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三十而立,我这三十岁,还在街上乞讨,只怕这辈子都立不起来。”
“那你娶妻了吗?”
“嘿嘿……”
王里根傻笑一声说:
“娶了,虽是个贱籍奴婢,大户人家的下人,年龄也比我大三岁,但也是苦命人家出生的,老实本分,不嫌弃俺要饭,还给我生了个大胖儿子,巷子里没有不羡慕俺的。”
“好福气,有了后,还有媳妇热炕头,你也算没有白来人间一趟。”
张武羡慕道。
王里根叹气说:
“武爷您说笑了,小人不过一个行乞之辈,哪有银子在京城买房?热炕头更是梦里都不敢想的奢望,每到冬天,只能让媳妇领着孩子去住赵员外家的柴房,虽然和牢里一样简陋,却总不至于被冻死。”
“那你父母呢?”
“嗨,那些年世道纷乱,满地都是逃荒的灾民,早失去了联系,来京城后让人给老家捎去几封信,全无回应,只怕是死在战乱中了。”
王里根摇头黯然说着。
张武沉默。
古代的平民百姓,没有不苦的。
京城最破烂的房子也得一千两,对王里根来讲完全是天文数字,几辈子都攒不下这么多钱。
“你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
王里根愣了愣,仿佛觉得这个词很新鲜,低头仔细想了好一会才说道:
“小人没什么梦想,只盼着媳妇孩子平平安安,不要被冻死饿死便满足了。”
“若有一日,有人给你一万两银子,要你效死……”
张武话没说完,王里根便打断他的话乐道:
“武爷您真是太高看我了,小人贱命一条,甭说一万两,只要有人给五百两银子买命,小人上刀山下火海,若是皱一下眉头,叫我下了阴间,十八层地狱受一遍。”
“……”
张武惊愕。
生在这个世界,人命如草芥……真不值钱。
王里根期盼说道:
“武爷,若有这样的买卖,还请您照顾我,小人不贪,只要四百两便可,剩下一百两给您买酒喝。”
“说起来我还欠你的酒。”
张武从腰后解下酒壶,用右手掌心托着,放在牢里地上说道:
“不过这酒你不能白喝,得给我一滴血。”
“一滴血?”
王里根愣了愣,当即咬破手指问道:
“武爷您看我滴在哪?”
“滴我手心便可。”
张武把右手伸入牢中,将功力暗暗运于掌中,血液滴下来,用内力包裹,攥于掌心说道:
“若事成,还有五倍的银子给你,事不成,当你欠我一条命。”
说完之后,张武负手离开大狱。
王里根做贼似的扒着铁栏杆,朝过道里打探一番,确定无人,才拿起压在酒壶下的纸。
两千两银票!
“可以在京城买宅子了。”
王里根激动得全身发颤,朝张武离开的方向连磕三个响头。
买个宅子,给媳妇赎身,剩下的几百两做个小本买卖,这银子足够扭转他们一家人的命运。
而离开大狱的某人,径直走出两道门,来到廨房内。
桌上放着一个碗,碗里有清水。
把王里根的血滴入碗中,再拿起旁边萧景敖睡过的床被。
张武每天都会给他换新的,昨日的被褥上突然出现殷红血迹。
把染血的地方浸入碗中。
不多时,两种血,相融。
王里根是牢里与萧景敖身材、样貌、年龄,最近似的人,和自己长得也有点像,都是一米八的大高个,看着有些壮。
如今血型也一致,事情便简单多了。
弄点毒盐,里面再掺和点其他毒物,让王里根吃下去暴毙而死,身中剧毒,面孔和全身完全溃烂,分不清究竟是谁。
只要把萧景敖替出天牢,让他有了求生之念,谁都拿他没办法。
至于皇室是否验尸查真假,人都跑了,查不查已无所谓,能拖延一阵给个跑路时间便成。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张武心知,自己这样做有些冒险。
但他已有应对之策。
与六叔认识这么多年,即便再愚笨,保命手段也应该学到了几分。
突然,张武心血来潮,把自己的血也滴入碗中。
再次相融。
王里根不止可以做萧景敖的替身,也可以做自己的。
把碗里的血水泼在地上,免得被人看见。
又从壶里往碗中倒了几次水,把碗彻底洗干净,顺便把地上的血迹冲淡,直至完全看不见血色。
抱起床被,趁着院子里没人,打开库房,放入角落里,有一大堆沾血的被褥,都是犯人弄脏的,堆多了会找人一并清洗。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刑房里静悄悄,唯有程狗在打磨自己的短刀。
张武负手步入刑房,给早已等候他多时的程狗传音道:
“什么都不要问,下手狠些,至少躺三个月。”
“什么……”
程狗愣住,见张武目光坚定,咬了咬牙,骤然暴喝道:
“你安敢欺我!”
“噗哧——”
血光乍现,张武胸前被撕裂出一个大口子,划破的衣衫里血肉外翻,刺目惊心,伤痕深可见骨。
而某人也面无表情,一掌打在程狗胸前,当即将其狠狠轰飞砸在墙上。
鲜血狂喷之余,打人如挂画,程狗过了两秒才从墙上脱落下来,昏死过去。
这般动静,立时惊动了巡逻的狱卒们。
这惨相,令众人毛骨悚然。
第78章 狠人狠人
天牢里,张武与程狗火拼,下手之狠,惊呆众人。
但两人都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众人来不及多问,只得赶紧抬去救治。
一路上,装睡的张武在心里暗暗诅咒程狗。
若不是自己肌肉结实,这一刀几乎要把自己整个胸膛刨开。
不过也只有这种敢下手的狠茬子,关键时刻才不会掉链子。
在去医馆的途中,狱卒们小声议论着。
“武牢头不是修成金刚不坏神功了吗,怎么会被一般兵刃所伤?”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程狗剐死那黄大人之后,怀里有了银子,请人用千年寒铁打造过一把短刀,据说价值千金,锋利无比。”
“这家伙疯了吧,武牢头平时对他不薄……”
“知人知面不知心。”
众人一路把张武抬进唐氏医馆,程狗则被送去另一家医馆,免得两人醒来后又杀起来。
一番检查,包扎伤口,清理血痂,确定没有性命之忧,狱卒们才离去。
医馆里不只有医生,还有小姑娘陪护照顾,管你吃喝拉撒,只要有钱,这里和后世的医院差不多,可以一直住着。
平安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张武才睁开眼睛,便见曹斌在床边焦急踱步。
“武哥儿,你总算醒了。”
“咳咳咳……曹兄,让你担心了。”
张武咳嗽着,面无血色,胸膛被白布包扎得像个木乃伊,想坐都坐不起来。
曹斌慌张按着他说道:
“武哥儿你躺着便是,千万别动了伤口。”
张武虚弱说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少说也得躺几个月,牢里你先暂时找个人打理吧。”
“牢里的事情再说,现在我想请武哥儿你帮忙拿个主意。”
曹斌忧心忡忡说道。
张武一怔问:
“什么主意?”
“这司狱我不想当了,武哥儿你看我再坚持一下,还是使关系调走?”
“……”
张武惊悚。
自己才自伤,这家伙便想着调走,莫非听到了什么风声?
某人假装诧异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