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了。”她赌气地说道。刚才假装的铠甲在听到他的话那一瞬间土崩瓦解了，心中隐藏已久的怒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在她离开餐桌的时候，她又丢下一句话。“如果你想跟她重新在一起，麻烦请提早通知我，我一定会放手，不会纠缠！”
“等等！”他肃然一惊，急忙迎向她，把她从门边又拖了回来。“我怎么可能会跟她好！这是比中六合彩还要低概率的事！”
“六合彩是难中，可必竟也是有人中不是？”她被他压制着从沙发上坐了下来，唇边有抹难以觉察觉的冷笑，略带点嘲讽的味道。
他噤言了。他在生活中不是一个擅于辞令的男人，面对她的牙尖嘴利，他更是招架不住。
“好吧。我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总之秦然与唐晚晴变得怎么样，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更不会care他们的事！”她做了一个模糊的表情，似笑非笑地说道。秦然出轨的事在她的心上留下一道难以磨灭的伤口，而唐晚晴也是始作俑者之一。他们联手伤害了自己的孩子。唐晚晴悲惨不堪的现在正是她的目的所在。出轨男女，必将为他们当初的一时欢愉付出沉重的代价。
他盯着她认真说话的脸，反倒是笑了起来，将手伸向她。被她生气地拂掉了。
“好了，今天我们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以后我不再提到她的名字，好吗？”
他们在一起也有二三个月了，从来没有吵过架。偶尔起争执的时候，总是他让步妥协。所以她想吵也吵不起来。想到从前，她跟秦然发生矛盾，总是以他摔门出去，冷战几个星期作为终结。
可这一次，她的心原本就藏着一道伤口，平常相安无事，只有夜深人静才会舔一下安慰自己。现在这伤口因唐晚晴而起，被人揭开了，她觉得烦躁得很，绝不能就这样算了，当没事发生过一样。
“我走了。”她腾地站起身，绷紧着面孔，冷冷地对他说道。
“小尘。”他登时目瞪口呆。
就在她要去打开门的时候，门铃声响了。
这下轮到她傻眼了，愣在那里，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他做出迅速的反应，走上前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从猫眼里张望了一下，低声地对她说：“我妈来了。”
这可真是一个措手不及的突发事件。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本来心里还窝着一蓬火，这下可好，火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去房里!”几秒之种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想去躲起来？”他大吃一惊，一把抓住她。
“不然怎么办。”她想挣脱他，可被他牢牢地拽住。
“你又不是见不得人。”他心想自己的妈早就想让他带个女朋友回家，可迟迟没有实现。这下正好，歪打正着。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她一向很少做出格的打扮，眼下身上是一件新买的针织长衫，里面是一条棉质的连衣裙，朴素简练，不会引起别人的生厌，也不会让人眼前一亮。
“我还没有准备好呢，怎么能见你妈。”她还是不愿意见到他母亲，并非是反感，而是生怕被他母亲看笑话。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何况你又是个大美人。”他一只手箍着她，一只手去开门。
当门打开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无处可躲了。她的目光与何月一交织，就感到了震撼与窘迫。
何月也是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房里居然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女人，何况这个女人不仅不丑，还有一点面熟。
“这位是……”何月的脸上挤出蔼然的笑容，心里想说臭小子怪不得不怎么回家吃饭了，原来家里还金屋藏娇呢。她日夜期盼儿子能早日娶妻生子。可这么多年以来，儿子的女朋友她只知道一位，还是相亲认识的，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那女人跟别的男人跑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她曾一度担心自己的儿子会不会是同性恋，可见到眼前这个女人，她顿时放下心来。
“妈，她是我的女朋友叫端木尘，你叫她小尘吧。”他紧紧地搂着她，使她动弹不得。
见何月的目光从进门以来就一直追随着她，她不得不开口叫了一声阿姨。见男方的家长，她不是第一次了，可是每一次都发生得那样突然。
