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道破空声。
几乎是转瞬即至。
杨方也不迟疑,闪电般探出手一把抓过。
但风灯到了手上,他才赫然发觉掌心里一阵强烈的酥麻感,下意识催动气血,将那股力势卸去出。
直到整个人站稳。
他才暗暗吐了口浊气。
目光里透着几分震惊。
一行人中,他与老洋人是最早相识,当日乘船过大帐三湖,继而沿河而下去往武陵,结果半途正好碰上在山间试弓的老洋人。
他在江湖行走。
最喜欢的便是找人切磋。
观察了片刻,实在是见猎心喜,当即让船家靠岸,一路追上老洋人。
但那时……两人还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前后十多次切磋,胜负手大概在五五左右。
之后从匡庐山返回,跟随昆仑修行七星横练真气功,杨方以为自己实力大涨,可能已经走到了老洋人前头。
但这随意一抛一接之间。
他才知道。
自己在精进的同时。
老洋人半点没有落下,甚至隐隐有更胜一筹的趋势。
“不能偷懒了啊……”
摇摇头。
杨方迅速敛去心中杂念。
将风灯罩子一掀,随着风气流过,原本豆苗大的火焰一下窜起,将周围照得通明透亮。
也将山崖间的缝隙给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这边。”
“快!”
见此情形。
原本还在犹豫是进是退的卸岭盗众,哪里还会犹豫,紧了紧脸上面巾,也顾不上剥龙阵中那头死去的巨蛇,从刀尖中穿过,直奔杨方所在而去。
“陈兄,走!”
眼看众人有条不紊的穿过山崖。
消失在洞窟深处。
鹧鸪哨暗暗松了口气,收起金刚橛,看了眼还在湖心岛上的陈玉楼催促道。
“道兄先去。”
“我马上就来。”
陈玉楼目光如炬,眉心里隐隐透着几分忧虑。
数十号人如过江之鲫,但他却始终没有见到乌娜的身影。
“好!”
鹧鸪哨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
留下一盏风灯便径直离开。
以陈玉楼的实力,除非再有一头蛇母拦路,否则都不用太过担忧。
何况。
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此行留下,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洞窟深处情势尚且不明,昆仑、杨方和老洋人虽然都是江湖上的佼佼者,但面对突发凶险,经验上还是不够老道。
等他离去。
四周再度陷入之前的沉寂。
只有大鱼在水下潜行,以及四处乱窜的蜉蝣群。
至于地上那头死去的蛇母,这会已经腐烂到能见森森白骨,浑身黑烟滚滚,漆黑的毒血腐蚀着一切。
这等情形。
之前在瓶山时他就见过两次。
六翅蜈蚣如此,那头瓶山尸王亦是如此。
仿佛历经沧海桑田,一瞬千年。
所以并不算意外。
至于湖心岛上那株神树,周身金光闪耀,周围的毒瘴和煞气对它似乎没有半点影响,隔着数米,都能感受到它身上的磅礴生机。
见状,陈玉楼最后一点担忧也彻底放下。
不再耽误,将龙鳞剑反手插入身后剑鞘中,提着风灯一步掠出,脚尖踩着水面,落在他们来时的那扇石门处。
轰然倒下的石门,已经被伙计们移走。
石壁上还留着无数凌乱的爪印。
是搬山那两头甲兽留下。
地上则是散落一地的石屑。
看到这一幕,饶是他目光里都忍不住闪过一丝惊叹。
四派当中,各有手段,但唯独搬山一脉奇物无数。
也就是修道之术断了传承,族人凋零。
否则……
哪里还有摸金卸岭?
手指轻轻拂过,陈玉楼走过门洞,四下望了眼,很快目光就锁定了一个方向。
只是,看着乌娜的背影,他神色间却是难掩古怪。
大殿一角。
乌娜跪在地上。
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祈神仪式。
“萨满?巫术?”
一刹那,陈玉楼心头浮现出种种猜测。
脑海里也闪过这一路上无数画面。
他甚至怀疑兀托和阿枝牙,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但……
也不对!
除非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否则,在他们抵达寨子之前,无论是面对颇黎、兀托还是阿枝牙,他始终不曾透露此行目的所在。
甚至到了最后,也只是以向导的名义聘请乌娜。
而入精绝古城。
更是临时起意。
期间乌娜提出了数次反对意见。
如此种种,怎么看也不像是早有图谋。
迟疑间。
乌娜似乎终于结束,缓缓站了起来。
但转身的刹那,看见站在石门处的他,脸色间不由闪过一抹慌乱。
虽然在尽力掩饰,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陈玉楼这种老江湖。
“乌娜姑娘这是?”
陈玉楼提着风灯,指了指她刚才所在的方向,淡淡问道。
神色平静。
但语气里却仿佛藏着雷霆。
“没……没什么。”
乌娜避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
“可能陈某没说明白,走了这么久,以姑娘的聪慧想来也已经猜到了我们的身份。”
陈玉楼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够满意。
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
但熟知他的人就知道,越是如此,越是起了杀意。
“是。”
乌娜也没隐瞒,而是点了点头。
她虽然自困多年,但在看人上却有着过人的本事。
同行这么久了,要是再猜不到陈玉楼等人的身份来历,那也就不是她了。
突厥部族虽然世代隐居鱼海边,鲜少和外人打交道,却并不表明从未接触过,沿着丝绸古路来往西域和中亚间的行商数不胜数。
哪有做生意的行商。
见到死尸骸骨毫无畏惧,
对皮子生意一无所知,开棺倒斗、入城摸金却是样样精通。
最关键的是,他们身上的气势瞒不过人。
同进同退,令行禁止。
即便面对八鹄刺黑那等恐怖怪物,一行人身上也没见到太多惶恐,反而隐隐透着几分期待和战意。
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支这样的行商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