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莫尼就一瓢凉水倒下来，说道：“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
在霍克疑惑不解的眼神中，莫尼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眼神锐利地看着这位老伙计，说道：“莫尼号每次停船的时候有没有刷护理油，这件事你最清楚。”
“我也不会拿这个事情再责怪你，但是很显然…我认为你还没有做好成为一个好船长的准备。”
“船长…”霍克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脸上露出了懊悔的神色。
“如果我有第三艘船，到时候在考虑这个事情吧！”莫尼在霍克肩上拍了两下，随后就快步离开了这里。
他要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直处理船的事情去了，都忘了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糟糕，这要是给他可爱的人鱼们撞见了，又会说他丑的！
“蹬蹬蹬…”
莫尼快步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刚准备打开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今天，我从海上捞起了一个落难的倒霉蛋，他说他叫乔尼，是我曾经船员的后代。”
“这可真有意思～”
“在茫茫的大海相遇，也是一种缘分，看在克拉克曾经给我挡过刀的份上，我准备送他回家。”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说自己发现了人鱼！”
“哦嚯嚯～”
“人鱼～我最爱的人鱼，它们是多么美丽纯洁，让我魂牵梦萦…”
房间内的声音声情并茂地朗读着，在说到人鱼的时候，语气忽然变得极为粘腻而且让人牙酸，只听一句就让人鸡皮疙瘩狂掉。
莫尼听到这个朗读的内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直到听见人鱼，他才猛然发觉这不就是他之前写的日记吗？！
是哪个不怕死的胆敢把他的日记读出来！
莫尼头上暴起了青筋，猛地推开门，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是谁！”
然而，房间内没有人，只有波奇坐在地板上，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日记本。
第93章 公-开-处-刑
“波…波奇！”
看到房间里面只有波奇一条鱼，莫尼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硬生生地给憋住了。
他从牙齿缝里挤出波奇的名字，在出声问责和就这么算了之间徘徊不定。
不过还没等莫尼决定好，波奇就已经注意到门口的情况。
看到是自己的好大儿莫尼回来了，波奇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对他喊了一句：
“欢迎回来，莫尼！”
这一声饱含喜悦的欢迎打断了莫尼的思路，也浇灭了他心中的怒火。
算了算了，人鱼能有什么错呢。
都是我的错，要怪就怪我自己，是我让他等的太无聊了才会读日记。
早在成为苔丝小姐铲屎官的时候，莫尼就养成了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责怪小猫咪的“好习惯”。
更何况现在面对的不是猫，而是人鱼，莫尼的底线更是无限放低。
就算波奇现在把刀架在莫尼脖子上，莫尼也会笑着让他砍，甚至还会提醒波奇自己的脑袋梆梆硬，让他砍下去的时候别伤到自己。
区区读日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波奇高兴就好！
“莫尼！莫尼！”波奇兴奋地连续喊着莫尼的名字，似乎有什么急切的想法要和他分享。
听见这几声热情的呼唤，莫尼心情舒畅极了，就像…就像狂吸了几口【甜梦】烧出来的烟一样，身体轻飘飘地跟要飞起来似的。
他大踏步走到波奇面前，屈膝下蹲平视着波奇的眼睛，语气造作地问道：“我亲爱的波奇，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是！是我发现了好玩的！”波奇摇头。
他高举起手中的日记本，兴奋地说道：“莫尼，你的日记本好有趣哦～”
“它竟然会自己讲故事！而且讲的还很精彩！语气跟你一模一样！你要不要一起来听听看！”波奇眼神放光地说道。
刚一说完，他就随手翻开了一页。
“我对于人鱼的热爱，还要源于童年时期的一次经历，那一天…乌云密布海浪澎湃，天气看起来糟糕极了，似乎马上就要迎来一场风暴，可是年幼而愚蠢的我执意要出海…”
仿佛是回应波奇的话一样，莫尼的笔记本忽然自己发出了声音，一句句地念起了莫尼写在那一页纸上面的东西。
它的语调跌宕起伏又蜿蜒回转，说话的音色也和之前那个腻歪的声音一模一样。
破案了！
刚才不是波奇在读日记，而是日记本自己在读自己！
“我的愚蠢遭到了报应，我莫尼·卡许竟然不是传说故事当中的天选之子，而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蛋！”在读到“蠢蛋”时，日记本的语气还加重强调了一下。
“我的船遇到了意外，被一道巨浪拍中瞬间散架，哦～它是多么脆弱！”
“我没有像传说故事中那样得到奇特的能力，而是直接落入了海中，咸湿的海水包围着我，激起的浪花就像一只只手臂缠绕在我四周，要将我拉入死亡的深渊！”
听到日记本用激情澎湃的语调说出自己这段黑历史，莫尼嘴角一抽。
每个少年都有过年少无知的时候，会幻想自己会成为成为传奇故事主角，就连莫尼也不例外，所以在他十二岁时才会不顾仆从的劝阻执意出海。
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大海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后面的东西莫尼不想听，也不想让日记本念出来，他伸出手往前一抓，试图从波奇手里夺回自己的日记本。
可是波奇早有准备，身体整个往后一仰，闪开了莫尼伸过来的手。
“这一篇日记我还没看过！我想听它说完！”波奇用双手护住日记本，眼神期待地看着莫尼。
“把它给我！如果你想听故事我可以亲自给你讲！”莫尼急切地说道。