程汐澈的母亲长得很美，虽然现在年纪大了，皮肤也不如年轻时的细致与光滑了。眼角也泛起许多条细纹，可她那略微凹陷的大眼睛与挺拔的鼻子再加上小巧红润的嘴唇，让人依稀看出她年轻时美艳的轮廓。程汐澈长得完全不像她。
她听程汐澈讲过，他的母亲是大学教授，现在退休在家也不闲着，看看书写写文章之类，或者去兼职讲座。
何月的嘴角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可是给她的感觉却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印象。虽然何月想竭力地使自己看起来和气一点。
“妈，你怎么说来就来呢。也不提前跟我打下招呼。”他不禁小声地埋怨道。
“妈来你这里还得跟你提前报备不是？”何月绷紧了下颚说道，但接触到她的目光时，眼神刹那间又变得柔和起来。“小尘，我们阿澈不懂得哄女孩子欢心，所以都三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条。我是多盼望着他能娶妻生子，如果他有什么惹你生气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为你出气！”
他见母亲好像还蛮喜欢端木尘的样子，七上八下的心落了地，趁机说道：“妈，你放心吧，我不会给她这种机会的。”
“你看看他！”何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怎么发觉她越看越面熟呢。
“妈，你吃过饭了吗？一起过来吃点吧。”刚刚他们忙着争执，饭才吃了一半。
“不吃了，我吃过晚饭才出来的。”何月看到餐桌上摆放着的饭菜都没动过多少的样子，笑着对她说道，“你们应该刚刚吃吧。阿澈的手艺不错的，你要多尝尝。年轻女孩子啊，千万别学着减肥，这节食减肥要减出毛病来的，以后生孩子可就困难了。”
何月的话听得她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
第八十九章 不从
然而端木尘吃完饭就溜了。她实在不习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就与程汐澈的母亲见面。
何月在她走了之后，对收拾碗筷的程汐澈撇了撇嘴角：“她怎么不帮你收拾碗筷呢。”
“她为什么要帮我收拾？”他莫名其妙地问道。
“她是你的女朋友啊，又不是你的朋友。怎么饭一吃好就收也不收好就走了呢。”何月其实不大放心她儿子的目光。本来她预备等儿子工作之后就给他安排对象相亲，可相来相去，转眼就相到了三十几岁，都还没有下文。现在程汐澈终于开窍了，自己找了个女朋友。可何月瞅着这女人透着一股精明劲，而且为人处世看起来也是相当地老练。她有点担心自己的儿子。
“妈，你让人家来我家吃饭，又帮我收拾碗筷，这合适吗？”他不以为然地说道。平常他去端木尘家里吃饭，这碗筷也是她自己收拾的。他又不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也不会嫌做家务麻烦。
“不过既然你喜欢这个女孩子，妈也不会再说什么了。不管你的条件再怎么好，你都三十好几了，妈对于从前制定的儿媳妇标准也降低了。虽然这个女孩子，妈不能说是百分之一百地满意。但是起码留给我的印象也有八十分。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做经纪人的。你知道那个后清瀚吧。你不是很喜欢看他拍的电视剧，她就是带他出道的。”
“经纪人？”何月咋舌。不过回过头来想一下，娱乐圈鱼龙混杂，但是来钱快啊。看来这女孩子赚钱能力还是有的，以后结婚也不会靠老公养。这一条算是在她心里过了。
“对，她很有能力的。那个后清瀚不是年纪轻轻就得了影帝。”
“那么她父母做什么的？”
“她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她一直跟着她父亲。”
“那么说她是单亲家庭出生的孩子了？”何月一惊。见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她的心里就不满意了。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人格方面都不怎么健全，说俗点就是缺爱。这一条与自己的标准是不符的，不过她想再了解一下才做决定。
“她还有一个后妈。”
何月更不乐意了。不过她忍耐着又问下去：“她交过几个男朋友？”
“她就只交过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她的前夫！”
“你说什么？”何月赫然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离过婚？”
他看到他母亲的脸色就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了。
得到了再次的确认，何月的心灵受到了重击。这一条是跌出她的预料之外的，光是这一条就抹煞了其他任何的优点。他的儿子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了，可男人三十出头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更何况她的儿子出身名门，自己又有学历又有本事。不要说是三十几岁，即使是四十几都能找到一个好对象。可他现在找来一个离过婚的女人，那算什么！
