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法师闯了祸是流放,我闯祸,会不会是坐牢?好像听说魔法议会确实有监牢来的……
“奥罗,能不能让你老师帮忙求个情……?”
“放心,老师肯定不会看着不管的!”奥罗拉·沃顿努力保证:“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他!——不过现在不行,晚上小火车不开,上不了山,我又没有传讯用的东西……”
“哦……”格雷特有点低落。奥罗拉拽着他回到实验室:“放心吧,评审会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雷霆之主看着呢!”
……难道那位闯祸的大魔法师,背后没站着传奇法师吗?
格雷特还是有些慌。当晚辗转反侧,冥想也没法入静,觉也没能睡好。第二天早早爬起,赶头一班小火车上了山顶,直接到了通天塔等候传讯。
平时他来这里,不管是塑能系副塔的休息室,还是通天塔375层的实验室,总有地方落脚。这一次格雷特心中忐忑,两个地方都没敢去,直接到了120层。
办公室没开,会议室没开,走道上偶尔有人匆匆路过,看到格雷特,无不向他投以异样的目光。格雷特无奈,只能在楼梯拐角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默默一蹲,缩起来干等。
9点钟将近,终于有人过来搭理格雷特。两个执法队打扮的年轻魔法师一左一右,半是陪伴、半是押送,带格雷特进了会议室。
格雷特左右望望,会议室里别无他物,只在正对房门的地方摆了一条长桌,桌后八张高背扶手椅一字排开,镶金雕花,装饰豪华。茶水,纸笔,样样安设妥当,如果不是因为会议性质,只怕连点心瓜子都摆上了。
而自己这边,只有孤零零一把小椅子,没有软垫,没有扶手,靠背只有对面的一半高度,看着跟教室里的学生座椅似的。
……我该感谢你们没装两个扶手,再在扶手前面装挡板吗?
格雷特腹诽着老老实实坐了上去。这个距离,这个布置,瞬间就有了被审讯的感觉。等到八位评审会委员一一入座,格雷特表面镇定,心里已经在打鼓了。
“你心虚了。”左起第四位,几乎正对着他的一位中年魔法师忽然道。老萨姆立刻扭头:“喂,别用你们那一套对付他!”
好几名委员都笑了出来。格雷特前些天见过的,那位对他颇有善意的预言系大魔法师,一边笑一边道:
“老萨姆,你也别护得那么紧。——侦测思想、感知情绪这样的法术,我们学派也是有的,又不是单单惑控系才能释放!”
啥?
要用魔法对付我?
格雷特又是一慌。上次当面中了个“魅惑人类”,手术危险性、并发症什么的,顺嘴全都秃噜出来的惨痛事儿,他现在还记忆犹新。而预言系的大魔法师嘲笑完同事,已经脸色一板,转向格雷特:
“格雷特·诺德马克先生。因为你的不当行为,造成了瘟疫大规模泄露,给议会造成巨大损失,你承认吗?”
“我——”来了!就知道闯了这么大的祸,魔法议会不会放过我。格雷特心脏怦怦直跳,本能地想要为自己辩驳,冲口而出的却是:
“损失多少?”
“要算给你听吗?”长桌最右边,另一位没见过的大魔法师,笑吟吟翻开一页纸。“瘟疫泄露事件到昨天结束,所有的损失,到今天早上才统计完毕。既然你问了,我就念给你听一听:
这次瘟疫泄露,直接造成25人染病,其中农民21人,巡逻队士兵4人。那些农民是你自己治的,伍德长老看在你的份上,也没有向议会要钱,这就不算了;4名士兵的神术治疗费用、隔离费用、焚毁衣物及相关物品造成的损失,总计……450金币。
杀死、焚毁战马15匹,马厩一座,总价值400金币。”
850金币。格雷特很是肉痛了一下,又松了口气:虽然是一笔大钱了,好在还赔得起。不料大魔法师接着往下念:
“动用三个魔法学院,600余名师生,进行焚烧消毒作业。出勤的费用,就算每人每天1个贡献点吧,焚烧消毒三天,总共……1800贡献点。”
完蛋!破产了!
格雷特眼前一黑。大魔法师又微笑着翻了一页:
“制造消毒水及漂白粉工作,动用通天塔375层,1-10号实验室;塑能系法师塔58-60层,总共24间实验室。实验室租金……人手……
格雷特摇摇欲坠,气若游丝。往左看,防护系、咒法系两位大魔法师交抱着手臂,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往右看,老萨姆满脸沉重,眼神里写着爱莫能助;
死灵系那位大魔法师……哎,死灵系就是这点不好,一张枯脸皮裹着骨头,到底是个什么表情,他完全看不出来……
等等,这是想让我赔钱?
