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喝就好。锅里还有，等下我去盛给两个孩子吃。”他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爸，你别这么辛苦了。我爱吃什么，自己会去做。你跟阿姨真的不用为我们操劳，否则我会不安的。”
“傻丫头，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有什么不安心的。我跟你阿姨，都是你的长辈，为你们烧点东西吃也没怎么样。你放心，我们的身体都很好。”
可是她却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深深的疲乏。
“爸，以后做饭的事就交给我吧。我每天呆在家里，也觉得无事可做。“
她知道钟海棠不愿意下厨，可端木松又嫌去外面吃浪费钱也不干净。
”让你阿姨做好了啊，她每天能有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
“还是交给我做吧。不能让你们来侍候我们。”
“唉，小尘啊，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不爱回家也是有原因，怪只怪我当初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爸，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是我的爸，哪里有你，哪里就有我的家。我不是不愿意回来……”
“我知道，我心里清楚得很呢。我娶你阿姨，当初你心里是不乐意的。说实话，你妈跟别人走了之后，我对你也没有像以前那么上心了。甚至有一次，我偷偷地拿走你的头发丝去验dna。我知道我说这些，你心里不舒服。可你妈做了一个男人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我没法不胡思乱想啊。你是我的好女儿，我这一辈子唯一的女儿。可是我没有好好地照顾，这些年你都是自力更生。我真后悔。“
她吃了一惊，端木松很少会对她吐露心声。今天他为什么讲起这些往事来了。
”小尘啊，你别恨我行不行？你妈走了之后，那时我无法面对你，我看着你的模样，真像你妈年轻的时候，我选择了逃避，我宁可留在单位里加班加点，也不愿意回来。宁可给你留下饭卡，让你去食堂吃饭，也不愿意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顿饭。我这是无法面对啊。后来你选择住校，我也没有反对。可是我在家里，一个人孤零零的，经常想到你，想你有没有吃饱了饭，功课好不好，有没有跟同学闹别扭。尽管想了无数遍，也下了无数决心，想给你打电话。可一抓起话筒，我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后来你初中毕了业，考上的高中又是住校。我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总归以后要长大，要结婚，要离我远远的。我就开始去相亲，相了几个，不是人家嫌我年纪大，就是嫌我有孩子。后来相到了你阿姨，你阿姨那时才三十几岁，待字闺中，要求太高，自身条件却一般般，所以才选择了我。我那时是单位的领导，工资高啊。可我毕竟比她大了十几岁，所以娶她回来，我免不了会对她好，不想使她感到委屈……“
端木松说到这里时，摘下了老花镜，抹了抹眼眶。
“这一晃就二十年过去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爸，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不管我曾经怎么想你跟阿姨，可现在还是觉得有她陪着你更好。你总不能为了我一辈子打光棍吧。”
“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你在外面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可我却不知道，也帮不上忙。每当我看到小满的脸，又想起你先前那两个孩子，我真的是……”端木松说着，眼圈就泛红了，声音也哽住了。
那两个孩子是她最不愿意提到的事。她总是努力地绕开这一块，可现实却处处让她碰壁，听到自己的父亲提及跳跳与闹闹，她的双眼不禁泛起泪光。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当时她见到前夫的车上坐了另外一个女人而无动于衷的话，她的女儿又怎么会出事。如果当时坚持一下，不让前夫带走闹闹，那么根本就不会发生商场惨剧。可是这些惨剧的发生，冥冥之中有无形的大手在推动，这是她的命还是她的劫？
