的自信心。
而且沙曼莱尔的一些操作就连莫尼这个老船长都做不出来，显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天赋，而是“天赋异禀”。
莫尼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了笑容，语气温和地安慰道：
“不不不，作为第一次开船的新手来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指了指刚刚被甩开的礁石群，说道：“既然刚好碰到了礁石，不如向它开炮，让你练习一下发射大炮的技巧，如何？”
“好啊！”听到开炮，沙曼莱尔低落的情绪立马回涨了。
他“咔咔咔咔”地拉下主控台上所有控制武器的拉杆，从椅子上跳下，一蹦一跳地准备去开炮。
然而刚一打开门，沙曼莱尔就看到了一条意外之鱼。
波奇此时正一脸菜色地坐在门外，双手还死死地扒住门框。
他现在还没有走，这里离阿帕奇岛上还太近了，到处都能看到船的踪迹。
为了避免波奇被其他人抓到，莫尼原本打算让沙曼莱尔将船开到远离人烟的海域才让波奇回海里。
然而，现在这场分离似乎要提前了，波奇已经等不及了，或者说忍受不了了。
看到沙曼莱尔出来了，波奇发出一声虚虚的呼唤：
“我的…儿子啊！”
他颤抖着拉住沙曼莱尔的手，颤颤巍巍地将一个东西塞到了他手心里。
沙曼莱尔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枚色泽莹润，看起来乌黑发亮的黑色大珍珠。
它大概有鹌鹑蛋那么大，圆圆鼓鼓的模样看起来异常圆润而饱满，握在手心里特别有分量。
波奇按住沙曼莱尔的手，将他的手心收拢，说道：
“这是爸爸从海里捡的，送给你当临别礼物。”
“它是一枚【蜃珠】，可以记录下一些幻像，立面记录了爸爸唱歌时的影像，你要是想爸爸了就把它放在海水里泡一泡，这样就能从海水里看到爸爸的倒影。”
波奇又再次抱了抱沙曼莱尔，说道：“你开船太猛了，爸爸实在受不了，就先走了，你和莫尼要好好相处，千万不要吵架！”
像是印证这番话一样，波奇忽然捂住嘴巴，发出一声干呕：“呕…”
说完，他摇头晃脑地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沙曼莱尔听到了一声“咚～”的入水声。
波奇跳下了大海，优美的身姿在水中游曳，长长的鱼尾自由地舒展着，就像一条白色的绸带一样。
只不过，在他入水的地方忽然泛起了一团颜色可疑的不明糊糊。
这团糊糊在水中迅速地四散开来，依稀能够分辨出是某种鱼肉的碎末。
波奇yue了，被沙曼莱尔开船晃的。
但他忍住了，没有在自己儿子面前yue出来，而是将这些东西抛洒进了大海，送给那些小鱼儿们吃。
一路看着波奇的身影迅速消失，沙曼莱尔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握紧了手中的大珍珠，朝着下层船舱而去。
不过几分钟后，莫尼号上响起了阵阵轰鸣声：
“砰！”
“砰砰！”
一颗颗黑色的炮弹从船上飞出。
它们迅猛而精准地落地，在礁石上炸开数朵黑雾。
随着一阵刺鼻的硫磺味传出，这片礁石群在一声声炮响下被轰平了！
莫尼站在动力室的玻璃窗前，神色极为的复杂。
船开不好，开炮却如此精准。
所以…他的这条小鱼是把天赋都点在开炮上了？
第118章 塞壬
在波奇离开去找艾莉西亚后，沙曼莱尔依旧在莫尼的指导下开船。
莫尼号艰难地在海上航行，时而能够听见动力室内传出咆哮声。
“歪了歪了，你方向打歪了，再开就倒回去了！”
“不要加速，把拉杆往上推！慢一点开！”
“有船！前面有船！快点转向！”
“不！别去那边，那里有漩涡！快离开！”
这已经是沙曼莱尔开船的第五天了，在莫尼的一声声咆哮当中，沙曼莱尔开船的技术也在一天天地进步着。
虽然他依旧把船开的歪歪扭扭，但至少见到礁石群会提前打舵了，翻船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莫尼号现在来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海域，动力室内暂时安静了下来，沙曼莱尔手握着船舵，眼神专注地看着海面。
随着海水的起伏，他的手在小幅度地晃动，控制着船的方向。
“咳咳…”莫尼忽然发出几声轻咳。
喊了这么久，嗓子都快冒烟了。
