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批人在后来的医院里,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变化?
如果是死亡,为什么不直接填写死亡的时间,哪怕仅仅到月份?
看着应是哈密尔顿女士留下的那一个个血红的问号,再回想起那张让人精神错乱的问诊记录,范宁内心突然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
汽车在黑夜的乡间小路上带着颠簸行驶着。
“卡洛恩,明天…是不是不用排练了?…啊!这路太破了!”
希兰被挤到一边,琼枕着她的腿,平躺在后座上,双眼望着车顶,发出困意绵绵的哀叹,不时又因为被抛飞起来而叫出声。
“明天是周一,为什么不用排练?”范宁目视前方,平静反问。
“…那是不是可以晚一点到?”琼弱弱地继续追问。
“建议你跟我同时,七点四十五。”范宁缓缓打着方向盘,“夏季艺术节8月16日开幕式,我们21日演出,但15日就要赶赴帝都,每日抽时间彩排,提前熟悉场地…你自己算算还有几天?就三个星期不到了,还不抓紧时间…”
“七点四十五?…天啊。”范宁后面的话被琼给选择性无视了,“卡洛恩,现在大家看待我的这个‘范宁教授交响曲首演长笛首席’包袱也太大了,搞得我早上都不敢睡懒觉…”
她说到这嘟了嘟嘴:“现在都快凌晨了,我们还没进城区,你把我们送回内莱尼亚区后还要回东梅克伦区…”
“离城区不远了,一个小时内,把你们送到家睡觉。”范宁说道,“收获还是有,也散了心,不是么?”
琼认同地“嗯”了一声:“错位的收获也是收获,虽然没有找到‘瓦茨奈小镇’,但我们听闻了猎奇的‘幽灵火车’传闻,虽然没有发现那个颜料厂有什么问题,但我们意外地接上了此前特纳美术馆地址溯源时断掉的线索…”
说着说着她又是呵欠连天:“…这说明人们经历的各种神秘事件,很多时候存在莫名的联系。”
“我最近也有过这种想法。”范宁转头看了她一眼,“先不说后来的一些关联,就看最开始——我们获取关于门扉和密钥隐知的时间及内容,都保持着奇怪的同步性,虽然我们两个的境遇完全不同,一个是从教堂查找案卷的路径出发,一个是在搜寻自己的记忆…”
“再看此次周末出行的决定,固然有你记忆中‘不存在的地点’之因素,但也是因为我们意外在那群‘落选者沙龙’画家口中得知了兰盖夫尼品牌的颜料…而那天普鲁登斯拍卖行的烧画事件被我们正好赶上,也是因为我们从门扉和密钥的隐知聊到了调和学派,想到了调香师的关系,从而决定动身调查…”
“很多事情调查着调查着,原本以为断了线索,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另外一件事上,结果绕着绕着又绕回去了…开句玩笑话,我都担心在今天我们开回家之前,再碰到一些什么别的奇怪事情,比如遇到‘幽灵火车’脱轨了之类的…”范宁调侃到这里自己都笑了起来。
“你说,这究竟是神秘领域的一种普遍现象,还是说我们遇到了一些特殊的情况?”
范宁话语中的这个递进排序,表明了他其实有点阴谋论的怀疑。
“我认为是前者。”躺在后座的琼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却是如此说道。
“哦?为什么?”范宁问道。
“我曾经在有些神秘学文献里看到过一种煞有介事的说法,作者化用了一个所谓心理学上的名词,叫它神秘学版‘吸引力法则’…后来发现有趣的是,可能是和紫豆糕作过交流之故,我的记忆里面似乎也有这么一个意思相近的名词,但它的称谓更高级一点,叫做:‘秘史纠缠律’。”
“秘史纠缠律?”范宁来了兴趣,“这听起来是一个关于秘史的规律,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秘史就是不为人知或鲜为人知的隐秘过往,说起来算是历史的一种特殊情况,或算是隐知的一种特殊情况,高位格的秘史肯定是关系到见证之主的起源与奥秘…不过我倒认为,我们有知者经历的种种神秘事件,其实也勉强符合‘鲜为人知’的‘隐秘过往’,它的来龙去脉既然已在历史长河中沉淀了下来,未尝不是一种低阶的秘史…”
“我发现你虽然有很多常识性的神秘侧知识懵懵懂懂,但某些寻常有知者接触不到的方面,你却经常出人意料地懂得多…”范宁哈哈一笑,“然后呢?”
