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出那名字的时候,眼睛里像要喷出旺盛的火焰。他凭什么因为自己能力大,这样千方百计的干涉别人生活。
一次又一次的。
“许默深要找个新女主人,现在目标锁定了。他做出了的决定,难改。”
顾琛说到这。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我紧张的盯着他,看他偏过头,只余出一点下巴棱角给我,脸朝着相反的方向,咳了好长时间。
他好不容易把咳嗽停了,脸依旧埋着,隔了一会儿才恢复平静的转过脸来,“秦颂派了不少人过来找你,但中途都失败了。”
我明白,依照许默深滴水不漏的性格,他肯定会把目标放得长远,会把自己的手下安插在任何一条可以从国内过来的路径里。
不经秦颂安排的人过不来,就连我回去也是何其困难。
所以他当时才会大大方方的放我离开,他一点不担心我可能从这地方离开。
说到这。几乎快把我心底里仅存的希望都抽空了,我望着顾琛,发出无奈的笑,“他也挺奇怪的,明明知道你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却放你过来,也不怕你突然大发善心把我带回去。”
顾琛的眼神闪动了一下,稍纵即逝。他换回淡漠的表情,“我过来这里,是长期定居。”
明白了,他已经表明态度,不紧不会把我送回去,自己也不会走。
我转过脸,看向窗外,“既然这样。那就走吧,我肚子很饿,我不想饿到我孩子,先带我去吃点东西,晚上找个干净的房间给我就行。我想要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没什么好抵抗的,也没任何挣扎的意义。我在这求顾琛也没用,人都是自私的,他真是来这位了治疗。那肯定不会折腾着来回国内与这里,但如果没有他在身边陪着,我又怎么可能被放行。
我要求的,顾琛都帮我准备完毕,这些天来第一次吃饱肚子。又喝了很多热水,身体舒适很多。
我闲着无聊,也问顾琛,为什么郭昊没有跟着他一起来,顾琛扫我一眼,“你不用打他的注意,他人在西藏,处理后续事宜。”
哦,那是应该的。西藏那边的项目,是顾琛无论如何都不愿放手的。
“再过几个月。项目就要进入收尾阶段,你的梦想马上达成了,真羡慕你。”
我又喝了一口热水,品尝白水在我嘴巴里毫无味道的感觉,越发让人感觉到麻木。
“我就没什么梦想。最大的梦想还是小时候想过的。现在长大了,我就想要跟老公孩子过平平安安的日子,呵,别人的日常生活成了我梦想,顾琛。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可怜。”
我问完这句话后反而觉得问得有些可笑了。坐我旁边的这个男人实际上之前的岁月里并不比我过得好。
要论起可怜这种说法,可能我在他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想到这,我竟然恶趣味的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
我手指伸到假发上轻轻的撩,我竟然慢慢的不再怕碰触到我禁忌之处。头发还没有长出来。我只能带着一顶假发过活,平时只有在睡觉洗澡时候才会摘下来,这地方就成了我心底最深的烙印。
没想到以前在意的地方,现在也能慢慢的变成风淡云轻,这种感觉说不出来。
顾琛把我送到一个小公寓里。里面有个专门照顾我的人,让我称呼她叫一一。她是当地人,但会说中文,在照顾孕妇方面很有能力。
我以为我会难受得度日如年,但一转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日子平平淡淡的像流水账一样的过去。我每天除了吃饭,到楼下院子里散散步,和睡觉休息之外,再没别的可以做的。
我曾经最怕过这样日子,仿佛自己是个蛀米虫。一日一日的会变得越来越跟社会接不上轨道。但现在竟也能毫不勉强的过活下去。
人,真的是很有意思的生物。
这一个星期对比前几天的日子就成了天堂,在我还没被这种日子抹平期待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找上门来,并非常亲切的叫我,“黎西,好久不见,你该回家了。”
390.醉汉
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现在表情,如果有面镜子摆在我面前,一定能看清一张比见鬼了还惨淡的脸。
我厌恶面前这个人,甚至厌恶从他嘴里听到我完整的名字。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
他倒大大方方的走进病房来,不忘随手把病房门关上,我激动的想从床上坐起来,从他撕心裂肺的喊,“滚出去!!一一,把他赶走!!赶走他!”
