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音乐家 第22节

掌心贴在大理石浮雕,和真实的物体一样,触感冰凉而通透。

他觉得有灵感被摄入了进去。

仔细分辨灵感的来源,准确地来说...有一、二、三、四...四个部分。

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肖邦的《幻想即兴曲》和《第二钢琴奏鸣曲第三乐章“葬礼进行曲”》,柴可夫斯基的《船歌》。

异变突起,自己眼前的淡金色光幕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变成近乎白炽的颜色!

[395/100]的数字,如开闸放水般降低。

[300/100]、[200/100]、[100/100]…

在数字回到[0/100]的那一刻,整个字幕的光芒最后闪了一下,然后彻底消失了。

而范宁手上的浮雕起点处,开始溢出金色的流光,像“充能”一般,沿着螺旋状的凹槽从里向外填充,约接近第一小圈的一半时停止。

所以这个教堂就是那条神秘短信和字幕,最终指引自己到达的地方?

对于记忆中音乐的重现进度,以后就转移到这里了?

如果自己未来把整个螺旋纹路全部填满,会发生什么?

不等范宁细想,他突然觉得手上的冰冷触感消失了,而整个大理石门如同水波纹一样荡漾起来,逐渐模糊。

范宁心中一动,跨步向前。

这回,他没有感到任何阻碍,径直穿了过去,来到了教堂门外!

此处空间似乎没有重力,他漂浮了起来。

在更深沉的睡眠中,他的意识比清梦朦胧得多,勉强可以维持半清醒的状态。

这是...这是!!

夜色之中,眼前陡峭的环山覆盖着奇异的植物,巨大的瀑布如闪电般从山巅劈下,将山体一分为二,然后裂分成无数的支流,在地势稍缓的山脚处蜿蜒如小溪。

更远处是澄澈的辉塔,下沿被环山遮挡,上端高耸入天。

范宁的位置是环山山脚的河流之中,虽然漂浮,但下身仍旧浸没在冰凉的河水里。

但他无暇顾及。

因为此刻,他正凝视着辉塔穹顶之上的那个存在。

千万重光与暗的帷幕背后,辉光折射出的某道不完全的侧影,映照着他的灵。

范宁觉得自己难以呼吸。

这种窒息感与崇高感,就像要压倒人的陡峭的悬崖、密布在天空中进射出迅雷疾电的黑云、带着毁灭威力的火山,势要扫空一切的狂风、惊涛骇浪中的汪洋大海以及从巨大河流投下来的悬瀑之景...(*注1)

这道“初识之光”似声又非声,似景又非景,甚至不似以语言为载体的信息。

它超越了五官所能感知的范畴。

如果非要形容——

这道“初识之光”是类似于教堂管风琴般的音响齐鸣,是一个渺小之人在巨大天体的运转间被碰撞和碾压,是眼花缭乱的光,是极端狂喜、迷离、眩晕的情绪,是顿悟般的流泪与超脱!

在这样的状态下,范宁脑海中似乎被植入了某段隐知或密传:

「“烛”是希望,是启明,

是辉光最真实的侧影,是世界最神圣的火焰。

“无终赋格”指引攀升艺术之顶,

祂栖居于居屋花园的圣临中,那上方正是你的灵所诞之处,

祂劈裂己身,洞开的创口璀璨如星辰,

祂播洒燃料,喷洒的血流辉煌如炽火。

灵感与洞察的王座因此被高举,高举,高举!

祂将你的名号与祂的服侍者分开,

那颂念你们中一位的灵乃是迸烧的烛火,环聚的烛火,

聚风的煤,炽燃的煤,涌出光芒的煤,

皆为可怖者,所爱者,受宠者,沉思者,至高所选者,接受密传者,

在狂喜中述说,唱诵,抬眼,喧闹高歌,

向那与至高居屋之下的苍穹致敬,并被祂垂听,

于每一日,灵感奔腾,

满心欢喜,昼夜不停,

正如此言所说:

圣哉,圣哉,圣哉,见证之主。」

......

这种感觉,唯有范宁两世在现场聆听某些交响曲片段时有所体验——

“颅内高潮。”

无数“烛”的隐知或密传涌入范宁的脑海。

“这道四折线符号所指向的见证之主,祂的名叫做‘无终赋格’?”

