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脸色更是古怪。
这一路走水过江,凡事江河湖泽之中,几乎都有河神一说。
但如抚仙湖上这种情况,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份。
一般而言。
河神基本上都是成了气候的水中大妖。
要么是蛇蟒虺蛟,要么是大鱼鼋鼍。
祭奉香火。
这也算是各有所得,相得益彰的事。
龙王爷掀桌子,这事听着怎么那么诡异?
陈玉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下,他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老掌柜,我听人说湖上还曾有古城出现,这事是真是假?”
“古城?”
还沉浸在复杂情绪中的老掌柜一怔。
“湖底古城之说,我倒是有所耳闻,至于湖上古城,陈先生说的莫不是瀛海山或者梁王山?”
听他语气不像作伪。
陈玉楼瞬间明白过来。
湖上不太平是真,但湖面古城一事大概率是以讹传讹。
“老掌柜,您一直说龙王爷龙王爷,有人真的见到过吗?”
一直不曾开口的花灵。
忽然问了一句。
闻言,原本还在思索中的众人,目光下意识落在了老掌柜身上。
“哪能没见过。”
“我就亲自随过一趟祭船,亲眼所见。”
听到这,楼内就像是被点燃了一道无形的火。
当日在南盘江上。
那头老鼋现身。
也只有陈玉楼寥寥几人见到。
大多数伙计依旧蒙在鼓里。
此时听到老掌柜确信凿凿,一个个耳朵竖的老高,连呼吸都不敢加重了,生怕会错过任何一幕。
“那龙王爷什么样?”
花灵一脸惊奇的追问道。
“……龙!”
老掌柜犹豫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
“我记得,当日晴空万里,我们押着祭船一直划到湖中,庙祝还在烧纸祭神,天忽然就变阴了,大雨跟捅破了天似的往下浇。”
“一帮人只能往船舱里跑。”
“我那时候年轻,天不怕地不怕,进船的时候回头看了眼。”
“就看到雨幕里头,一头黑龙昂首靠着船头,一口就将祭祀的牛头给吞了下去……”
楼外夜风呼啸。
不知道何时下了一场雨。
雨水啪嗒的打落在窗户上。
楼内却是静的落针可闻,五六十号人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只有老掌柜带着川地口音的苍老声不断响起。
他还在说着当年往事。
陈玉楼眼神却愈发深邃澄净,目光越过众人,仿佛能够洞穿紧闭着的窗户,以及天地间的雨幕,看到茫茫夜色中的湖面上。
至此。
许多事情其实已经明晰。
当年巴莫在湖中所见的漩涡中巨龙,与此刻老掌柜口中的龙王爷,不出意外就是同一头。
只不过。
那并不是龙。
而是一头还未化龙的蛟。
一头比镇压在古经幢下妖蛟更为可怕的大蛟。
古书中,判定蛟龙强弱,最简单的一个路子,就是看它们占据的水泽之广。
古经幢黑蛟所居,不过十里龙潭。
而此处蛟龙,却足足占了万顷抚仙湖。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要知道,滇南之地,又被誉为陆上泽国,江河湖泊无数以计,但比抚仙湖还要辽阔的水域却只有一座,那就是苍山下的洱海。
可想而知。
湖下大蛟何等惊人。
“老掌柜。”
等到楼外雨势稍稍平静。
陈玉楼忽然收起心思,深深看了对面的老掌柜一眼。
被他一看,不知道为什么,老掌柜心里骤然一毛,总觉得接下来的话,会让他极度为难。
一连深吸了几口气。
这才压下心绪,挤出一抹笑容,讪讪道。
“陈先生是不是饿了,我这就去后厨催一声,让他们赶紧上菜。”
“吃饭的事不着急。”
陈玉楼摆摆手。
“我就是想问问,该如何才能见到河神?”
第175章 抚仙湖上钓蛟龙
“见,见河神?!”
听到这话。
老掌柜浑浊的瞳孔一下瞪大。
仿佛掀起了一场地震。
要是换个人,不说开口呵斥,他最少也会拂袖而去。
那可是龙王爷,岂是说见就能见到的?
纵然这几年湖上不太平,大家伙私底下颇有怨言,但谁敢当着河神的面乱说,没看湖边龙王庙,香火非但没断,反而更盛。
祭河神那是上千年的老传统了。
只要在湖边一日。
就还得祈求河神老爷庇佑,风调雨顺、祛病消灾。
也就是陈玉楼。
虽然在这开了几十年酒楼,见人无数,自信在看人上还算有点本事。
自打见面开始,老掌柜心里就在暗自琢磨。
只看他们一行人打扮,与南来北往的那些行商并无太多区别。
但这看人却不能只浮于表面,得看谈吐气质。
身前这一位,气态出众,谈吐有度,字里行间就能看出他的身份地位,绝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贩夫行商。
再观他身边几人。
无论男女,皆是神华内敛,气度不凡。
尤其是束发道长、红裙女子以及背戟侍从三人。
道长仙风劲骨,却杀机内藏。
红裙女子明媚动人,看似妩媚,一颦一笑间又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至于最后一位,仅仅是坐在那里,便给人一股无比的压迫感。
滇南这边,藏人向来以身高著称。
但他也从未见过,有如昆仑这般拔天倚地的汉子。
再有,茶马古道上的行商多如牛虻。
滇南境内四大马帮,他也都见识过。
却从无哪一家能够养出这等气量出来。
看不透。
实在看不透。
寻常人得罪也就得罪了。
顶多不做这份生意就是。
但这等人物,谁也不敢猜测他身后是不是站着一座庞然大物,说不定一句话就能将自己一家老小打落尘埃。
老掌柜五十几了。
就像他自己说的,这人呐,年纪越大越是瞻前顾后。
要是年轻那会。
他也敢舍得一身剐,大不了去走西头。
这天下之大,还能找不到一口饭吃?
现如今,却是早没了那份心气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