“好了，不说这些事了，一说你就伤心，你看我这张嘴。什么不好说尽捡这种不好听的话来讲。对了，这次汐澈怎么不跟你回来？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也没有去，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这父亲当得太失败了。”
端木松揉了揉眼眶，重新振作地说道。
“爸，那时你得了急性盲肠炎在住院，不是你不想去而是根本没法去。这点小事，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汐澈的工作很忙，有空才会来看我们。”她说完这些话，脸色很平静。她从来没有责怪过端木松，虽然当年他对自己不闻不问，但学费的钱，零用的钱一样都没有给她拉下过，她想买什么总是写在纸条上告诉他，第二天，他总会在纸条上用回形针别上钱放在桌子上。
钱，虽然买不回亲情，可真的帮她解决了许多问题。她常年住校，却有充裕的钱买衣服买零食买书。这让她在同学中是很值得抬起头来的。这一点，她还是感激父亲。
当年她结婚的时候，秦然才刚刚有点名气。端木松私下给了她一张一百万的存单作为嫁妆。当然最后这笔钱都贴补在婚礼上了，买房上了。
“这次我看到小满，觉得这孩子有福气，耳高过眉，天庭饱满，双耳贴脑，以后会有出息的。”
她笑了：”爸，你什么时候也懂看相了？“
”业余时候看书学的。这次你回来多住几天，爸好久没有跟你团聚了，有许多话想跟你说，却嘴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万一我一住就是好几个月，就怕你嫌弃我呢。“
”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女儿，即使你永远都住在这里，我也愿意。我巴不得你跟小满多陪陪我。你知道你阿姨那个个性，一天不往外跑，她心里就不舒坦。“
一提到钟海棠，他就摇起了头。他不明白一个已经过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为何这样热衷于购物，整天花那些不必要的钱，把花里胡哨的衣服买回来了。对了，她还喜欢化妆。他是传统的思想，总认为化妆那是年轻人的事。这五颜六色的化妆品堆在一张已经显示出老态的脸上，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年轻人。可她不管，她还是喜欢给自己描描眉涂涂口红，说人家秦怡九十多岁了，还坚持化妆。她都没到那个年纪，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他嘴拙一向说不过自己的妻子，只好听之任之。
第二百十四章 刮目相看
端木尘带着两个孩子在娘家一住就是一个多月。钟海棠就不乐意了，虽然端木尘也时不时地拿钱出来请他们出去吃饭，陪她逛街买衣服。
可钟海棠习惯了两个人生活，家里多了一个成年人，还有两个孩子。她自己没有生过孩子，首先嫌孩子太吵，那两个一周岁多一点的孩子，吃喝拉撒要人管，平时疯玩起来还伴着尖叫或者笑声，搞得这个家不得安宁。孩子一多，端木尘就忙不过来了。一到晚上，先要给两个孩子洗澡，好在家里的浴室有两个。可端木尘却霸占了有浴缸的那个，这样一来打破了她原来的计划。本来她隔三差五要泡泡澡，放松一下。其次她发现摆放在浴室里的护肤品，总是不翼而飞，或者是原本满满的一管子眼霜，等再次发现只剩下了半管子。面霜的盖子莫名其妙地盖不上了，仔细一看，原来被摔豁了边。
虽然她跟端木尘去理论，她也总是客气地赔钱给自己。可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二次地发生，是接二连三地发生。尤其是有一次，她发现那个阳阳，居然用她的口红来抹指甲，用她的眉笔在纸上乱涂乱画。她气得不得了，当即跟自己的丈夫提出来了。
然而端木松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对女儿的依恋，对儿孙的渴望。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小孩子又不懂，谁让你到处乱放的。”
“我放在自己浴室的洗手台上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我还得去银行租个保险柜放起来。”本来还抱着小孩子弄坏，让他补偿的心态。听他这么一说，不要说补偿说不定还要被倒打一把。
