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被一位少年巫师收为契约之灵,随着他风霜雨雪,踏遍荒原。尝草药,斗毒虫,治顽疾,战猛兽……
几十年的孤寂之后,又和一个新的对象达成契约,在他操控下,看到从未见过的景象……
契约之灵的记忆繁复也单纯。视觉,听觉,嗅觉,还有超乎其上的灵感,一股脑儿灌了过来。
格雷特放空脑海,让自己的心神一片空明,死命暗示自己: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只能,以前在医院的时候,为了安慰病人过的经文,还是有点用的嘛。
冥想过程中感觉不到时光流逝。外面的人来了又去,房间里喧哗了又安静,格雷特也不在乎,全心全意,沉在冥想当中。
等到他把所有消息理顺,睁开眼睛,船舱中已经暗了下来。一灯如豆,【不灭明焰】的光亮被磨砂玻璃罩着,只能照亮桌上尺许方圆。
桌上放着一份晚餐,也不知用什么东西保着温,盖子上朦朦胧胧,全是水汽。船舱外海风呼啸,水声哗哗,显然已经离开海岛,张开风帆,正在趁夜赶路。
赛瑞拉趴在桌子另一边。她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枕着胳膊,睡得一张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梦里看到了什么,口水都快要流了出来。
格雷特小心探头看她一眼。吵醒睡觉的龙族,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总之他是不打算尝试的。伸手一勾,桌上就飞过来一只杯子,造水术发动,倒下来半杯清水。
“格雷特!你醒啦!”
不料就这一点点动静,已经惊醒了银龙少女。她揉揉眼睛,扑通跳了下来:
“那条小蛇怎样了?”
“好像长大了……”格雷特伸手给她看。那条小蛇长了一倍,粗了一圈,盘在他手腕上。挨挨蹭蹭,不住的向赛瑞拉吞吐蛇信。
赛瑞拉看得欢喜,伸手逗它。小蛇用尾巴卷着格雷特手腕,直起半截身子。一颗脑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和赛瑞拉躲闪着玩儿。
小蛇动作敏捷,塞瑞拉的反应却是更快。有时候,来不及躲开,就被少女在小脑袋上轻轻一按。
它吞了许多毒龙气息,塞瑞拉指尖又蒙着一层光华,这一按居然能接触到虚体,把它直接按趴在桌面。一时间,船舱里清清脆脆,到处都是少女的笑声。
格雷特随便她和小蛇去玩,自己狼吞虎咽,把那份晚餐打扫干净。这才伸出手腕,让小蛇重新缠了上来,凝神和它沟通:
“我调制两份盐水,你能分辨它们的不同吗?”
小蛇在他手腕上盘旋来去,有点疑惑。格雷特收拾好碗筷,用试管取了两份液体:一份0.9%生理盐水,一份林格氏液。清澈透明,同样温度,往桌上一放。
小蛇一头扎了进去。没一会儿,就传来反馈: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
很显然,这个问题超出了小蛇的表达能力。它在格雷特手腕上盘旋几圈,脑袋上下点动,硬是没有什么消息能传过来。格雷特也不着急,摆开一套炼金器材,继续配药:
一撮葡萄糖,溶解在水里;
一撮口服补液盐,溶于100毫升蒸馏水:
氯化钾溶液;
碳酸氢钠溶液;
青霉素注射液……
混合了牛痘的生理盐水注射液……
小蛇一样一样“品尝”过来。虽然不出区别,却能够记住哪个是哪个,哪个和哪个比较相近:
比如林格氏液和生理盐水比较接近,又和口服补液盐有一点像;
口服补液盐比起林格氏液,多了一点点葡萄糖的味道,又少了点儿什么东西;
青霉素溶液很像生理盐水,但是有一股非常冲的味道,牛痘注射液就柔和得多……
格雷特又惊又喜。他一口气排出长长一列试管:
浓硫酸,浓盐酸,浓硝酸,稀硫酸,稀盐酸,碳酸氢钠溶液,氢氧化钠溶液……
他心念一动,小蛇就从这个试管,游到那个试管。脑袋埋进去,停留片刻,拔出来;再换一个,埋进去停留片刻……
虽然辨别不出酸碱味道,却能够给格雷特指出,哪个激烈,哪个柔和,从强酸到弱酸,从弱碱到强碱,按顺序排列,半个都没有搞混。
赛瑞拉托着腮帮子坐在灯下,高高兴兴旁观。小蛇尝一口,她也跟着尝一口;小蛇沾一滴,她拿起来一口干……
“哎哎哎!这是浓硫酸!不能喝的!”
“啊?什么?”
赛瑞拉抿抿嘴唇,舌尖轻轻一舔上腭:
“没有酸啊?”
“算了,随你吧……”
嘴上的随你,格雷特却不敢再尝试其他药剂。万一哪一样龙族扛不住呢?万一把她这娇娇嫩嫩的嘴唇,粘膜烫出个泡呢?
还是算了,换个安全点的……
他在空间袋里一阵乱翻,又翻出几只试管。血液,疑似高血脂;血液,疑似痛风;血液,疑似糖尿病;血液,疑似贫血……
一溜摆开,再放上一试管正常血液,对小蛇指了一指:
“上!”
片刻功夫,小蛇疯狂传来一大堆信息:
“这个不好喝!呸呸呸!一股肥油味儿!”
“这个也不好喝!和那个你是酸的有点像,但是不一样……”
“这个好淡啊!”
“这个味道不错,有点像那个……那个……你是甜的味道!”
