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的信条里，没有后退。”伊瓜因捂着拗成不正常角度的小臂，脸色十分苍白却又隐约自豪。
“记住疼痛的滋味，然后学会面对它，否则你永远无法成长。”李察挤挤眼，扯开一张价值千金的圣乔治呼唤之歌卷轴激活扔过去，然后又给自己也用了一张。
圣光化为一道牛乳般的洁白丝带缠绕到他身上，往胸口隐隐作痛的地方汇聚。那温热而熨帖的感觉仿佛温泉，舒服得领主大人不禁长吁一口气。
在用户体验方面，高阶神术和低阶神术之间存在着宛如水与火一般鲜明的差别。
像圣乔治呼唤之歌这样的高档货，断然不会造成又麻又痒的感受。
第三百八十二章 逆行者
能挽救濒死重伤的圣乔治呼唤之歌，一般情况下用来治愈建档骨折应该绰绰有余。
不过高山堡领主的夸张魔法抗性放在眼下很尴尬，区区几根肋骨的伤势，一根卷轴居然还不够。连续用了三根才勉强接上，看得一干人啧啧称奇。
卡洛斯眼巴巴旁观完整场分赃大会，把充满希冀的目光投往自家大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卡……”李察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会。
明眼人一看他脸上那种笑容，就知道肯定在憋着坏。
“要不把赛巴斯安那本亡灵书给你？”他作势准备从戒指里往外掏东西。
“啊！”卡洛斯惊得差点当场跳起来，“不不不不用！”
他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对那东西可是心有余悸。
冰雪牧首神术水准何等惊人，正常情况下他们几个就算一块上也是凶多吉少。那样的强者居然也会被亡灵书蛊惑，把全部心神投入其中无暇顾及外界而殒命，真叫人想起来就脊背发寒！
当时情况十分怪异，赛巴斯安生前不断受到围攻，死后却没人敢靠近尸体——因为他至死都牢牢抓着亡灵书不松手。
还是领主大人想出用长矛隔着老远把亡灵书装进封印盒的办法，然后又拿空间戒指彻底把亡灵书隔绝，才算让所有人暂时松了口气。
至于这一册究竟是什么版本、以及蕴含多少亡灵魔力等等问题，只能回高山堡以后交给赛托斯酋长解答。
“不要吗，单论威力亡灵书还是很不错的？”领主大人宛如一个热情洋溢的上门推销员，试图把自家拙劣的产品卖出去。
“别，千万别给我。”卡洛斯只觉得毛骨悚然，犹豫着要不要扭头赶紧逃跑。
一阵低低的哄笑从四周传来，把向来很爱面子的小卡臊得满脸通红。
“都在笑，看来一定都休息好了？”李察突然打了个响指。
“没有！”回应他的声音整齐划一，如同山呼海啸，虎灵猎手们乐得东倒西歪。
只是说归说，随后却立刻摆脱放松状态，开始集结整队。一切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定位清晰，除了轻微的簌簌脚步，竟然听不到其他半点声音。
不过几十次屈指，已经集结完毕。哪怕最苛刻的军官，面对这种速度也只有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对于高山堡的顶级精锐来说，这不过是呼吸般简单的本能。
事实证明领主大人的独家“步牧协同战术”卓有成效，面对数量和质量都还算不错的亡灵，虎灵战士几乎没遭受什么值得一提的损失。
他们精神饱满、气势昂扬，随时可以再次踏上征程。
领主大人打了个唿哨，手上忽然一沉。奇丘飞也似的跑过来窝在他胳膊弯里，脖子上两个象牙环碰得叮当作响。
这小东西也是个爱看热闹的，一双黑眼珠转来转去很机灵，浑然不见平时那副迷瞪样。
“你准备干嘛？”安妮裹着熊皮站起来，蹙着眉头隐约感觉不妙。
“艾伦镇有个空间裂隙，据说另一头还有几个泰坦，我准备过去看看。”李察扩了扩胸，语气一如白开水般平静，内容却堪称惊世骇俗。
“你疯了？”半精灵一下子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泰坦既然这么喜欢把手伸过来乱生是非，作为彼岸世界的优秀儿女，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简直憋屈死人。”领主大人双手叉腰，鼻孔里喷出一声不屑的冷哼，“鄙人准备代表整个世界，吹响反攻的号角！”
既然已经知道邪化泰坦十有八九在窥伺这个世界，以他对进攻的无限偏爱，被动等待实在很痛苦。