“一周岁多的小孩子，你做她外婆都嫌老。你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你把它收进抽屉里，或者以前不买这么多，她想弄坏也不可能。”
“你说来说去，就是怪不到孩子，都怪在我身上罗。”钟海棠翻了翻眼白，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谁像你五十来岁的人了还涂脂抹粉，你又不是想嫁人或者拍拖。每天涂成那个鬼样，干什么。你看看小尘，她比你小十几岁，可每天脸上除了抹点面霜，什么都不涂。做人家母亲，要有母亲的样子。别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妖怪一样。”
钟海棠气得快跳起来了：”你的意思是街上那么多女人化妆，都是妖怪了。那人家厂商发明这么多彩妆出来，是干嘛。给小孩子画画的吗？电视机里出现的那些明星哪个不化妆！“
“人家是明星，化妆是工作需要。可你化妆有什么用，你又不是靠脸吃饭。你每次吃东西，我都担心这脸上的粉会掉进碗里。”
钟海棠忍无可忍地说道：“我化妆也成了你嘴里的千古罪人了。好，这一点我先不说。可为什么你外孙擅自把我的包啊鞋子翻出来扔在地上，还把我新买的衣服丢来丢去，往上面吐口水。难道我的东西就活该被糟蹋吗？“
听着妻子越说越生气，端木松说道：”你跟一个不到二岁的孩子较真什么劲。如果小满跟阳阳是你的外孙，外孙女，你还会这样锱铢必较吗？我劝你以后把东西藏好，外出把房门锁上，不要让小孩子跑进来不就行了。“
”那我这些损失怎么办？我也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不是偷不是抢。“
”还能怎么办。你还能用的话就将就着用，不能用了就扔掉。下次再买回来不就行了。“
”买回来难道不用花钱吗？“她逮到机会向他伸出了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怔怔地望着她雪白的掌心。
”这是你女儿的孩子惹出来的祸，应该要你负责啊。我这些损失加起来达二千多块。你得赔给我。“
”二千多块？“他看着她的脸上，辨别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一支眉笔与一支唇膏，会有二千多块？你这上面是雕金的还是镶银的？“
”当然不止这两件东西了，还有我那些包啊鞋子，都被你外孙踩出皱褶来了。这要怎么穿？“
”你这个人真好笑。鞋子表面有点痕迹就不能穿了？我们小的时候，鞋子有洞还得继续打补钉穿。你说你又不是嫁给个富豪，为什么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看你是找错老公了。“
”对，我是找错老公了。我不该找个比我大十几岁又没钱的老公。我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人老珠黄，什么都没有。“
”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过不上幸福生活。你要走，我绝不拦你，你去找个大老板吧。“
”我现在都五十多了，谁还会要。又不是才二十岁。我要是年轻三十岁，也绝对不会要你，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要你这样的二婚老男人！“
”对，我是二婚老男人，那么你呢。你是三十多岁没人要的老姑娘。你还得谢谢我，都是我收留了你。否则你能不能嫁掉都是个问题。“
”好啊，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嫁了你这种男人。当年是我有眼无珠，我宁可做一世的老姑娘，也不会嫁给你这种没出息的男人。“钟海棠抬高了声音。这声音有力地穿透出房间的墙壁，传到了端木尘的耳中。
她知道她住在这里，早晚有一天钟海棠会看她不顺眼，总有一眼她的这个继母会发作。果然，这一天不会等太久，就来到了。
她在外面踌躇了一会儿，才决定进去。
钟海棠一见到她，脸已经拉得老长，她无视丈夫的眼色，径自地说道：”你来的正好。“
”好什么好，小尘，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出去吧。等下爸色再跟你解释。“
”为什么要让她走？这件事不是因她而引起的吗？以前她不在的时候，你都会让着我，可现在呢。小尘，不是阿姨小气要计较。这件事你听我讲……“
”如果你再说下去的话，下个月的零花钱就没有了。你要考虑清楚。“
一听到他拿钱来威胁自己，钟海棠怒火沸腾的心尤其浇上了一把旺油。