他弯下腰，举起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大水桶，掀开盖子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起来。
从沙曼莱尔开船的第二天开始，他每天都会放一个半米多高的水桶在动力室内，以防自己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每当清冽的淡水流入喉咙，莫尼都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现在也是如此。
当咕咚咕咚地喝完水后，他脸上露出享受的笑容，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啊～真舒服～”
随后，他又对开船的沙曼莱尔问道：“你要喝水吗？”
“不需要！我们人鱼可以从食物中获取水分，不需要单独喝水！”沙曼莱尔摇头。
人鱼是生活在海里的，不需要像人一样饮用淡水。
少量摄入倒是可以，不会影响身体健康，不过要是一次喝上一升左右，就会水中毒，反而对身体有害。
“哦～”听到沙曼莱尔的话，莫尼了然地点头。
很好，又掌握了一个人鱼的知识点，晚上回去了记在小本子上。
在将水桶放回脚下踩着后，莫尼擦了擦嘴，指着被钉在主控台上的海图，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抵达了帕帕奇湾，按照这个速度的话，大概四，五天之后能够抵达帆船岛。”
这张海图是莫尼自己画的，他将阿帕奇岛附近的海域情况都画了下来，比起市面上卖的海图来说，标注得更加详细。
沙莱曼尔低头看了一眼海图，忽然看到在莫尼指的帕帕奇湾这部分有一块红色的标记区域，上面写着【疑似有塞壬出没】。
“这里有塞壬？”沙曼莱尔惊疑地问道。
“只是疑似而已，我听其他航行过这里都船长说过他们在这片海域遇到了塞壬，但是我没有亲眼见过，所以还不确定。”莫尼答道。
他看向沙曼莱尔，问道：“怎么了，你担心会遇到塞壬吗？它们不应该和你们人鱼关系不错吧，应该不需要担心吧。”
人鱼，塞壬，娜迦，这三个物种都有着类人的形态，所以被大部分人类视为亲缘关系很近的三个种族。
然而据沙曼莱尔所知，他们之间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独立的物种。
要是长得像就有亲戚关系，海里的那么多鱼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不全是亲戚了？
听到莫尼说人鱼和塞尔关系好，沙曼莱尔摇头，否认道：“不，我们和塞壬关系才不好！”
实际上，这两个物种之间的关系很奇妙。
和独居的人鱼不同，塞壬是群居物种，它们以家庭为基本单位生活在一起，喜欢在礁石林立的海域出没。
一个家庭当中少说有五，六只塞壬一起生活，大部分情况是十来只，有时候家族庞大的还会聚集三四十只。
虽然单个的塞壬没有人鱼厉害，比人鱼低了一个序列，但它们数量多啊！
它们有时候会群体主动，主动寻找人鱼的踪影。
在将人鱼捕抓回巢穴后，这些塞壬们会一大家子齐上阵一起玩弄这条倒霉鱼。
是的，玩弄。
从身体到心灵。
然而奇怪的是，它们又并不会杀害人鱼，只是会在玩腻之后将人鱼送走。
虽然人鱼在遇到塞壬后一般没有生命危险，但这样的经历相信没有哪条鱼会想尝试。
很多人鱼母亲在吓唬幼崽的时候都会拿塞壬举例，叫他们不要乱跑，不然就会被塞壬捉走当rbq。
艾莉西亚也曾经这样威胁过沙曼莱尔，他对此记忆深刻。
在刚一看到海图上写了塞壬时，他心里还咯噔了一下。
听到莫尼说只是疑似而已，沙曼莱尔稍微放心了一点，嘟囔道：“希望这里没有塞壬吧…我可不想遇到这些家伙。”
“为什么？”莫尼不解。
沙曼莱尔扭头看了一眼莫尼，也没有隐瞒，而是直接将人鱼和塞壬这两个种族之间真正的关系告诉了他。
“嘶…”
莫尼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被惊讶道。
他的神色变得古怪，看向这片海域的眼神也变的凝重起来。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莫尼向沙曼莱尔保证道。
“但愿这里没有塞壬！”沙曼莱尔又说了一句。
然而，有句话就叫做说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