其实原本也不至于如此大胆且激进，但谁让原本应该待在迟暮森林里的奇丘，居然恰巧追逐着海洋与风暴之戒赶到现场。
这个小家伙才是今天的关键先生——
数千年前最后一次前往新世界求生时，远古泰坦许是预料到自己陷入癫狂的结局。为了避免伤害身后生灵一起遭殃，无奈之下主动对空间裂隙施加封印。
自此以后，返回彼岸世界就必须得到泰坦的意志许可。
而在邪化泰坦到底还能不能算泰坦这个问题上，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是很有底气，起码肯定不能完全算。
反正时至今日，那些自称神明的家伙对封印掌控程度一直很有限。送点虾兵蟹将过来倒还可以，但自己真身万万别想重归故里。
作为已知范围内仅存的正统泰坦，奇丘可不就是从新世界返回彼岸世界的唯一一个“钥匙”！因此这也意味着领主大人带队随时能通过空间裂隙撤回，而邪化泰坦根本追都没法追！
坐拥如此有利的条件，要是还不敢搞一把。李察觉得自己干脆也别统兵打仗了，趁早回家买块地种红薯颐养天年拉倒。
“李察，这太危险了，你……你不怕吗？”安妮急得直跺脚。
“怕？”李察猛一拍自己胸膛，眼睛里全是狂放不羁在熊熊燃烧，仿佛赤红的钢铁般灼热。
他朝眼前的队列大声问道：“告诉我，你们怕吗？”
能代表无数生灵，向强敌发出属于自己的吼声，这是每个战士都梦寐以求的荣耀。光是想想，就让勇武的虎灵浑身热血都要之沸腾！
“不怕！”他们高高举起兵刃，暴喝宛如雷霆震动四野，对这个计划百分百拥护。今天过后，他们将成为后人敬仰的光辉传奇！
“当然，有机会偷鸡还是要偷。”领主大人耸耸肩，嘿嘿一笑，“所以大家先开启半亡灵化，看看能不能玩一把阴的。”
怒吼戛然而止，众人为之绝倒。
嘱咐飞龙骑兵把安妮和几个伤兵送回去，队伍排成长列开始前进，向着艾伦镇郊外的空间裂隙。
致使上百万人死亡，上千万人流离失所的亡灵之祸就在这里发源。而今天，终于有一支生者的队伍毅然决然地走上逆行之路！
开膛手军团的简陋旗帜又一次被挑了起来，迎着微风飘扬。
第三百八十三章 时隔万年的重逢
一片漫漫黄沙，放眼望去，到处尽是沙丘高低起伏。仿佛大海般浩瀚、辽远、一望无尽。
天空中连一丝云彩也没有，头顶酷烈的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把地面晒得可以直接用来煎蛋。
偶尔掀起一卷若有若无的微风，却也是土腥味厚重的干燥热流，不能带来哪怕半分清凉。深吸一口气，似乎连肺腑也快要跟着燃烧起来。
在这严酷的环境中，无数奴隶正在不知疲倦地劳作——如果他们还有知觉的话。
倘若从高空中俯瞰，奴隶们大概就像渺小的蚂蚁，在沙漠中排成长长的往返队列。将石灰岩凿成房屋般硕大的方块，然后用圆石柱垫起。
奴隶像牲口一样用纤绳拉动这简易的运输装置，把石块运往更远方——那里隐约可见高达百刃的四棱石塔，全由硕大的石灰岩方块垒成。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一定很难想象，如此恢弘的建筑竟然是用这样简陋的手段完成。
如沙砾般繁多的奴隶和他们操持的工程，共同构成一种无可抵御的视觉冲击，铺天盖地而来。
“金字塔？”领主大人伸手把鼻梁上的墨镜勾下来，傻呆呆看着远方。
他们从彼岸通道里钻出来的位置，正处在一片近乎垂直的断崖荫凉下。半亡灵化的战士并没有引起任何异动，但等到领主大人也跟过来，荫凉外原本如石像般伫立的亡灵忽然微微一动。
似乎是感觉到了些许活人的气息。
卡洛斯观显然会错了意，迟疑半天后说道，“应该没有金子吧？”
“那些奴隶都是木乃伊。”赫特抬起长弓，随手对准一个明显很威猛的巨人殭尸。
这位威猛先生感官相当敏锐，其他亡灵还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时候，它已经在迟疑着慢慢靠近。
“仙嗡”，箭簇精准地穿过眼眶直入颅脑。庞大的身躯顿时无力倒下，连带压得一众小个头死灵人仰马翻。
“这里可真是一片死寂。”李察由衷感叹。
即便搭建起惊人宏伟的建筑，即便奴隶往返半刻也不休，但那都是彻底机械的，顶多只能说在动，完全感受不到半点鲜活美好。
他走到荫凉边缘，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承接日光。那种酷热让领主大人不禁怀疑，一直暴露在阳光直射下的亡灵也许早就被晒成至少七分熟。