“然后…就比较模糊隐晦了。大概是说秘史和秘史之间容易纠缠虬结,特别是在某一方面有着神秘学特征共性的秘史,极易杂糅在一起形成模棱两可的东西,如果想象成见证之主或移涌中的知识,这的确抽象且难以理解…但若寻常一点,比如我们的神秘经历也属于正在发生的秘史的话,它或许也会遇到这种纠缠的情况,这就可以解释你刚刚提出的种种疑问…”
汽车驶回乌夫兰塞尔城区,路面变得更宽了一点,范宁脚尖轻点,让车速变得更快。
“果然是煞有介事…”这时他说道,“似乎是挺合理挺让人接受的规律…但一细想又感觉荒唐且不知为何,并且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进行逻辑运转…”
“提出这类观点的人也做了一些模糊的猜想…一说…这涉及到移涌和醒时世界的未常规映射关系,二说…这条定律并不是简单粗暴的‘设定’…它其实从序号上说,并非‘神秘学第一定律’…而是从某条更高定律所推论出来的…”
琼软软的嗓音说着说着没了动静,好像睡过去了。
…并非神秘学第一定律?来源于某条更高定律?范宁皱眉思考起来。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那条用古查尼孜语写成的“隐知传递律”…
这难道还有什么联系?
抽象对抽象,哪能是一时半会想得明白的,他刚刚在脑海里组织起思考的语言,之前一直在旁边闭目养神,默默听着两人闲聊的希兰开口了:
“卡洛恩,奇了怪了,都快凌晨一点了竟然还有别人在驾车…”
三人的确听到了另外的一台发动机轰响和轮毂压过马路的声音。
范宁透过挡风玻璃望去,只见空无一人的大街前方约三四百米处,左侧一家门店的牌面被车灯照得通亮。
再几秒后,一俩小型箱式汽车从门店对面的小巷驶出,右转后变为同范宁一样的行车方向。
希兰继续疑惑道:“难道说乌夫兰塞尔现在的夜生活,已经可以持续到这么晚了?”
“的确奇了怪了…”范宁摇头而笑,“这是哪来着…我看看…凯兹顿街道南段…”
他的笑容忽然愣住。
“怎么了?卡洛恩?”希兰诧异道。
“那个小巷…好像是之前卢给我提供的油画储存仓库。”范宁缓缓说道。
“啊?…这么晚了,居然都还有人在开车巡逻…他之前说的公司安保措施果然做的不错…”琼枕在希兰腿上,用手揉着眼睛。
“不对劲啊…不对劲啊…”范宁脸色缓缓变化,心中突然涌起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十来秒的功夫,前方汽车左转消失在黑夜的视野里。
范宁脸部微微侧过,检查了一下车门是否锁紧。
然后扶着变速箱杆的手,果断挂入低档,同时低沉、简洁而快速地提醒后面两位少女:
“希兰,琼,坐好,抓稳。”
“为什么?”琼下意识起身,带着困意问道。
“接下来,车速可能有点快。”
说完这句后,范宁双眼眯起,放在油门上的脚,猛然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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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午夜飙车(4K二合一)
“昂!!~~~~~”
发动机的转速急剧飙升,在午夜无人的大街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范宁眼前表盘的速度刻弧一路飙升,从原先在城市道路上行进的40千米每小时不到,几秒就加速成50、60、70…
坐在后排的两位少女呼吸一窒,只觉得整个身子不由自主一个打挺,然后被牢牢吸在了靠背上,两边景物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风从车窗灌进来呼啦啦地响,困得迷迷糊糊的琼,本来一脸茫然地想要问什么,刚刚张嘴,想说的话顷刻间被风给噎了回去。
希兰一手抓着扶环,另一只手摸索着赶紧摇上了两边车窗。
这时汽车已到路口,范宁一脚刹车,车速从80锐减到50,换挡的同时另一只手朝左猛打方向,再抡正补油,再度加速向前。
“咔咔咔咔!——”
轮胎在路面磨出了划破夜空的尖啸声,一阵焦糊味传来,希兰只觉得自己胸被安全带勒得生疼,而刚刚从横躺姿势起身的琼一声尖叫,整个人直接被甩飞了出去,脸蛋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副驾头枕上。
“赶紧抓稳,系安全带。”范宁双眼仍旧微眯,快速提醒之际,速度再度飙升,突破80公里每小时后,指针开始向100逼近。
此刻,他刚刚看到那辆小汽车的尾灯拐弯,再度消失在街道远处一侧。
“你美术馆里的画在那辆车上?”希兰总算喘了口气回来。
“很可能。”
范宁双手紧握方向盘,看着街道两侧的长椅、路灯、邮筒等事物在视野里飞速掠过,突然感觉精神有些困意的恍惚。
…先是搜查档案,又疲劳驾驶太久了?