一一还不那么会听中文,是顾琛故意这样安排的。她见我激动,只知道赶紧过来安抚我。用蹩脚的中文劝我没事没事。我仍然把愤怒视线锁在这位不速之客上,眼珠子快瞪出来。
比起我的吵闹,他镇定许多,走过来,大大方方的坐在看护椅上,还不忘用流利的日语对一一说话,一一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竟然从房间出去了!
我看着一一离开的背影,气得不行,再回头看面前这张仿佛人畜无害的绅士面容的脸。
不知怎的,我烦躁的心情突然降温下来。
“你出尔反尔了是吗?”
我至始至终都在犯同一个错误。不该把世界上所有人都想的一样。
不该把顾琛想得像个慈善家。不该把许默深想得跟顾琛一样讲信用。
人和人之间要一样,问题就容易解决多了。
许默深斯斯文文的笑了下,摇头动作弧度很小,“我刚好顺路过来看望你。听说你身体养得不错,快生产了,放平心态。”
他说得越风淡云轻我心里越打鼓。一早就确定许默深没安好心,但到这节骨眼上,我依旧没想明白他对我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长久以来,能让我最捉摸不透的就是许默深了。
“许总,我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家,许总到底想拉着我做什么,我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你要当妈妈,我过来恭喜一下你。抱歉进门的话让你误会。诺成不放心,一定要我这么说。”
诺成?我想了一会儿,明白了。是诺成以为我已经回家了,真诚祝福我。哪知道到许默深嘴边后说出来,就变成阴森的威胁。
所以他如果不是真有打算把我带回去,那刚刚进门口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故意戏弄我。
我心里对他的厌恶已经到了一种境地,再多看他一眼都烦。我把这种情绪表现得非常彻底。许默深那么好面子,竟也只当没看见。
“我很感谢诺成,我觉得你也应该感谢下你孩子。他生下来没有带上你阴毒的性格,会成为个很好的人。来洗脱你罪孽。”
我对诺成和他两极分化的评价,并没让许默深生气,他赞同的勾起一边嘴角。
“你信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吗?”
他居然主动问我这个,我还没回答,他便从位置上站起来,朝我走了两步,上半身俯下来,我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扣上了下巴,我厌恶的挣扎,他声音冷漠。“我不信。不然你怎么是你,我则是我。”
呵呵。如果好人有好报,那我也不会沦落到被他一个恶人掐住喉咙般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努力把脑袋往一边扭动,让下巴从他手心里转开。许默深的手指还举在半空中。良久后才收回去。
他上半身还保持靠过来的姿势,让我非常不舒服,我正犹豫要不要下床的时候,许默深冷不丁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排斥我。”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排斥我?!
我差点气得吐血,狠得扭头回去瞪他。
阴阴笑着,浑身止不住的发抖,“我一直以为许总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会说出这么弱智的话。排斥你?你三番两次不安好心的出现在我旁边,不仅给我,还给我丈夫制造了无数麻烦!你一年前就在我们市出现过,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在盘算你的计划?!你把我从我丈夫身边夺走,让我孩子出生还见不到父亲!你问我为什么排斥你,我巴不得你死!!”
人到了愤怒顶点,究竟会有多恨。亲眼看见他站在面前,就想把他身上的皮肉一点点撕扯下来,敲断他骨头,还想要他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受苦。
人之大恨,一定是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的。
对我的控诉,许默深不置可否,可他竟然毫不在意,“这是弱肉强食的社会,我能轻易从他身边夺走你,是我能力。他抢不回去,他没用。”
“你没资格这么说他!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就凭你也配跟他相提并论!你不过就是个仗着自己地盘为非作歹的小人,他比你好一千一万倍!”
我怒不可遏,扬手朝着许默深的脸就想一巴掌扇过去!
