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Sir，久仰大名。”李砂微微一笑，主动伸出手。
雷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还是迅速握住了李砂的手，热情地摇了摇：“砂哥太客气了！叫我雷蒙就好。今晚这场面，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他嘴上说着客气话，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中更加沉稳，也更加……懂得规矩。
香徳祖继续介绍道：“这位是雷Sir的副手，黄炳耀警司。”
“黄Sir。”李砂点了点头。
“这位是……”
香徳祖每介绍一位，李砂都能准确地叫出对方的姓氏和官职，甚至连对方最近经手过什么案子，都能不经意地提上一两句。
这份功课，做得滴水不漏。
六位警方高层脸上的神情，从一开始的客套与审视，渐渐变成了真正的惊讶和赞许。
他们都是人精，自然看得出，李砂这不是临时抱佛脚，而是真的对警队的架构和人事了如指掌。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在用心研究“规矩”，并且打算在规矩的框架内玩。
这对于他们这些执法者来说，无疑是一个最好的信号。
“各位阿Sir，今晚辛苦大家了。”李砂举起酒杯，环视众人，“我李砂粗人一个，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生意要做得长久，地方一定要安定。所以，我敬各位一杯，感谢各位为了港岛的治安，不辞劳苦。”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对方，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砂哥客气了！维持治安，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雷蒙哈哈大笑，带头举杯，一饮而尽。
气氛，瞬间融洽起来。
“各位阿Sir，等下决赛就要开始了。”李砂放下酒杯，指了指楼下那片灯火辉煌的舞台，“我已经让人在第一排给各位留了最好的位置。不过……”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不过什么？”香徳祖问道。
李砂笑道：“不过第一排都是些江湖上不了台面的朋友，我怕各位阿Sir坐过去，会有些不方便。要不这样，我让人在第二排，清出一张桌子，专门给各位阿Sir？”
这话一出，雷蒙等人眼中顿时精光一闪。
高！实在是高！
李砂这话，看似是在为他们着想，实则是一举三得。
第一，表明了他和警方的关系，但又刻意保持了“距离”，不会让警方难做。
第二，让在场所有江湖大佬都看到，警方高层是他请来的“客人”，这是何等的牌面？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将选择权交给了警方。
你们是想坐在第一排，和我那些“江湖朋友”平起平坐，还是要坐在第二排，保持你们执法者的身份？
这道选择题，看似简单，实则充满了智慧。
雷蒙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朗声笑道：“砂哥的心意我们领了！不过我们今晚是来执勤的，不是来看秀的。坐在后面，视野开阔，方便我们观察全场，挺好！就第二排！”
“好！”李砂打了个响指，“短路！”
一直站在旁边，像个门神一样的短路立刻上前：“砂哥！”
“去，把第二排最好的位置清出来，再把我珍藏的那几瓶82年的拉菲拿出来，好好招待几位阿Sir！”
“是！”短路领命而去。
看着短路离开的背影，雷蒙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他走到李砂身边，压低声音道：“砂哥，真是年少有为啊。说实话，我跟社团的人打了一辈子交道，像你这么识大体、懂进退的，你是第一个。”
“雷Sir过奖了。”李砂淡淡一笑，“时代变了，揾食的手法，自然也要跟着变。”
“说得好！时代变了！”雷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话锋一转，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砂哥，今晚来的贵宾不少吧？方不方便，让我看看宾客名单？我们也好提前做点安保预案。”
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之一。
他想知道，李砂的这张网，到底撒了多大，网住了多少鱼。
“当然没问题。”李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法官，把名单给雷Sir过目。”
站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法官，闻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烫金的名单，递了过去。
雷蒙接过名单，只扫了一眼，瞳孔便骤然一缩。
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几乎囊括了港岛所有叫得上名号的社团大佬、商界巨子，甚至还有几个娱乐圈的当红明星和著名导演。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选秀决赛了。
这分明是一场港岛地下世界的“武林大会”！
雷蒙合上名单，深深地看了李砂一眼，将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压下，由衷地赞叹道：“砂哥，高！”
他知道，今晚之后，港岛的地下秩序，将彻底被改写。
而他们警方，多了一个前所未有，却又似乎最理想的……合作对象。