“她有孩子吗？”何月颤巍巍地问道，她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惊奇。
“有，她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不过都去世了。”他知道他的母亲不会同意，可即使他想替她隐瞒，也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倒不如坦白从宽。“妈，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而且我们已经达成共识，想以后结婚！”
“你想也别想！”何月愕然又恐怖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你上哪来的这种乱七八糟的女人！她结婚离婚还生过孩子，而且两个孩子都先后去世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克夫克子啊。这样的人怎么进我们程家的门！你们赶紧分手，不要在一起了。”
“妈，我不会跟她分手的，她的过去我没有参与也不会介意。”他不为所动。
“你不介意我介意！你不介意，你爸他也介意啊。我们程家都是身家清白的人，我跟你爸在一起是第一次谈恋爱就结婚生下了你。可你找来这种复杂的女人，给我们程家抹黑，我第一个就不同意！”在何月的心里，端木尘直接从八十分被扣到了负分。即使她很想唯一的独子结婚生子，可这样的女人，她宁可儿子打一辈子的光棍！
“你不同意，我也要跟她在一起！”这一次他异常地坚定。
“你是想逼你妈去死吗？”何月大惊失色，惊愕异常地问道。“有她没有我，有我没她。我宁可你不结婚也不想让这样的女人进我们家的大门！”
“妈，你不是很希望找一个儿媳妇吗？除去这些外在客观的因素，她有哪里使你不满意的？”
“就是这一条离婚生过孩子，我就一万个不同意。哪怕你找个清清白白，不会赚钱的女孩子回来，妈都不会这样反对你们！”她瞪大眼睛对他喊道，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走进了他的卧室。她在儿子的房子里找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女人留下的东西，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妈，你在找什么？”
“阿澈，我告诉你，有我在的一天，我是不会让这种女人进门的。我会尽快帮你安排相亲，如果你不去见，那么妈马上就死在你的面前！”何月咬着牙逼视着她的儿子。
他注视着自己母亲这种带着怨恨又愤然的眼神，小的时候念书，何月就硬逼着刚学了一年英文的他，每天背诵一篇英语短文，如果不从，何月就用这种眼神瞪他，最后都是他乖乖就范了。
过了三天，这期间程汐澈没有发过一条微信打过一通电话给她。有多少次她拿起手机，下意识地想要按下去的时候，又放下了手机。自他们交往以来，从来没有试过一天不联系。她知道那问题的根源出在何月。
照他的个性，他肯定会把她的情况如实地告诉自己的母亲。可凡是有点家底，有点素养的家庭是很难接受她离婚生子这件事。尤其是程汐澈这样的背景。何月怎么会容许像她那样的女人进门呢。
她有点难过又有点庆幸。难过的是程汐澈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男人。这个好包括很多方面。他有他的缺点，可他的优点更高于别的缺点，失去了他，也许她很想再找到这样一种男人。庆幸的是，有了前车之鉴，她变得不再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一个男人身上。只爱一点点，不爱那么多。所以她相信如果真的离开他，她应该也不会像上一次那样撕心裂肺，痛不欲身。
她想着，就把精力投放到事业上去了，不再去纠结他的母亲是不是愿意接受自己。
一个星期之后，程汐澈来她家找她了。可那时她还在外地出差，为了去帮后清瀚谈一个代言，在那里呆了两天。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当她看到自己家门口有一团黑影，吓得一时间不敢上前，后来才看清是个人。她壮起胆子推了推他。
程汐澈醒了，他睡眼朦胧地盯着眼前的她，揉了揉眼睛。
“你怎么坐在这里睡着了？”
“你去哪里了？我打了你好几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他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深睡之后被人硬生生地叫醒，动作也显得特别地迟缓与僵硬。
“我去出差了。”她从皮包里翻出自己的钥匙打开门。她放下行李箱，去摸墙上的开关时，他从背后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动弹，明知故问，心里又涌出许多酸楚的滋味。她知道老天爷没有这么眷顾自己，它不会让自己的爱情一帆风顺的。