他用牙齿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眼神更明亮了点,这一瞬间轮胎碾过了一个倒在路边的垃圾桶,将污水挤得喷溅一地。
踩刹降速,转向补油,又是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范宁跟着前方小汽车的轨迹再度左转。
这是一条窄巷,浑身脏污的老人正躺在巷口不断翻滚哀嚎,小腿膝盖附近区域完全塌陷了下去,应是受此前那辆车碾压所致。
车速过快,视野受阻,范宁差点从这个人脸上开过,他吓得连打方向,车身东倒西歪。
夏天对流浪汉们来说是比较友好的季节,窄巷里此前很多人靠着墙根打盹,此时大部分都已站起身子,唯恐避让不及,但仍有少数人呼呼大睡,双腿伸得老长
“滴滴滴滴!!!!”前方小汽车的尾灯若隐若现,范宁车速在60左右怎么也上不去,焦躁地狂按喇叭想吵醒这些人。
范宁之前转弯和加速弄出了这么大动静,前方小汽车里面的人肯定知道是在追自己,此时他既然挑了刁钻古怪的路试图甩开,那就越加说明了他有问题。
“希兰,你可不可以减缓汽车的速度,或驾驶人的驾驶动作?”范宁沉声问道。
“需要较近的距离,以便建立灵性联系。减缓汽车速度效果不佳,干扰关键的转向更为有效。”
希兰在回答之际,手中的自动手枪已经上膛。
匆忙之中大车轮毂一个转向,有惊无险地从某位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流浪汉身边掠过,另一侧前车盖“砰”地凹进一块,两台夜里未收进门店的烤饼车被撞飞了出去。
说范宁前世是老司机水平,那是开车里程较多,稳妥慎重又高效,较少违章或出事故的意思。
他可不是什么赛车手或飙车党,并不会什么开车的奇技淫巧,基本没有经历过这种非常规的超速驾驶,对汽车的了解也仅处于理工男的平均水平。
唯一现在更有进步的,可能就是晋升有知者后,对车辆操控感,碰撞空间感,或反应灵敏度等一类比较玄乎的手感比以前更好了一些。
不过看起来对方同样也没有掌握什么逆天的驾驶技术,甚至于对这种特殊路段的应对能力,还比范宁这个见识过各种复杂车况或马路奇葩的人稍逊一筹。
之前撞凹进去一块的车盖子,正在缓慢隆起至原形,划痕也逐渐复原如初。
“琼,不要浪费灵感修复无关紧要的地方。”
灵觉全开的范宁感受到了车盖的细微变化,出声提醒。
“旧伤比新伤难愈。”琼此时早已睡意全无,双臂紧紧抱着范宁驾驶位的背靠,“这台大车要多少钱?你不怕门罗律师先生回来拿霰弹枪追着你赶了?”
“这算工伤。”范宁飞快地换档和转向,整个挡风玻璃的视野天旋地转,“报废也就一台普通九尺‘波埃修斯’的钱…这个人很可能是有知者,东西待会追不回来,往后几十年都白干了。”
一想象对方后备箱内堆满了特纳美术馆油画的样子,范宁就感觉自己血压已经快冲出脑门了。
引擎轰鸣之下,车轮不断在路面或台阶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两辆车在小巷拐来拐去,又时不时冲出马路钻入另一条小巷。
范宁离前车的距离,在每次细微操作之下都更近了一点。
突然他感觉眼皮一个打架,浓浓的倦意袭来,大脑似灌铅般称重,视野边缘逐渐合拢,安逸舒心的暖流在意识里徜徉。
“卡洛恩,小心,这个人研习过见证之主‘冬风’的隐知。”琼软糯的嗓音出声提醒。
范宁灵性同时惊醒,眼睛倏然睁开,车子已经微微斜着往前开了十米。
来不及躲避,一家咖啡馆门前小庭院的桌椅、栅栏和遮阳伞被撞得稀巴烂。
挡风玻璃出现裂痕,再迅速消失。
“有可能,他的灵性中的确有‘荒’。”希兰说道。
“还有‘烛’。”范宁凝视前方。
小街房子各处的窗户有越来越多的灯光亮起,一家住户推开窗户,用手电筒照着先后呼啸而过的两辆汽车,发出了义正词严的指责。对面楼栋的男子更是对着范宁的汽车尾灯破口大骂,将啤酒瓶朝着一百米远的地方扔了出去,最后落到了十米远的地方。
“喂,警察吗?我的摊位被砸了!”
“我要报警,有人大半夜蓄意破坏城市公共设施!”
“东梅克伦区警安局?有人深夜飙车寻衅滋事,你们到底管不管!?”
家庭条件优渥,装有电话的住户们纷纷开始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