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双眼睛,让他们恍然有种面对活人的感觉。
有人一开始还以为是戏法、幻术。
这年头,庙会集市上经常能够见到跑江湖的手艺人。
其中不乏擅长古彩戏法者,一双手能够随意变化,甚至有人能够凭空变出人来。
但眼下陈玉楼这纸人术,似乎与戏法完全不同。
毕竟,谁见过活纸人?
“真是道门符甲?”
与群盗惊呼不同。
此刻的鹧鸪哨,心中一阵跳动,神色间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道门术法无穷无尽,民间相传的剪纸成人,其实就是符甲之术,所成黄巾力士,召引庇护修道之人。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猜错了。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明白过来。
不是道门符甲,天底下又有何等方术法门能够如此神异?
“去!”
陈玉楼似乎能够洞穿他的心思。
眼角不动声色的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鹧鸪哨之所以察觉不到其中巫邪之气,自然是因为被他以灵气遮掩。
观山太保这个名字,对于四派中人,说是血海深仇都不为过。
能不暴露,还是尽量隐藏得好。
毕竟,道门符甲,与纸甲术就极其相似。
除非真是龙虎、真武那些千年传承的道门中,避世修行几十年,一身道行深不可测的老怪物,否则应该没几人能够看穿虚实。
哗啦——
随着他一字落下。
那纸人眼中仿佛有一缕光芒浮动,身上也一下有了生气,伸手拿过一盏风灯,跨过红木门槛,径直朝着殿内走去。
看到这一幕。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不敢多想,目光追逐着纸人身影。
随着它一步步深入殿内。
风灯驱散黑暗。
那些黑影也被一一映照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尊辟邪铜狮,一公一母。
随后,则是些上古异兽,即便是几人见识过人,也只能隐隐辨认出来来獬、犼以及麒麟,还有马鹿鹤象一类的祥瑞。
一过此处。
出现在灯光中的便成了人。
看身着打扮,有文臣、武将,以及勋贵,皆是垂手而立。
只是……
这些铜人异兽,所拱卫的并非众人预料中的王座。
动作反而颇为诡异。
似乎在举行着某种仪式。
“迎仙人?”
红姑娘嘴唇微动,默念出声。
陈玉楼点点头,并未反驳,按照献王的德行,满脑子都是成仙。
墓葬规制完全不合礼仪。
但放在他身上,似乎又再正常不过。
“有座水池?”
那纸人速度极快,从地上轻飘飘而过,穿行在铜人之间,眨眼便过了大殿一半。
不过,殿内深处却是突兀的矗立着一座水池。
其中似乎还有半池清水。
灯光掠过,带起一片幽深冷寂之感。
来不及多想,纸人已经踩着水面一跃而过,手中火光划破黑暗,一片灿灿金光顿时在雾气中散开。
隐隐还有一抹流光溢彩的玉泽。
“王座、玉龙!”
陈玉楼天生夜眼。
眼神最为犀利。
当即从那片虹光中清楚分辨出来。
同时,无人注意到,他眼底深处也多出了一丝寒意。
之所以借着纸人探路。
最大的原因,便来自于那条玉龙,内藏铅汞和伏火,一旦触动机关,九死一生。
但会仙殿又是通往献王玄宫的唯一路径。
除非,能打碎碧潭深处那座穹洞。
但……
就算能够潜水而行。
一不小心落入尸洞,却是十死无生。
另外还有最重要一点。
会仙殿中藏着一只金匝玉匣,其中所放,乃是周文王推演雮尘珠留下的三枚龙骨天书之一。
另外两枚。
一枚在古蓝县的龙岭迷窟,
最后一枚则是远在西夏黑水城。
周文王通天晓地,近乎于神,以周天六十四卦推演雮尘珠,最终从中看到了蛇神的存在。
因为古神太过惊人。
纵然是他,也不敢轻易示人,又不愿让一身心血付诸东流。
于是以密文,将推演所得刻在了三枚龟甲上。
破解那些密文的东西。
则是十六枚墨玉指环。
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从商周到秦汉,也过去了一千多年,也不知道献王究竟是从哪得到了那么多上古神物。
竟然以一人之力。
集齐了一枚龙骨天书以及十六墨玉指环。
再加上雮尘珠的话。
绝对算是旷古烁今。
“玉龙?”
“陈兄,有什么说法么?”
在他失神间,那纸人已经站定,提着灯笼站在王座一旁,那头盘踞其上的玉龙也彻底显现出了全貌。
“道兄,难道没察觉那玉龙中红光浮动,有什么不对劲么?”
“……是流朱灵液!”
一道俏生生的声音传来。
陈玉楼下意识看了花灵一眼,目露惊叹。
流朱灵液,便是古代道人对水银的别称。
从这几个字中,也能一窥他们对此物的美好想象。
也难怪那么多人因服汞丹而死。
“流汞!”
鹧鸪哨眉头一皱。
脑海里猛然响起之前瓶山所见的一幕。
正是因为烧制不死药,汞毒渗入地下,才养成毒物无数,甚至催生出六翅蜈蚣那等大妖。
“铅汞之毒,甚于蜈蚣。”
“等下进去一定小心。”
见众人都注意到了。
陈玉楼这才低声提醒道。
献王早在两千年前,便算到会有人来盗他的墓葬。
设下机关重重。
就等着给他陪葬。
而且,献王墓不像瓶山一眼就能看穿,此处诡谲难以揣摩。
他也只有用这种方式暗中提醒。
“是,总把头。”
听出他话里的凝重。
群盗哪敢轻视,齐声领命。
“走,进去瞧瞧。”
大殿内外,到此已经明晰。
陈玉楼也不耽误,一马当先径直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