“但我就是想听它念！”波奇拒绝了。
“你确定？”莫尼问道。
“我确定！”波奇点头。
见到波奇执意要听，莫尼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这是他亲手写下的东西，他知道后面的内容有多么难堪。
他注视着波奇的双眼，用低沉的语气说道：“不是什么有趣的经历，你会失望的。”
“但我想要更了解你！不管里面写了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的！”波奇坚定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莫尼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波奇。
其实他内心深处也有一丝动摇，想要知道波奇了解自己真实的过往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和波奇僵持了那么十几秒，莫尼捏紧的拳头被松开，暂时放弃了争夺自己的日记。
似乎察觉到莫尼不会再打扰它，日记本继续说起了写在自己身上的这段故事：
“溺水的滋味很不好受，这是除了被父亲掐住脖子以外最令我难受的经历，我很痛苦，窒息让我大脑发胀发晕，我在心里哀求着，哭嚎着神明的怜悯，让它们来帮帮我。”
“可是没有神会回应我的祈求，祂们似乎早已经陨落…”
“我知道自己快要溺亡，一瞬间在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
“很意外的，我竟然看到了母亲，原来她没有我记忆中的那么漂亮，只是一个长相平凡的女人，可是她看向我的目光那么温柔慈爱，让我有种原来自己也是被人爱着的错觉。”
“我见到母亲对我笑了，我现在要去见她了吗？是她在呼唤我吗？”日记本的声音哀伤中带着一丝解脱。
“然而，在我即将闭上双眼等待死亡来临时，我恍惚见到了一条银白色的鱼尾，它迅速来到我身边，将我抱在怀中极速往上升。”
“我感觉到有风在我脸上吹拂，有一双冰冷的手在我脸上抚摸，按压着我的胸口，试图挤出我肺中残留的水分。”
“随着海水被吐出，我的意识逐渐清醒，耳边回荡起了一阵歌声。”
“我现在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记不清完整的旋律，只记得其中一句歌词：我们属于海洋，属于这片澄净的蔚蓝色～嗨哟～嗨哟～嗨伊哟～”
读到嗨哟这里，日记本竟然直接唱出了声。
然而它只是区区一本日记，不具备动人的歌喉。
呕哑嘲哳的声音让在场的二位听众都听得眉头直皱。
波奇甚至捂住了耳朵，他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看笔记本又继续讲述起来，嘴巴动了两下又闭上了。
“这是我此生听见过的最优美的声音，胜过一切。”
“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没想到这个举动却惊动了那个为我唱歌的身影，它惊慌地跳下蔚蓝的大海，白色的鱼尾在水中翻腾，只留给我一个远去的背影。”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人鱼，它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想要有一条自己的人鱼的想法在我脑海中不可遏制地蔓延。”
第94章 你记得自己吃过多少片面包吗？
“我患上了鱼热症，还没等到成年我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海寻找人鱼的踪迹。”
“我以和父亲断绝关系为代价，驾驶着一艘小船出海，那时候我雄心万丈，认为自己一定能够闯下一番事业，成为大海上人人敬仰的霸主！”
“然而，在我刚抵达第二座岛屿的时候，意外就发生了。”
“我在那里遇见了一个叫做卡特琳娜的女人。她有着一头美丽的红发和乌黑的眼睛，笑起来那么美丽，那么温柔，她主动靠近我，对我嘘寒问暖，替我排忧解难。”
“那一刻，我以为遇到了此生的挚爱。”
“可是，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我知道自己依旧是个蠢蛋！卡特琳娜背叛了我，她骗光了我的钱，开跑了我的船，甚至偷走了我的衣服，大笑着扬长而去。”
“我失去了所有，仅穿着一条裤衩在岸上追逐，甚至跳下海想要挽回自己的船，却被她像看小丑一样奚落。”
“刺耳而尖锐的笑声回荡在我耳边，码头上的其他人也过来看热闹，嘴里一边说着着可怜一边嬉笑着对我指指点点。”
日记本夹着嗓子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嘲讽道：“看呐看呐，这里有一个被女人骗光了钱光屁股乱跑的倒霉蛋！看呐看呐！这个倒霉蛋明天就会因为受不了打击跳下大海！”
听到日记本的嘲讽，莫尼额头上暴起了青筋。
“我承受了莫大的羞辱，这个场景让我刻骨铭心，甚至时而会出现在我的梦中让我猛然惊醒。”
“我因此放弃了对爱情的幻想，甚至开始厌恶起所有红色头发的女人！但我没有像那些人期待的那样跳下大海！并且永远不会！我莫尼·卡许不会像个孬种一样死去！”
“我失去了所有，也失去了自己仅剩的羞耻和怜悯，我开始坑蒙拐骗，甚至是和其他恶徒组成团伙抢劫掳掠。”
“我不会在乎其他人的哀嚎和祈求，只要是能够获取金钱的方法，我都会去尝试！”
“我的行为让我成功积累了一大笔财富，并且没有受到任何报应，因为所有的有钱佬都是这么开始的！剥削，奴役，压榨，掠夺，就是成为有钱人唯一的方法！”
“人类是丑陋而愚蠢的，这是我这一生中学到的最有用的道理。”
“我获得了越来越多的钱，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谄媚与奉承，走到哪里都被一声声莫尼老爷围绕着。”
“可是…我的内心却越来越空虚，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做梦，梦到我即将溺亡的那一天，梦到那片蓝到发黑的海水和那个银白色的身影。”
“人鱼，我需要一条人鱼，一条永远不会离开我，也不会背叛我的人鱼！”
“这个想法重新占据着我的思想，我的灵魂，我的一切！”日记本声嘶力竭地高喊着。
听到这里，莫尼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暴喝：“够了！给我闭嘴！再说一句我就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