格雷特大喜。小蛇给力啊!虽然报不具体数值,不能做定量分析,至少也能定性了!
蛇形验血仪啊这是!
===第五百二十九章 今天仍然是为战争而努力的一天(求订阅啊)===
【座头鲸号】带着她的旅客们,在海上乘风破浪,兜了老大的一个圈子。除了展示战斗力,她还额外展示了其他一些能力:
“有大型海洋生物快速接近!三点钟方向,距离……5公里以内!”
船长室里,一根细细长长、两头呈喇叭形的铜管,直通第三层甲板三尺高的光屏,不断报告:
“五点钟方向,有海洋生物快速接近!体型中等,数量在20只以上,能级……初步估测为4级,头领5级!预计30分钟后接触!”
“12点钟方向……”
魔法师的声音经由铜管到达船长室,而船长室的指令,也经由另外一些铜管,传达到各个舱室。帆缆士、火炮长、格斗队长各司其职,半小时后,准确地迎上了来犯的海洋生物。
【座头鲸号】上,108门大炮火力全开,将海水染成了一片鲜红。
“……所以我们要一路杀回去吗?”
连续两场战斗之后,矮人长老忍不住提出了疑问。野蛮人长老布罗克在一旁点头:
作为同样是来自黑门巨人,拥有共同先祖和传说的种族,他们对战斗的态度也是一样。并不害怕战斗,但是,绝对讨厌不必要的滥杀。
——道理很简单,在大荒原这种贫瘠之地,如果你第一年向自然索取得太多,那么,第二年,你就一定会饿肚子!
“啊,请大家不用着急。”德洛克骑士微笑着做了个手势。第三层炮甲板周围,一扇又一扇舷窗打开,水手们正把一些炼金器材顺着甲板放落:
“如大家所见,【法布提的诅咒】这种炼金药剂,可以引诱海洋生物围攻沾染到战舰,大大削弱其战斗力。坏处在于,这种炼金药剂不分敌我——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快速消除这种药剂的方法!”
贵宾们安静下来。之前讨论对光辉教廷舰队的攻击,很重要的一环,就是用【法布提的诅咒】沾染敌舰,削弱其战斗力。总得削弱到一定程度,才能发动总攻——
但是,这玩意儿不分敌我啊!到时候每艘船都沾染一身,大家还回不回去了?
现在给大家演示的,就是快速消除药剂的过程。战舰继续扬帆远去,果然从早至午,从午至晚,聚集的海兽越来越少。
众目睽睽之下,不到两天两夜,【法布提的诅咒】沾染的效果,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看起来挺不错的……”
“效果很好啊!”
“这样子的话,可行性又提高了……”
大佬们验证过了议会方法的有效性,又关回贵宾舱里,埋头讨论。
等级较低,没资格听说作战计划这件事的客人们满船乱窜,扛钓竿、捏钓轮、撒渔网,各种想法子玩儿。
至于格雷特……
“不要急不要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姓名,年龄,战斗等级,职业——”
他面前排开一片试管架。【法师伎俩】塑形,5*4的架子,一口气排了四个。很显然,今天要取80人份的样。
左手边一个玻璃盒,消过毒的针头一个一个,单独封装;右手边一个利器盒,储存用过的针头。赛瑞拉坐在他左手边奋笔疾书,写一个标签,贴一个试管,顺手递给格雷特——
整个流程,搞得和体检中心的采血处一样。
事实上也是采血。不当值的水手排成长队,袖口卷到上臂,露出手肘。挤挤挨挨,交头接耳:
“真的有用?”
“真的有用!那天你不是看到了吗!恩特列骑士那么重的伤,几瓶血输下去,缓过来了!”
“是啊!要是我们自己受伤了,主教大人治不过来的时候,就靠我们自己了!知道血型,没准就多一条命呢!”
“那……会不会强迫我们给骑士大人鲜血?”
“欸!那天献血的水手,每人都拿到了一个金币,一个金币!一个金币换那么一针管血,难道你不肯?”
“可是万一拿不到钱呢?”
“你傻啊!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又不是谁的血都能输,你跟哪个军官血型一样,他哪怕为了你帮他输血,碰到危险,还不得拉你一把?”
“再说了,骑士大人恢复得快,大战有人顶,我们也能多活下来几个。互相输血,对大家都好!”
格雷特任凭这些议论从他耳边飘过,一心一意,凝神操作。接过一个贴好的标签,抬头问名字,核对。然后拿起一枚针头,连上藤蔓,让藤蔓另一头伸进试管,向右边一递:
右手边,安普顿主教战战兢兢接过来,开始操作。
捆扎止血带,让被抽血者握拳。酒精棉球擦干净皮肤,指尖按压,寻找血管,一针刺入——
“嗷嗷嗷疼!轻点啊!你看管子里没有血出来!你又刺歪了!”
“不好意思啊,我再来一次……”
安普顿主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给那被刺伤的地方丢了一个治疗微伤,继续干活。格雷特袖手旁观,只是偶然指点几句:
“注意进针的角度!和皮肤成30度!”
“刺进去以后放平针管,成5°角向前,进入静脉!”
“确认刺进血管以后,顺着静脉走向推进一点点!半个指节长短不到!”
“哎,刺穿了刺穿了!退针!换个位置再试一次!”
格雷特自己动手的话,三个人也抽完了。但是有什么办法,他总不可能一直留在船上,以后要输血什么的,还是得船上的人动手。
还是先把主教大人教会,再让他慢慢教导助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