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你们医闹也闹得不专业呀。没有遗像,没有花圈,没有一大批人披麻戴孝,在医院门口烧纸钱;
没有横幅,没有举牌,没有带录音循环播放的大喇叭,甚至没有谁拉着路人,见谁就把事情说一遍;
倒是有个乐队,看看都是些什么乐器吧。木管?铜管?大提琴?——你们倒是来两支唢呐呢!
格雷特一点紧张感也没有。动用物理战力,野蛮人足够用了;
动用魔法,三阶法术也能镇住场面。再高阶?拜托,三阶的火球术,已经可以在一场小规模战争中奠定胜局了,再高阶的破坏性法术,议会的执法队就要出动了!
没有紧张感,自己不会被打的前提下,他就抄着手站在野蛮人保护中,只管看戏。
嗯,没有医务科,没有更上面的主管部门,不会有理没理都被压着去跟病人家属道歉,不取得谅解就要扣工资扣绩效,停手术甚至解聘的医疗生涯,是完美的医疗生涯~~~
“谁允许她让男人接生的!谁允许的!”黑色马车那边,几个男人还在大吼。感觉吼不过,甚至给自己加了一个扩音魔法,然后继续喊:
“雷米和她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就是不许!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偏她娇贵,偏她一意孤行!非要让别的男人碰,她是缺了男人就不能活吗?!”
“呸!不要脸!站着说话不腰疼!”女方亲属更大声地吼了回去:
“什么哪个生孩子不疼,有本事,你也去疼一疼啊!怀不上生孩子,你去挨一发折磨术,挨他12小时!自己的老婆自己都不心疼,人渣!”
萨莉亚嬷嬷旁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女方坚持剖宫产,为此不惜让男人接生;
男方不愿老婆给别的男人碰,大吵一架,不知道是女方够强还是女方家族势力够强,总之没拦住;
自己想想憋屈,冥想的时候出了意外,死了,男方家属忍不了,跑到医疗所来闹;
女方家属发现连累了治疗者,紧急冲过来救场……
扩音术下,双方吵架的声音,远远传到好几条街外。女方终究势单力孤,吵不过几十条喉咙,激愤之下,索性动用了攻击性法术:
【音波爆发】——
大声忽发,如同雷霆。声浪笔直推向前方,人群闭嘴,乐器无声。拉车的马匹痛苦嘶鸣着,口吐白沫,东歪西倒。
格雷特:!!!
“你们不要吵了!不要吵到我的病人!——都回去,安抚病人,看看有没有谁心律失常,或者有其他并发症的!”
后面一句却是对看热闹的治疗者们吼的。白袍施法者们整齐地应了一声,掉头就走。然而这句喊话,却把男方家属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掉头炮轰:
“你!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儿子!要不是你弄出这种接生的法子,我儿子和儿媳也不会吵架,儿子也不会出事!”
……老兄,他是自己意外死亡,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在我医院跳楼的,最后还要我医院赔钱……
格雷特叹了口气。他往两边的野蛮人保安挥挥手:
“散了散了,都回去干活。把大门关上,随他们吵到什么时候,再弄出噪音,就从后门出去报警——啊不,去找执法队过来干活……”
说着脚跟擦地,往后倒退。保安们簇拥着他,流水般地往后退却,像是被一个漩涡吸进医院似的。萨莉亚嬷嬷无声无息地跟在人群里,被一起卷进医院,暗暗笑了笑:
确实,男性治疗者给产妇接生,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男方的非议、产妇自己的抗拒……而这些,泉水神殿的女神官出面,都是可以避免的。
双方合作的空间,还是挺大啊。等事情了结了,她找这位诺德马克法师谈一谈?
最后一个人进入医院,抓着两扇大门,迅速关闭。透过门缝,女方那边的亲属还向格雷特挥了挥手,带着歉意笑了一笑。
男方那边就不一样了。不敢冲上台阶打砸,不敢施法砸门——砸别人的产业,法师有充分的反击权力,当场砸个火球术出来都可以。
但是,他们可以放声大喊,可以公开辱骂:
“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给我儿媳接生!她为什么让你碰她,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早就有苟且!要不然,一个陌生男人——”
声音淹没在对面更大声的吵骂中。格雷特脚步一顿,拉了拉恶狠狠瞪着外面,几乎要冲出去的伯纳德,声音轻缓:
“等一等。”
什么鬼?!骂我也就算了,扯上我的病人做什么?这要是不掰扯清楚,以后所有来我这里分娩的产妇,都会被泼脏水!
