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总之,等格雷特从狂犬病疫苗的研发中拔出脑袋,他看到的,就是满街“不要750,只要十个金币”的吆喝了。
10金币对于贫民仍然太贵,甚至对于中产阶级,也需要他们小心翼翼地攒很长时间。但是,对于商人,农场主,作坊主来说,这笔钱,已经是他们不用太心疼,就可以掏出来的了。
不过是一头乳牛,或者两磅盐,又或者,一套会见客人时候穿的,料子比较好的呢绒衣服嘛!
为了不用碰上天花大流行就东躲西藏,为了不用在每次天花流行的时候,为了年幼的孩子心惊胆战——
十个金币而已嘛!
掏!
格雷特拍拍阿帕,让它跟着人流走,去看牛痘疫苗的接种现场。一看之下暗暗点头,不得不说,这十个金币,确实花得物有所值:
接种场地在白塔边上,单独搭了一溜大棚子,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到白塔。魔法师们长袍飘拂,进进出出,在他们附近排队,感觉自己离魔法都近了许多;
等待区、接种区、观察区,三个区域历历分明,接种区内,有法师学徒穿着统一的白大褂为来人接种,一举一动皆有规矩;
所有的注射器用过一次,立刻放入旁边专门的利器盒,不再给第二人使用,等待统一收回高温灭菌;
女士有更衣室,儿童有娱乐区,居然还有学徒陪着玩(当然,陪玩方式,主要是以练习法师伎俩为主,实在hold不住,就有一级法师过来释放【魅惑人类】……)
这就挺不错了。嗯,已经有了前世的私立医院,特别是高端私立医院的感觉了。
另一个接种点在白塔内部。对于自己人,议会给出了前所未有的优惠价:任何魔法师,哪怕是法师学徒,只要一个贡献点就可以接种天花疫苗。
一次接种,终身免疫。
什么?
您要为父母,配偶,子女接种?
这个……魔法师先生您要知道,这么低的价钱,是议会贴补,只给魔法师的优惠呀……这样我看看……对亲戚朋友的优惠价是每人两个贡献点,不能再低了!
考虑到黑市上贡献点和金币1:4的兑换比例,这个价格,约莫相当于打了八折。
魔法师们高高兴兴去,开开心心回来,每个人都自觉得到了优待。个别等级较低、脑子活络的魔法师,甚至还设法拉人,小小赚了一笔。
“那,付不起十个金币的人呢?”
格雷特在白塔的会议室里坐下,问对面的市政厅官员。指望魔法师们来做行政工作是不可能的,至少,面向普通市民的工作,不可能指望魔法师们来干。
这次牛痘接种,评审会下达指示,跑腿干活,全是市政厅的人……
“按照评审会的指示,天花疫苗,要尽可能地完成全面接种。”格雷特对面,一个中年官员翻了页手里的资料,恭恭敬敬回答:
“从下个月开始,我们就要全面铺开第二轮接种。这一轮接种的对象,是中等收入阶层,预定的接种费用为每人1个金币——”
“等等等等!”
格雷特挥手打断他:
“10个金币变成1个金币,原来接种的那些人,不会闹事么?”
开什么玩笑啊,直接打1折!呃,虽然不是打不起这个折扣……根据评审会派遣专人进行的核算,单单疫苗制造的成本费,刨去人工,可以压低至每份1铜币以下。但是,卖东西,哪有这样卖的?
别说打1折,双十一的优惠期过去,你不涨回原价试试?你给打个八折试试?投诉不淹了你!不让你承诺“1个月内不降价”、“15天内退差价”,就别想完!
打1折的话,你真不怕那些掏了10个金币的人,冲过来拆了接种点?
你当是卖盾构机那!直接骨折价冲市场!——就算是盾构机,那也不是同一个卖家啊!