范宁的灵感急剧增长,以夸张的速度壮大。

同时,灵被辉光的这道侧影赋予了某份馈赠。

他久久凝视着千万重帷幕后的那个存在。

直至数十个呼吸之后,移涌中事物的一切色彩在自己眼中都化为白炽。

他仰面倒下,灵的形体穿透身后教堂的大门,坠入地表。

睡房依旧黑暗,内外寂静无声,范宁睁开眼睛。

用手摸开床头的煤气灯,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路标在使用后凭空地消失了。

墙上的时针指向凌晨1点40分。

他走到窗户跟前,将其轻轻推开。

冬夜寂寥无声。

他看着玻璃外高大的板栗树枝上的积雪,以及间隙中院内的风景。

“一切跟往常一样,一切又跟往常不一样了。”

淡金色的流光从范宁的眼眸中一闪而过,随即回归正常。

—————

*注1:改编自康德《判断力批判》中对于“崇高感”的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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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烛”的馈赠

范宁久久站立于睡房的窗前。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穿越之初,看这个世界总有一种莫名的促狭感了。”

“因为,这只是世界的表象,它只是移涌无限向下漂流后,最底端淤积的沉渣而已。”

他觉得这一刻,自己的灵感比任何时候都要丰富,思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对周边事物的感知比任何时候都要敏锐。

直觉来看,前几次重现前世音乐的累积效应,终于随着此次瓶颈的突破而释放出来。

灵的强度已直接到了三阶有知者,甚至是接近三阶后期的阶段,离中位阶只有一步之遥了!

美术馆钥匙的这一机制,对自己灵的提升实在有点逆天。

院内板栗树伸于窗前的树枝,有一根由于被积雪压得过重,弯折程度已快超出极限;院子墙角某道较深的裂缝里有冬眠的蛇或昆虫;温室花园部分的植物已在初冬凋零,东北角栽培的应是适应这个季节的作物;对面一户别墅的二楼,有人深夜还在书桌前飞速运转大脑...

还有,隔壁的小姑娘是侧向自己这边入睡的,她的呼吸总体均匀,但偶尔有几处起伏,睡眠状态不算太安稳。

“咔嚓!”

窗口板栗树的一根树枝不堪积雪重压,终于断裂坠落。

“不是感官的变化...”范宁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掌,又抚摸了一下窗台,再回头扫视房内的各处物件。

“我的视力没有增强,听觉没有更敏锐,手指的触觉也没有更细腻,鼻子从空气中嗅到的味道也和之前一样...”

按照维亚德林传授的隐知,感官应该是“池”之相位所属范畴。

而自己的这种变化...

“是对生灵的以太体、情绪体、星灵体,还有周边环境灵感变化的感知,以及对一些超验的、隐秘的、神秘学范畴的波动有了更敏锐的直觉...”

他又感受到了,离自己肉体最近的以太体层,包裹着一层波纹状的光质,温暖又有韧性。

“这个倒像是暂时的状态,可能在24小时之内就会消失...”

范宁细细地感受着这层光质,它们像是从移涌层带回的某种“烛”的“共鸣”或“回响”。

一种刚体验过超验事物后,暂时“上头”的感觉。

这种“回响”如灰尘般沉降,从自己最外层的星灵体,到情绪体,最后是到了离肉体最近的以太体,又似快要被风给拂走。

“那馈赠呢?”

辉光折射出的‘烛’之相位,带给自己的一份馈赠是...

范宁从窗台前的抽屉里拿出一盒安全红磷火柴。

“咔嚓!”一缕刺鼻的含硫烟气飘出。

划燃的火柴持续发出亮光。

无形的灵感丝线从范宁的意识中探出,其中一束感知着所持火柴燃烧区域的高温。

另外一束灵感,则探向了旁边半米多高的华丽镀金烛台。

未燃的半截牛油蜡烛顶端,烛芯附近那一小块不到一立方厘米的空间,被这束灵感作出划定和确认。

然后范宁控制着自己的灵,将这两块区域模拟出某种“互相连接”的感觉。

将这种意识维持了半秒左右后,再想象轻轻地将它们互相一拉——

手里的火柴熄灭,青烟飘散。

一边的蜡烛倏地一下燃起。

“火焰的...控制和传输?”范宁体会着这种奇妙的操纵感。

“不,没那么简单...”

范宁的眼眸凝视着玻璃窗前板栗树树枝上的大块积雪,灵感探知着冰雪的冷意。

接着他的瞳孔又聚焦在近处的玻璃窗本身——在壁炉燃烧后整个建筑夹层的保暖作用下,它的温度多少要高出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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