他越过伯纳德,快步走出大门。凝立门口,给自己甩了一个扩音术,大声怒喝:
“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她第一次到医疗所,来求医,我才认识她!她一共在医疗所待了五天,每次见面,都有女性治疗者,或者助产士在旁边的!”
他早就做好规矩的!男性治疗者给异性检查,治疗,无论什么情况,都要有第三者在场!不是女护士,女治疗者,就是助产士,病人家属……
怀疑的话,他随时能找出一堆证据。医院的规定,医生和病人的名誉,都不可以被伤害的!
格雷特握紧拳头,随时做好了对质的准备。然而,那位失去了儿子的父亲慢慢转向他,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珠,声音颤抖:
“那你为什么要给人接生?——你就是色欲熏心,想满足你自己不可告人的欲望,才想出这种法子的!这么多产妇的身体给你看,给你摸,你很得意吧!!!”
格雷特瞬间沉下了脸。
“你说出这种话,那么,就只有议会裁判廷见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想污蔑我的格雷特我揍死你===
格雷特·诺德马克法师,诉赫伯特·布莱德利法师侵害名誉权一案,于三天之后开庭。
格雷特信心满满地去了通天塔。
低阶法师之间的诉讼,小部分去市政厅,大部分去白塔;而中阶法师的话,鉴于能混到中阶的法师多半都有高阶后台,有什么事情,都在通天塔解决。
这儿距离高阶法师们最近,要找后台的话,大家一次找齐就好了嘛!
格雷特并没有去找后台。被人堵门医闹是周二,开庭是周五,正好错过雷霆之主的每周例会。至于为了这点儿小事,特地跑去跟老师说一声?
呵呵,不值当的。
反正,身为雷霆之主的弟子,只要自己做事堂堂正正,问心无愧。咱们不欺负人,但是,绝对不怕任何人欺负!
他进入法庭的时候,裁判庭里熙熙攘攘,已经坐了一大半的人。整个裁判庭的格局,和剧院,演讲厅,甚至和黑鸦沼泽那个手术大厅,都长得有点像:
大厅尽头,面对正门的位置,自然是法官席。比法官席低一点的长桌上,四个书记员面对法官、背对观众, 摆好了记录的架势;
法官背后,专门被栏杆围起, 类似包厢的位置上, 有不止一位魔法师凭栏张望。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旁听者还是陪审员, 见到他进来,许多人都友好地挥了挥手;
法官席左右两侧, 原告席和被告席相对而设。考虑到通天塔寸土寸金的情况,双方席位的第一排,几乎挨到了法官席边缘。
至于旁听席么, 从法官席对面,一层一层往上堆垒,和剧院的座位没什么两样。这会儿, 旁听席的上座率已经超过八成,席上五彩缤纷,香风四溢, 倒有一半是女性法师。
……这是当然的。这三天, 格雷特按照病人名单, 送了至少二十封信出去,拜托在他这里就诊过的病人或病人家属出庭作证。
每位产妇家里只要来两个人, 两百人的旁听席,就已经塞满20%了。
如果再加上在他这里做过产检, 预约在他这儿分娩, 却被通知近期要打官司, 除了急诊手术一概不接的……
阿门。
除了产妇家属,还有惑控系的一群女性法师,莺莺燕燕, 相携而来——剖宫产无痛分娩这事儿, 就是从惑控系传出去的;
还有一群死灵法师过来看热闹,如果不是旁听席位置不够, 他们能用骷髅把席位塞满;
当然, 还有雷霆之主的徒子徒孙, 塑能系的法师们,但凡能放下手里活计的, 也呼朋引伴, 蜂拥而来;
还有预言系——哦,预言系应该不是他叫来的, 印象中, 被告家族,就有一位预言系的大法师, 应该是他们那边的人……
相对格雷特,被告方的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妙了。赫伯特·布莱德利法师坐到被告席的时候,脸上阴云密布,简直分分钟能够雷雨倾盆:
这位诺德马克法师太过分了!
身为男性,去做接生这种污秽的事情,去直视、甚至碰触女性的隐私部位!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居然还敢告他,还敢闹上议会的裁判庭!
更可气的是,这三天里,居然还有不止一位朋友来劝他:
“你道个歉,赔个罪得了,不要闹到裁判庭去……雷霆之主知道你欺负他弟子,都不用他出面,他手下随便出几个年长的弟子,就能把你一家给砸了!”
谷</span> 传奇弟子就了不起吗?做出这种事情,雷霆之主都能给他撑腰?