如果赔得起钱,大概率不会坐牢?当然,赔不起的话……应该也不会坐牢,最多卖身还债……
格雷特脑子一转,稍微缓过来了一点。赔钱就好谈了——谈事故责任,谈分配比例,我又不是主责!哪怕争取到一个同等责任,也能少赔一半呢!
还是靠自己啊!格雷特挣扎着坐直身体,努力为自己辩护:
“可泄露事件并不是我故意造成的!是光辉之主的间谍进了实验室,我是受害者!”
“咳,泄露事件的直接原因,确实是间谍入侵没错。”防护系的大魔法师插话:
“但是我们也都看见了,那间谍只是一个盗贼,他并没有掌握强大的魔法能力。他能进你的实验室,是因为实验室缺少魔法防护!
——你那个实验室我们都看到了,连个魔法警报也没有,一切防御法术都不存在,被外敌入侵造成泄漏,那就是你自己的过失!”
“不是我的过失!”格雷特几乎跳了起来。他高高昂起头:
“我不做魔法防护,那是因为,实验室在尼维斯城!在魔法议会的腹地!它本来应该是安全的!
——难道别的魔法师成果被偷,导致严重后果,魔法师都要被惩罚吗?魔法议会不反思自己的安保有问题,反而要惩罚受害的魔法师吗?!”
我还没索赔呢!
放任间谍四处流窜,毁掉了我一半的实验成果,我还没向魔法议会投诉呢!
会议室里气氛瞬间一僵。大魔法师们互相看看,彼此眼神都有点尴尬:
说句实话,被间谍闯空门什么的,确实不能怪在格雷特头上。换成脾气暴烈的大魔法师,别说被评审会叫来问讯,只怕已经打上门去拍桌子,口口声声要求索赔了。
算了,跟他说实话吧?
我不说,你来说!
委员们互相使眼色。僵持当中,办公室屋顶角落,猛然传出一个急促嘶哑的声音:
“尼克!立刻上顶层来!大型法术反应!立刻过来帮忙观测!”
“欸!来了!”预言系那位大魔法师仰头应了一声。他不顾同事们的目光,跳起来就往门口奔:
“老师找我!我……我上去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洗地神术来了奥秘永存(夜梦冰万赏加更5)===
预言系的大魔法师拎着袍子奔了出去。会议室里,其他几位评审委员互望一眼,各自沉默。
通天塔顶层的星辰穹顶,设置着两座强大的魔法阵,以伊戈尔峰顶终年不息的狂风,和云层中一年闪耀两百天的闪电为能量来源。一座仰观天象,苍穹变化,四季衍递,恒星、行星、彗星、流星,无不映射在魔法阵中;
另一座俯瞰大地。以尼维斯峰为中心,极北冰原,西方大陆,东方波涛洋,种种变化,反馈在魔法阵中,方便魔法议会监视强者的动向。
平时,魔法阵笼罩整个王国,一座座法师塔历历在目,而王国之外千里范围,能看见一些强大光点。这个范围,已经足够预警,不至于让高手无声无息摸到边境。
而在需要的时刻传奇法师和众多大魔法师联手加持下,魔法阵显示范围会极度扩张。连极西面的兽人王国,和波涛洋尽头的新大陆,在魔法阵里,也能模模糊糊地看个轮廓。
现在,主持星辰穹顶的传奇法师喊人帮忙,大型法术反应……
是哪里?
什么性质的大型法术?
谁发动的?
“我去迷锁那边了。”
咒法系的评审委员匆忙起身。
如果是敌人,如果是千里之外发动、攻击伊戈尔峰的大型法术,那么预言系发出预警,迷锁就要跟着紧急调整。虽然有15级大法师日常主持、有传奇大师会照看,他还是识相一点,尽快过去候命比较好。
他一走,防护系、变化系、幻术系,几个评审委员哗啦啦走了一片。老萨姆留在最后一个,离开之前,深深看了格雷特一眼:
“不管怎么样,你的实验室防护薄弱,也是造成这次事故的重要原因。
——你最好仔细想一想,防护应该怎么加强,怎么防止瘟疫种子泄露,真的泄露了,应该怎么解决。拿一个完整的方案出来,也方便评审会处理。”
就是要一份实验室管理方法,哦,叫《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生物安全管理条例》,和一份传染病防治相关的法规呗?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把细菌培养方法扩散开去,本来就应该附带这些的。不然的话,真的三天爆个流脑,两天爆个天花,他还过不过日子了……
格雷特点头应下。他目送老萨姆关门离去,一手掏出叠论文纸,一手摸出胸前口袋里的【无尽墨水笔】。左右望了望,把自己的椅子拖到长桌边缘,就着委员们专用的长桌铺开纸张,半写半抄,开始撰稿。
会议室里暂时安静下来。而通天塔最顶层,被称为“星辰穹顶”的大厅里,正是一派热闹之极的光景。
预言系的传奇法师恩多夫人一袭黑纱无风自动,双手高高捧起水晶球,颤巍巍地站在中央。以她为中心,十二名大魔法师或捧水晶球,或持灵摆,或者拄着镶满宝石的权杖,等距离站开,围成一个完美的圆环。
一群人全神贯注。吟唱咒文,十二道光芒从魔法道具上射出,集中在恩多夫人的水晶球上。
水晶球光芒大放。地面上的魔法阵也跟着亮起,由小而大,由朦胧而清晰。立刻就有人趴下去观察记录:
“南偏东40度!”