……
下午五点。
距离决赛正式开始还有三个小时，外围的普通观众席，已经提前开放。
得到入场资格的市民们，兴高采烈地涌入现场。
他们本以为能进来就已经烧高香了，没想到俱乐部还提供了极为周到的服务。
座位旁，就有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生，推着餐车来回穿梭。
“先生，要不要来点啤酒花生？”
“靓女，刚出炉的鸡翅，又香又脆！”
“可乐汽水，冰镇的！”
原本只是想来看个热闹的市民们，哪里经得住这种诱惑？纷纷掏出钱包。
“来一打啤酒！”
“鸡翅给我来十个！”
“那个……爆米花多少钱一桶？”
一时间，现场的消费热情甚至比外面的气温还要高。
决赛还没开始，光是这些酒水小吃的流水，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
人群中，几个穿着花衬衫、牛仔裤，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也正大快朵颐。
“军佬！你他妈慢点吃！给兄弟们留点！”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警察，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狼吞虎咽的同事。
正是西九龙重案组的便衣，马军。
他旁边，坐着他的搭档，陆启昌。
陆启昌端着一杯冰可乐，优哉游哉地说道：“阿军，你那么紧张干嘛？今天我们就是来凑人头的，上面都说了，以维稳为主，让我们放松点。”
“放松？”马军一瞪眼，“你看看周围！东星的，洪兴的，和联胜的，号码帮的……叫得上名号的社团，今天全他妈到齐了！这要是打起来，整个荃湾都得被他们拆了！你让我怎么放松？”
“哎呀，安啦安啦。”陆启昌指了指不远处一队正在巡逻的PTU，“你没看到吗？今天这阵仗，谁敢乱来？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在雷蒙Sir的眼皮子底下搞事。”
马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又看了看其他分局的便衣。
果然，不止他们，其他警区的伙计们，一个个比他们还放纵。
有几个CID，甚至直接在角落里支起了一个小小的烧烤架，一边烤着鸡翅，一边喝着啤酒，划着拳，好不快活。
“丢！”马军看得眼角直抽抽，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他妈哪里是来执勤的？这分明是来公费团建的！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陆启昌嘿嘿一笑，“阿军，别那么死板嘛。你看人家O记的兄弟，多潇洒。”
马军沉默了。
他知道陆启昌说得对。今天这个场合，李砂和警队高层已经达成了默契，出乱子的可能性极小。
他们这些底层警员，确实就是来充场面的。
看着自己手下那几个兄弟眼巴巴地望着别人手里的鸡翅，马军心里叹了口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拍在桌子上。
“妈的！看什么看！没吃过啊？”他没好气地吼道，“拿去！给兄弟们一人来一份！再开两打啤酒！今天我请客！”
“哦！！！”
“多谢军哥！”
“军哥威武！”
手下的几个伙计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屁颠屁颠地跑去买东西了。
陆启昌看着马军那副口嫌体正直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家伙，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随着夜色渐深，现场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
贵宾通道处，一辆辆豪车接连驶入。
负责接待的，是雷耀扬。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燕尾服，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将每一位到场的贵宾都伺候得妥妥帖帖。
“剂哥！欢迎欢迎！您能来，真是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啊！”
雷耀扬快步迎向一辆刚刚停稳的白色平治，车门打开，走下来的，正是潮州帮的龙头，李阿剂。
李阿剂身后，还跟着几个气势不凡的门生。
“耀扬，你太客气了。”李阿剂笑着拍了拍雷耀扬的肩膀，“砂哥搞出这么大场面，我怎么能不来捧场？”
就在这时，又一辆黑色虎头奔缓缓驶来，停在了李阿剂的车后。
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瘦，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人走了下来。
看到他，李阿剂的脸色微微一变。
雷耀扬也是心中一凛，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热烈了。
“骆驼先生！欢迎光临！”
来人，正是东兴社的龙头——骆驼！
骆驼的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
一个神情倨傲，眼神凶狠，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狞笑，正是金毛虎沙猛。
另一个则身材高大，面容刚毅，擒龙虎司徒浩南。
“耀扬仔，有心了。”骆驼扶了扶眼镜，他的目光越过雷耀扬，直接落在了不远处的李阿剂身上，笑了笑，“李阿剂，你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