“今天我去相亲了，我不想骗你，是我妈安排的。”他长这么大，头一次想对第二个女人哭。不过他忍住了，他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影。
今天在何月的逼迫之下，他去见了那个女孩子。结果可想而知，他与那个妙龄的女孩子坐在一起，脑海里浮现的都是端木尘的音容。这个结果令何月很不满意，她又丢给他三个女孩子的联系方式，让他一直相到满意为止。从来不与何月斗嘴的他，跟母亲大吵了一架，结果父亲把他赶出去了。
她扶着他坐到了沙发上，看着他紧皱的眉心，舒展不开的嘴角，眼底满满的都是心疼。
“如果你有遇到好的，同时也令你家人喜欢的，你就跟她在一起了吧。”
他的眼睛里霎时就闪现了震惊，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抓得生疼。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我一定会娶你的！你放心吧。”
“可是你家人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我不想看到你有这么大的压力。我……不愿意再看到你痛苦下去。”她用牙齿紧咬住嘴唇，把发白的嘴唇咬出了一排深印。她自己也想不到，原来感情这种事不是说她想放多少进去就能放多少。看到他痛苦不堪压力的眼神，她的心也会变得好痛好痛。
“不，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他低下头，捧住她的脸，把她柔软的身体压在沙发上，如饥似渴地拥吻着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狂热。
第九十章 误会
这一天，唐晚晴兴致阑珊地上了街。原本她是不愿意出门的，但是保姆硬是拉她出来透透气。她拗不过她，只得在保姆的要求之下换上了一件新衣服。两人来到了超市，保姆一边采购，她一边发呆。秦然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她很想他，可是她总是打不通他的电话。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就让保姆打给他，可被他识破了之后，他连保姆的电话都不打了。本来她想去工作室找他，可有了前车之鉴，再加上她一心想跟他复合，所以也不敢去。这样一来，她的日子就变得更难熬了，没有工作，没有爱好的她，每天徒然地多出了许多时间，她用大把的时间来思念秦然。
“你是……晚晴？”
听到一声耳熟的嗓音，唐晚晴从自己的世界里醒悟过来，看到前方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
“还认识我吗？”何月笑吟吟地朝她走了过来。
“阿姨……”她怯然地叫了一声，一抹红霞染上了她苍白的脸颊。
“晚晴，你还是那么漂亮，就是稍微消瘦了一些。最近过得怎么样？”何月不知道她与汐澈分手的内幕，汐澈为了卫护她，也从未在母亲面前透露半点他们退婚的原因。所以至今何月都在为这桩有可能成功的婚事而惋惜。晚晴是她介绍给自己儿子的，说实话，她很喜欢晚晴的个性，柔的地方很多，长得又标致。
“还可以。”她垂下眼皮，声音还是显得羞怯。以前程汐澈曾带她回家吃饭，何月待她很客气，在他们订婚前夕，还拿出一个玉镯送给她，后来她还给程汐澈了。
何月看着温婉可人的她，心想这么好的女孩子，阿澈为什么要退婚呢。唐晚晴的年纪是大了一点，女人超过三十生孩子也不容易了。可是她各方面的条件都与自己的儿子匹配，所以何月觉得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结婚了吧。”何月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她听了这句话，瘦削的脸颊好像受到了伤害，红晕退去只露出苍白色，嘴唇微微地哆嗦了一下，眼睛瞥了她一眼就变得黯淡了：“还没有。”
“没结婚啊。”何月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她不喜欢端木尘，尤其是听到她离婚生子的经历，就更不愿意了。这下正好，反正唐晚晴也没有结婚，说不定能拆散儿子与那女人。“你有空吗？我们去楼上的咖啡厅坐坐？”
她出于本能地想要拒绝。然而何月岂是那种说拒绝就能拒绝得了的人。她二话不说就把唐晚晴拽出去了。
唐晚晴看着精美菜单上的字，每一个字都认识，可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她与前男友的母亲坐在这里喝咖啡聊天，自己心里都得毛毛的。对于当过大学教授的何月，她从内心是有一丝肃然起敬的。每次去程家，都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个字。
“晚晴，放松一点。”何月看出了她的窘迫不安，一只手抓着菜单，另一只手隔着桌子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我们就随便叙下旧。”
可她没法放松下来，那神经在踏入这家咖啡厅以来就一直是紧绷着。除了保姆与秦然，她已经许久没有跟别的人聊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