“距离——第八、第九环之间!”
“法术强度——10357!10359!10461!10578!”
“法术波动性质,神术!”
满厅大魔法师脸色严肃。星辰穹顶的魔法阵,以伊戈尔峰顶为原点,王国陆地最远点为端点,均分为三环。以此作为标准,一圈一圈向外推出,第八、第九环之间,南偏东40度的位置——
正是,光辉之主教会的,圣城!
嗖,嗖,嗖,嗖。一扇扇传送术的光门打开,一位位传奇法师脸色严肃,走出光门。围在魔法阵边,低下头,盯着法阵中若虚若实,不断膨胀的白色光点,不停地测量、推算、估计。
“空间障壁没有波动。”
“范围不够集中,不像是单体攻击神术。”
“最近东边没什么大动静吧?”
“有也是更东边,冬天了,兽人王国大举出动抢粮有可能,单个儿杀到教会之城,不太可能。”
“血族呢?”
“那个老东西最近在沉睡,应该不会搞事儿。除了他之外,别人不值得这么大动静。”
“强度还在上升!11143,12056!好快!”
“他们想搞什么?大许愿术?这么突然?我们在那边的暗子有没有消息?”
“没有——这么大的动静,暗子最好不要动弹,太容易被发现。”
伊格尔峰东南两千里外。
光辉之城,奇迹之城。
教宗一身白袍,头戴金冠,纵身飞至光辉大教堂上空。左右两边,教堂的两座高塔尖端,各自半跪着一位高阶神职者。和飞在半空中的教宗,恰好组成了一个三角形。
那两人一穿红袍,一穿黑袍。红袍人手握长剑,黑袍人捧着一本打开的大书。垂着头,跟随教宗的声音,同声祈祷:
“伟大的光辉之主,你是天地的主宰,你是创造万物的真神。我们蒙您的慈爱和恩典而诞生,蒙您的养育和赐福而成长。您是至大的,您是至高的,您是至圣的,您是至慈的。愿您注视我们,祝福我们,洁净我们……”
光辉大教堂的广场上,上千名神职人员身披白衣,俯伏在地,随声唱诵。宏大的祈祷声回荡在天地之间,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随着他们的祈祷,一股神圣而磅礴的力量缓缓浮现,从至高天幕上垂落而下,将光辉之城笼罩在内。
光辉之城中,神父、神圣骑士、裁判官、普通信徒,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走出家门,伏在地上。哪怕身染重病,已经无力起床的患者,也挣扎着翻下床榻,努力爬到门外。莫名的神圣感动攫住了他们的心灵,他们流着泪,同声祈祷:
“至高至圣的光辉之主——”
大教堂顶上的光芒越来越强,教宗手中捧着一枚金色圆盘,整个人都仿佛浸入了光芒中,或者被圣光熔化了一般。此时若有人从高空俯瞰,或许会震惊于从未见过的奇景:
光辉之城的上半部洁白晶莹,一尘不染。圣职者们,战士们,每个人身上都披着莹莹的光华,如同天国降临人间;
而下半部,则是黑水横流,污秽难言。一个个教徒穿着满是脏污的衣袍,或华贵或褴褛,却都是挣扎着摔在路上,面目干枯,手指扭曲。
越是往下,越是脏臭,光华洞彻城市,穿透一座座贫民窟的棚屋,破败屋顶下,扭曲着、瘫软着,失去了生命的,尽是干枯如木乃伊的尸体。
光辉继续照耀。教堂,房屋,土壤,下水道,在这洞穿万物的光芒下有如透明。圣城最边缘处,靠近河岸的下水道里,一只骷髅扑到桌前,写下了最后一笔:
“……奥秘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