“我不管，我偏要说。你前夫生的孩子弄坏了我的眉笔，口红。还有你的宝贝儿子把我的衣服，鞋子，包包全部都扔在地上。你说说看，这两个混世魔王，我是不跟他们计较，可他们现在跟我过不去！我这些东西也不是白拿来的，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
“好了，你别说了。小孩子懂什么，你自己为什么不把东西收好！”端木松看不下去。
钟海棠见自己的丈夫还是一味地偏袒自己的女儿，她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
“你的意思是上街打劫，还要怪那个当事人为什么带皮夹上街了？”
端木松知道自己的妻子得理不饶人，平常他为了息事宁人，都让她三分。可现在当着女儿的面，被她如此一说，他的面子就挂不住了。
“阿姨，真是不好意思，那两个孩子是我没有教好。他们弄坏了你多少东西，我都照价赔。这样可以吗？”
听到端木尘这么一说，钟海棠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心里想说还是这老头子的女儿出手大方，哪像老头子这么抠门。
“小尘，你不用赔她，真是无法无天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小孩子天真调皮一点有什么关系。如果是她自己的孙子孙女，她会让他们赔吗？你别去理她。她这人就是这副德性。”
端木松在一旁发话了。
钟海棠的脸色本来已经变缓了一些，听到丈夫这么一说，她的脸又变黑了。
端木尘见状，生怕他们又吵了起来，连忙把钟海棠拉到门口。
”阿姨，你说吧，要多少钱？”
钟海棠斜眼看了看她未施脂粉的脸，在阳光底下呈现出一种丝绒的质感，心想年轻真好。哪像现在买一堆天价的护肤品也改不了衰老的事实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端木尘的眼前晃了晃。
”好，这样吧，我没有这么多现金带在身上，你把卡号给我，我转帐给你行不行？”
钟海棠心想，说是律师太太，还是金牌经纪人，可怎么连一千块都拿不出来。她本来想问丈夫拿两千块，可对着继女，她不好这样开口，因此还给她打了个折。
可她想归想，还是把卡号报给了端木尘。
端木尘立刻就把钱转给了她。
”阿姨，以后我会好好教育两个孩子，这一次真的是太对不起了，请你包涵。“
听到自己的手机发出嘀嘀的声音，钟海棠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嗯，好吧，以后让他们小心点。我也要把东西放进自己的房间收好。”
端木尘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钟海棠拿起手机一看，傻了眼。
天呐，她竟然给自己转了一万块。
钟海棠揉了揉眼睛，仔细地数了数后面几个零，没错，真的是一万块哎。想不到端木尘出手这么大方，比那个糟老头子阔绰多了。哪像端木松，每个月发饷日总要唠唠叨叨，念个没完，她耳朵都快长出茧来了。
第二百十五章 暗示
端木尘也没有想到她的阿姨竟然如此贪心，问自己要了一万块钱。不过她事后想想，也算是破财消灾，否则凭借钟海棠的那张嘴，她与端木松之间的战争要进行到何时呢。
两个孩子躺在床上已经睡起了午觉。大概是没什么事能够影响到孩子的世界。她看着这两个孩子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跳跳与闹闹。
不对，跳跳与闹闹从来没有相见过。他们相继出生，相继离世，无缘见面。
她鼻子一酸，这时手机响了。她连忙走到阳台里去接电话。原来是程汐澈趁着午休的时间给她打过来的。
照例寒暄地问孩子们的情况之后，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说好了吗？最起码也得等一个月。”她小声地说道。
“你是怕唐晚晴会伤害孩子？那么把他们留在你娘家不就好了。“
”那谁来带？“
”花钱雇个保姆啊。不过我倒是想问问，如果唐晚晴一日不死，你是不是一天都不回来了。“
”你别死啊死的，说的这么难听好不好？我就是在想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看看能不能早点回来。“
”唐晚晴她被关在精神病院，哪里这么容易就逃出来了，你别自己吓自己了好吗？赶紧回来吧。我以为你回到了娘家，能适应没有你的生活，原来我不行。“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婚后说这么肉麻的话。
”好啦，我答应你一个月回来。“
”不行，现在才过了一个星期，我已经觉得度日如年了，无论如何我……本周订了机票来看你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