他在中途迅速抓住我手。扼着我手腕,用了点力道,看得出来,他眸中烧旺了怒火。
不知道我那句话惹恼了他。
我吃痛的表情拧成一团。他也没有松力气的意思。压迫的疼痛越来越深,我右手仿佛要被他掐断,就在这时,大门打开。门外慢慢进来个身影,说的是日语。
许默深才渐渐放开我的手,立马换上伪装好的绅士表情,他推了推眼镜。又用流利日语回答对方,一来二去,话音落后,许默深才从病房里走来。
我还阵阵发痛的手垂放在病床的棉被上。眼眶酸的不行。我努力忍了又忍,才没有在这时候哭出来,那样太懦弱。
“我不会感谢你,是你把他放进来的。”
许默深能来到这个病房。一定有顾琛同意。他看到许默深对我动手,才冲进来解围。这种猫哭耗子的戏码,我看腻了。
顾琛没反驳,他视线在病房里扫一圈,落在椅子上,一句话没说就打算走。
我喊住了他。他停了脚步,背影萧瑟得像一片枯叶。
我竟然没了力气大声说话,又恨自己在这时候动了恻隐之心。
“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许默深千方百计带我过来,究竟为什么?”
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不。
我要知道许默深深掩的秘密,我要找到他软肋。
顾琛这才转了点身过来。半面朝向我,他眼神漠然,清澈得像寒冬的冰湖面。
“你觉得他会告诉我这些?”
我语塞。
“你知道癌症病人在听到病情的时候,只会知道两件事情?一件是目前状况。一件是日后处理计划。没有病因这一条。”
我抿了抿嘴,听他主动提起癌症两个字,心里不是滋味。他说的这些话,我也明白。
就跟癌症病人一样。知道原因又能如何,现在最关键的,是现状糟糕成什么样,今后要想什么办法才能活下来。
原因不重要。过程和结果才重要。
我稍微低了点头,错开了他眼睛,又稍稍闭了闭眼睛,“知道了。”
怀孕之后,情绪波动太大,容易动不动就鼻酸,我低眼看着自己手指头,很难过。
“马上就要到我爸的忌日了,我妈的生日也快到了。时间过得真快。一年前我还不是现在这样。”
我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说自己很想过一过自己国家的圣诞节,因为可以听懂街上纷纷路过的行人说的喜庆话。
我大概明白之前顾琛有段时间会突然话多起来的原因,实在是憋坏了憋久了,抓到个人,只要能听得明白,就想对他说一说。
没抱任何局面扭转的希望,可人啊,面对逆境的时候,就会成为个醉汉,抱着垃圾桶大吐一场,大哭一场,第二天睁眼就会舒服一点。
391.有了希望
我说了多久,顾琛就在病房里站了多久。
等我口干舌燥后,才意识到自己耽误了顾琛挺多时间的。别的不说,他生着大病,原本就不能久站。现在肯定也累。
“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多时间了,你去忙你的吧。我这边没事了。”
顾琛又扫了我一眼,仿佛确认我没事后,微微颔首,从病房里出去了。
一一重新回来,忧心忡忡的盯着我。我现在脸色肯定算不上好看,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上许多。
接下来的时间,许默深没再来过。顾琛在这边的治疗进度还不确定,但他就在这家医院住着,在另一栋楼,他偶尔会过来,静坐着一声不吭。
我会实在憋不住,跟他聊一聊。偶尔顾琛不来。我就找一一说话,也不管她究竟能不能听得明白。但渐渐的,一一仿佛都听明白了,她也会附和两句。会提到“秦颂”这个名字,被我教得一遍一遍说,“秦颂是黎西丈夫”。她看我说到秦颂就笑,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进入了最后倒计时。从最开始偏执念的想见到他,想他到我跟前站着,拉拉我的手,帮我抚顺额前的碎发,无论如何都好。
到后来慢慢的,开始想念以前,以前在市里的时候,在西藏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记忆也能支撑一个人很久。
这期间顾琛没跟我提过任何一个人,无论是秦颂还是许默深。他们仿佛一直没存在过。
时间一转眼,到了生产日子。
我肚子传来阵阵的痛,逼得我额头冷汗直冒,我紧紧抓着一一的手,在这个异国他乡里,我最依赖的就是她。
她也慌了。不停用蹩脚的中文要我大口呼吸大口呼吸,我努力照她话做,但身体的疼痛好像短暂的减缓了一点,可马上又成海浪一样的,痛感立马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