“诺德马克法师,请放心,我们已经做了充分的预案。”对面的中年官员笑得胸有成竹。他理了理怀表的链条,语声和缓:
“首先,最早的一批接种是集体进行。在魔法学院的学生当中、在其他各个学校的学生当中、在军队和城卫队当中铺开,款项集体收取。”
能上得起学的都是中产以上家庭……格雷特飞快思考了一下:
“所以,打着集体采购降价的名义?”
“不仅如此。”中年官员继续微笑:
“我们还可以对外宣传,是议会出于教育和安全的需要,对学生和军队进行了贴补。”
e……但是差距还是有点大……格雷特纠结,还是觉得之前掏了十个金币的人会不甘心……
“而且,在接种方式上,我们也会做一些调整。”中年官员脸上笑容不变,尽量让语气显得诚恳而郑重,不敢有半点不耐烦:
眼前这位,据说就是天花疫苗的发明者。他虽然不管具体接种事宜,可是,能让大佬们自上而下开一句金口,让把这玩意儿全面铺开,需要的力量,那可不是一点两点!
他要是随口说一句“不能这样做”,大伙儿一两个月来的心血,可就全砸锅了!
“啥?调整?”格雷特差点跳了起来。这东西不能乱调整的!会交叉感染!“你们要怎么调?”
“每人一金币的接种方案,不用注射器,改用钢针蘸取疫苗,直接刺进患者皮肤。当然,钢针肯定不会重复使用,每人一根,用完以后高温消毒。”
格雷特放心了。这种做法,不会造成交叉感染,就是有点费针。天杀的工业化水平,一根绣花针,比一把小刀还贵……
“那收费再往下降呢?”
“绣花针换成小刀,火烧消毒,然后,用木签蘸取疫苗往上滴。”中年官员毫不犹疑地回答,显然也早就做好了预案。觑见格雷特神色不变,他拧起眉头,沉重地叹了口气:
“但是,即便这样,收费也不可能降到五铜币以下,不可能普及到……我们正在开会讨论,能不能额外加税,来支付这笔开销,到现在还没讨论出结果……”
好在第二波、第三波推广开去,还要好几个月的时间。唉,实在不行,就只能动用评审会的名号,强制加税了啊。
也不知会引起多大反弹……
===第四百七十五章 教廷杀手蝮蛇阿雷佐驾到(Bugfield盟主加更1)===
蝮蛇阿雷佐拎着皮箱,踏上尼维斯港木栈道的时候,已经是。
将近十年没来,尼维斯港的样子,和记忆中变化不小。阿雷佐迎着阳光眯了眯眼睛,左右扫视一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急切间却又找不出来。
他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慢慢行走。走过几座栈桥,越过几条正在上下客的航船,才发现区别到底在哪里
港口区更干净了。地面上污水更少,几乎看不见牛粪马粪,当然更加没有绅士们往哪里一站,随地就开始……呵呵。
取而代之的,是到处都有的醒目标志牌,指向一些散发着不明气味的小房子。
不但更干净了,也更热了。一阵热浪迎面扑来,阿雷佐下意识地让了一让,看见路边小屋里热气腾腾,两口大锅正翻滚着开水。
很快,一排赤着膊的码头工人列队过来,打开大锅下方的水龙头,一人装了一碗水。
他们背靠水房,小心翼翼吹凉开水的时候,阿雷佐分明看到,不止一个人脸上,现出了由衷的幸福笑容。
e……
公共厕所、免费供应开水?
直觉告诉阿雷佐,这些举措,能够减少瘟疫的发生,能够让穷苦贫民死得更少一些——从本质上,也能培养这个城市的元气,让这个城市更有活力一些。
而搞出这些东西的……
就是格雷特·诺德马克。他这次专程前来,要暗杀的那个人。
阿雷佐随着人流继续往前走。走下木栈道,踏上坚实的土地,没几步,就听见前方热闹滚滚,两边人马,各自扯足了嗓子嚷嚷
“接种疫苗!接种天花疫苗!每人只要1金币,一次接种,终身不会再得!——先生,看您是从外地来的,要来接种一波吗?”