他们家也是有……呃,他们家真没有传奇,15级的大法师倒是有一位,但是血缘关系有点疏远,是他的堂叔祖,他爷爷的堂弟。
虽说家族里的魔法师不多,他们家在那位大法师面前,也算是说得上话,但是凭这点关系,绝对没法扛住一位传奇!
“不行!绝对不行!”
布莱德利法师红着眼睛捶桌。
他儿子已经死了,他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独生儿子,11岁成为1级法师,15岁就升到4级,一直都是家族的希望……就这样死了!死了!
都是那位诺德马克法师不好!做出这种事,害得他们家庭失和、儿子和儿媳吵架,儿媳一气之下带着孩子投奔了朋友,儿子心情郁愤之下冥想失控身亡……
他这辈子已经没希望了,他就算拼死,拼掉一条性命,也要揭露诺德马克法师的真面目!
“当!”
法官席正中央,身穿黑色长袍、胸口别着天平徽章的主审法官,敲响铜钟,宣布庭审开始。
那座小小的铜钟声如雷震,还有一股莫名的波动散出,瞬间就抹平了旁听席上的嘈杂。很显然也是一件炼金器具,用槌子敲一敲,只是发动魔法的仪式感罢了。
“格雷特·诺德马克法师,诉赫伯特·布莱德利法师侵害名誉权一案,现在开庭!请原告发言!”
格雷特起身向法官行礼。律师是没有的,也是不可能有的,魔法师们的法庭,用不着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搜集证据,整理观点,邀请证人,全都要他自己来……
“三天以前,赫伯特·布莱德利法师带领送葬队伍,在我的医疗所前大吵大闹,污蔑我色欲熏心,想满足自己不可告人的欲望,才开启为产妇接生的业务。”
他平平静静地阐述事实,对旁听席上的惊讶,嘈杂,愤慨和议论指点,完全视若无睹:
“这种言论,是对我名誉的极大侮辱,也是对在我的医疗所接受治疗,平安分娩的产妇们,以及她们家属名誉的极大侮辱。为此,我不得不向议会诉请,要求布莱德利法师恢复我的名誉。”
“诺德马克法师,您有证据吗?”
“当时在场的,除了医疗所里的施法者和员工,还有伊莎贝尔·加蒂法师,葛瑞丝·泰森法师,以及泉水神殿来访的萨莉亚嬷嬷。”
格雷特有备而来,早已请了证人到场。向后一转身,略略抬手,两位魔法师和一位女神官同时欠身,向法官点头示意。
赫伯特·布莱德利法师脸色沉沉。他刚要张口辩驳,裁判庭大门猛然推开,一个银发少女旋风般地奔了进来。左一扫,右一扫,立刻盯住了他,直冲过来:
“就是你污蔑格雷特是坏人!我揍死你!”
===第六百二十四章 赛瑞拉 你胡说格雷特不是这种人(上一章末尾改了一下)===
三位证人,两位是产妇的亲戚朋友,一位是完全独立,没有利益联系的第三方。
两位女魔法师在【侦测谎言】的监督下,各自陈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况。萨莉亚嬷嬷是圣职者,得以免除魔法加身,而是以信仰的名义发了誓言,保证所述一切属实。
证词效力完美。
格雷特向她们表示了感谢。然后转向法官,微微欠身,继续陈述:
“因为分娩照护工作中,必然要接触到女病人的身体,橡树林医疗事务所在这方面一贯非常谨慎。”
他伸手在空间袋上一抹,倒出一堆记录册。厚厚薄薄,新新旧旧,铺满一桌:
“从建立之初,我们就制定了相关守则,男性治疗者检查女性隐私部位,不得单独进行,必须由病人家属,或女性护士陪同。”
伸手拍出一本册子,“这是院内的医护人员行为规范,相关规定,在第三章第十五条。”
法官微微点头。一抬手,带着白底红十字印记的册子自行飘起,飞向他桌前。法官推推眼镜,一页一页翻过,又举起来往上一送。
那本册子虚空飘起,转了个方向,往法官背后的包厢飘去。看来,包厢里的诸位先生,多半就是陪审员了。
唉,在通天塔当法官,魔法不好是真的不行。格雷特默默叹息了一下。刚刚那只隐形仆役,指挥得丝滑流畅, 毫无烟火气。
他要把隐形仆役指挥到这程度,能随时充当器械护士, 估摸着还早……
他收回心神, 拍出第二叠册子:
“来橡树林医疗所分娩的产妇, 入院之前,都和我们进行过沟通。产妇和家属同意, 治疗者仅仅出于医疗目的,观察、碰触产妇的身体。这是入院之前的签字表格,每人都有。”
又是一叠册子飘了过去。陪审席上, 旁听席上,瞬间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