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到他们的嗷嗷声,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上都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听到这话,那些伙计哪还忍得住,当即朝着船外大步跑去。
船把头则是让开几步,笑呵呵的抽着水烟筒,不时还提醒他们慢点别摔着了。
不多时。
等伙计们走的差不多了。
陈玉楼一行人也推门出来,准备下船逛逛。
跟着巴莫一起走到了甲板上。
站在船上抬头望去,码头后方是座逐水而居的小镇。
不时还能看到身穿各色服饰的土人,抱着竹篓,在人群里来回吆喝,向他们兜售着货物。
“阿普,这是到哪了?”
陈玉楼收回目光,朝一旁的巴莫问道。
从上次遇到那头水中老鼋算起,这一转眼的功夫,已经十多天过去。
也因为那次经历。
他们和船把头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阿普是彝族人对年迈长辈的称呼。
巴莫五十好几了,他们也就跟着那些跑船的伙计一起这么喊他。
“阿迷。”
“阿迷州么?”
陈玉楼稍稍沉思了下。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后世里头,这地方属于开远地界。
不过民国初年,这一带几乎没有汉人居住,而是苗人、彝族以及哈尼人混居。
身下这条河流叫中营河,比起南盘江无论水势还是水域都要小了太多。
算是盘江的支流。
不过……
它却是连通南盘江和元江的重要河流。
阿迷则是中营河上为数不多的城镇。
船上加起来差不多有七八十号人。
食物消耗极大。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得找个码头靠拢,下船采购补给。
而这也是伙计们最为兴奋的时候。
实在是因为船上漂泊的日子太过无聊。
陈玉楼他们几个还能稍稍沉得住气。
毕竟修行不知岁月。
一旦入定,转眼就是半天甚至好几天过去。
但那些伙计都是寻常人,实在没辙了,要么睡觉,要么打骨牌打发时间。
但就算是赌也有腻的时候,所以才会出现眼下的情形。
一个个跟坐牢的囚犯得以放风一样。
而且陈玉楼总算明白,为何出海船员工资高有时候却总是招不到人了。
这前后还只半个来月。
真要一走就是半年一年,他估计都得疯掉几个。
“走了,我们也下去转转。”
陈玉楼招呼了声。
带着一行人穿过木桥,径直往码头里走去。
毕竟是大主顾。
担心他们会言语不通的巴莫也跟了上来。
比起他们一路所过的渡口。
阿迷城算是小的了。
一眼望去,低矮的草房、二层吊脚楼,还有极具特色的哈尼族蘑菇屋以及竹楼,鳞次栉比,大概也就几百户。
巴莫常年跑船。
对各族还算了解。
简单的言语也能沟通。
陈玉楼、鹧鸪哨、昆仑和老洋人还好点,也就是逛逛热闹。
不过花灵和红姑娘却是一路手挽着手,不时钻进路边的铺子里看看。
陈玉楼几人也不催促,只是站在路边说着话。
片刻后。
等两人从一间店铺里走出时。
除了身上的衣服。
整个人风格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
戴着耳饰、手腕上是手环和手链,还有项链一类,明晃晃的,一看都是银饰。
一路发出玲玲当当的动静。
犹如风铃一般。
别具一番异族风味。
尤其是红姑娘,一改往日的英姿飒爽,反而有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
陈玉楼都忍不住心生惊艳。
习惯了她纵马江湖、红翎女侠的样子,这种眉目倩兮的一幕还真是少见。
至于花灵,她身体里本就流淌着扎格拉玛一族的血脉。
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一双眼睛也异于汉人。
此刻一身银饰,让她看上去和哈尼族的少女几乎没有多少区别,而且更为明媚漂亮。
看着她这幅打扮。
鹧鸪哨脑海里,一下浮现出幼时在村子里见过的那些姑姑们。
和他们这些身负寻珠之责的男人不同。
女人大多留在村子里。
她们需要种庄稼、开枝散叶,抚养起一家人。
只有在重要节日的时候,才会换上扎格拉玛的服饰。
而今。
在花灵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她们的影子。
原本她这个年纪,也应该留在村里,但他们这一辈实在找不出第四个人来。
所以……作为扎格拉玛族最后一个姑娘,她这些年里也只能跟着他这个师兄走南闯北,四处奔波。
穿着道袍。
梳着道髻。
和一个小道姑没什么两样。
只是,他何尝不知道,女孩子天性爱美。
哪个小姑娘不希望打扮得漂漂亮亮?
想到这,他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心酸和自责。
要是自己能早些找到雮尘珠,也不至于让她一个小姑娘跟着吃苦受罪。
“师兄?”
“喂,师兄,陈大哥喊你呢。”
鹧鸪哨还在怔怔的失着神。
忽然间。
一道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他眼前模糊的视线一下变得清晰,低头看去,赫然是花灵正朝他挥着手,白皙的手腕上一串银链来回晃动着。
“哦……来了。”
深吸了口气。
鹧鸪哨将心绪压下。
“怎么样,师兄,好不好看?”
花灵似乎对那串银链极为喜爱,忍不住问道。
“好看!”
鹧鸪哨露出笑容回应道。
同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一旁的师弟。
“老洋人,你怎么不去逛逛?”
“师兄,我……”
老洋人一下愣住。
在他印象中,师兄严肃认真,那张脸上几乎从未出现过笑容。
更不要说像此刻一样。
他一时间都觉得有几分陌生。
“去吧,跟着我们多无聊,再说年轻人哪有不喜欢热闹的,有看中的东西直接买下来。”
见他眼神里既有犹豫,又明显有了心动之意。
鹧鸪哨更是酸楚,笑着摆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