“反对全民接种疫苗!反对加税!我们的合法收入,不应该,被无止境的搜刮过去!”
咦?
有趣。
全民接种?
一人一个金币?
尼维斯城有多少人口来着?让我想想……有没有过百万?这当中,拿不出一个金币人头税的,至少得有八九十万人吧?
也就是说,要在剩下的富商、贵族头上,刮出八九十万金币……
呵呵……
呵呵……
阿雷佐眉头一挑,露出了一个极其欢悦的笑容。他顺着人流走到接种台前,好奇问了一声
“这个东西,真的能让人再也不得天花吗?这么灵验?”
“当然啦,先生!”接种台前,一个外套干干净净,衣领雪白的小个子,精精神神的抬起头来
“肯定灵验的!《魔法》和《奥术》上,都有论文登出来了!大魔法师们的研究,肯定不会错的!”
呵呵……就你还看《魔法》和《奥术》?那两本期刊,都要一个金币一本吧,你买得起?
阿雷佐面上微笑,内心腹诽。他好奇地探问了几句接种方法,留下一枚银币,告辞离去。没走几步,小个子就奔了上来
“先、先生!”
那小个子脸庞稚嫩,被港口海风吹得通红,明显还是个少年。他左躲右闪,钻过人流,堵到阿雷佐面前,高高昂起下巴看着他
“我是劳伦斯通识学校的学生!受雇于市政厅,在这里为市民接种天花疫苗!您不需要给我赏赐!”
阿雷佐哑然失笑。他用右手的栗木手杖点点这个少年,勾起嘴角
“失礼了,年轻的先生。那么,这枚银币就当成是我的赔礼,请您用它好好学习吧!”
他扬长而去。走出港口区,随手招了一辆马车
“带我去……橡树林医学研究所?是不是叫这个名字?门口去转一圈!”
格雷特的医院这些天已经打出了名气,连一个港口的马车夫,也知道它的名字。马车夫一边赶车,一边和阿雷佐聊天。口沫横飞,格外健谈
“先生您是从哪儿过来的?”
“去红十字干什么?——哦,您说的那个地方,顶上挂了一面白底红十字旗,老远就看得见。俺们就叫它红十字,好认。”
“那地方可神了!——我们一起赶车的一个兄弟听客人说,红十字里面的魔法师,给一个老头换上了牛肺,人还活下来了!”
“天花疫苗?那肯定是真的啊,《奥术》上都登了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全民接种?——好事儿啊!先生您不知道,像我们这样赶车的人得了天花,就算是好了,连房子带马车都要烧掉!我有一个老朋友,就是这样破了产,只能去济贫院!”
“我?我还没弄过,一个金币实在太贵了,如果只要一个银币,我立刻就去弄!”
“先生您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哦,我知道了,那您一定是去他们帮您换个牛……那什么吧?”
“……你好好赶车!”
阿雷佐右手的栗木手杖,举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再举起。忍了又忍,才没给那多嘴的马车夫背上来一下。不多时,马车夫就指着前方叫了一声
“先生您看,红十字旗!我们快到了!”
阿雷佐举目望去,确实看到一面怪模怪样的旗帜。长方形,白底,中间一个粗粗的红十字,横竖长短相同。哪一头都不接触旗帜边缘,可以说是四边不靠。
阿雷佐搜索了一下记忆,似乎没有哪个贵族的家徽,有这么一个标志……
自己编的?或者,在魔法上,有特殊的意义?
指代某个特殊法术吗?
哼,到底是魔法师!就是爱搞些离经叛道的玩意!
马车辘辘向前。转过一个弯,眼看就到了“红十字”前方的路口。阿雷佐随意一瞥,就看见围墙外面,有人吭哧吭哧,满头大汗的在那里种树
“这儿是还没造好吗?”他随口问马车夫
“现在还在种树?”
“啊,这倒不是。”马车夫扭头瞥过去一眼,语气立刻转变,满是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