“是啊，一片死寂，空洞又无趣。”伊丽莎白皱着眉头，握紧了长戟。
她曾经在寂寞的地下洞穴里忍耐过数千年，直到最近才开始体验鲜花和生活的美好，并且格外喜爱。对于入眼所见的这一切，自然异常厌恶。
更多死灵捕捉到些微活人气息，开始蠢蠢欲动。
只不过它们意识过于迟钝，暂时还没搞懂问题出在哪——半亡灵化的高山堡战士在它们看来都是同类。
“唉，一帮傻卵。”领主大人掏出磁铳，上弹、瞄准、开火一气呵成。
这下终于捅了马蜂窝，它们开始成群结队地涌过来。
所有人已经集体解除半亡灵化，那鲜活的生命气息顿时让亡灵为之疯狂。高大健壮的虎灵猎手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搭箭开弓自由射击，刹那间放倒一片。
泰坦似乎对自己的统治非常自信，空间裂隙附近守卫并不算很多，顷刻间就被箭矢和神术消灭殆尽。
更远处的亡灵再聚集，李察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唿哨带人顺着断崖爬到顶上。
他和亡灵交过几次手多少摸出点门道，相比肉体有各种方法保存，灵魂可要难以捉摸的多。
所以新近诞生的亡灵比较容易保存一点心智，但衰朽的躯体根本不可能彻底阻止灵性流失。眼前那些难说有几千年历史的老腊肉，尽管力量不弱，却基本只能剩下一点简单本能。
就比如眼下——它们呆呆傻傻地聚集在断崖下，硬挨着雨点般落下的箭矢和神术不知要做什么。
“如果都是这种智力，根本不可能对正规军守卫的城市造成威胁。”德古拉一挥手，一道血色十字斩笔直弹出，“毕竟头脑才是最强大的武器。”
“别小看你的敌人。”李察收起磁铳，换上斩龙剑，“就算已经邪化，泰坦也不可能蠢到连这点都不明白。”
他腾空而起，因为天边正有一袭黄沙漫卷滚滚而来，气势无比惊人。如果不是范围实在小了点，李察还以为倒霉碰上沙暴。
“凡人，竟胆敢亵渎真神阿努凯特的领域！”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随着沙尘一起飞速靠近。
领主大人略作等待，视线终于透过土黄色烟尘，看到了被遮掩的东西——三个十多刃高的巨人头戴黄金羽毛冠、肩挂珠宝胸饰，腰间米黄缠布一尘不染。
分别手持猫、犬、鳄鱼头像权杖，赤裸双脚稳稳当当站在宽阔的花岗岩石台上。
四周篆刻着古朴而神秘的象形文字，稍微用心分辨不难看出，似乎记录着神明征服整个世界的远古传说。
更惊人的是，这面石台居然凌空漂浮在离地一刃多的高度上，正以追星逐月般的速度飞驰。在身后留下一道翻涌不休的沙尘，气势惊人且无比拉风，看得领主大人极其眼热。
光凭卖相，也足以糊弄几个村妇愚夫。
按照人类标准，最前方巨人的元素波动勉强能够上魔导师，后面两个稍差大概介于高法和魔导之间。再加上凭他们的块头近身搏斗定然不俗，实力算得上强悍无匹。
无愧于敢自称神明。
但最让李察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双眸子，殷红如血、充斥着暴虐。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他们显然跟任何心灵美都完全绝缘。
自从看到这三块料开始，奇丘就表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紧紧蜷缩在李察臂弯里，浑身不停瑟瑟发抖。
“是泰坦。”伊丽莎白轻声说道。
“没想到时隔万年，人类再次和泰坦相逢居然是这样一副场面。”领主大人安抚地捋着奇丘的皮毛，不禁万分感慨。
时间总是能改变太多，即便冲锋也未必是当初的模样。
“那怎么办？”卡洛斯虚心向自家领主请教。
“早点干掉他们，争取不加班。”李察在不自觉地狞笑。
第三百八十四章 聚光生火
故老传说中泰坦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这种镇定在坊间也被视作神性的表现。
但从今天开始，李察可以证明那纯属谣言。
他们脸上分明有种“我不是在做梦吧”的表情，目光紧紧盯着奇丘特别是两个象牙环，无比灼热而贪婪。
李察只在一种人脸上看到过这么不加掩饰的表情——赌场里输红眼等着开牌翻本的烂赌鬼。
“凡人，将那黑色野兽献于吾，吾可赦免汝渎神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