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掌柜的口音是从外面来的?”
见他替桌上一行人倒好酒水,陈玉楼也不客气,端起酒杯在口鼻处轻轻晃过。
一股醇厚的酒香气息,顿时扑鼻而入。
洞藏老酒。
至少十年以上。
而且,无毒。
行走江湖,出门在外,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轻易饮酒。
刚才从鼻间晃过时,特地催动青木灵气感应了下。
此刻也不迟疑,轻轻抿了一小口。
一边细细品味着,一片朝旁边的掌柜问道。
“来这边快十年了。”
“当年带着一家老小也没想太多,只求混口饭吃,没想到……转眼都这么久了。”
掌柜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回忆,感慨道。
一听这个时间。
桌上几个人立刻明白过来,他大概率就是躲避战祸,才会带着人跑来这里定居。
“贵客……”
“在下姓陈,掌柜叫我陈先生就好。”
见他一口一个贵客,陈玉楼摆摆手道。
掌柜立刻换了称呼,推门见山的问道,“不知道陈先生想问什么,不敢说事事清楚,但大大小小也听过一些。”
“不瞒掌柜,陈某也是无意来此,但生意人自然不能空手而归,就想跟掌柜的打听打听,如今老司城里做什么营生比较好。”
陈玉楼当然不会直接去问。
而是换了个方向打听道。
“生意……”
掌柜也不敢去深究他这话是真是假。
只是稍稍沉吟了下。
“要说赚钱,那肯定莫过于盐铁、茶叶、丝绸、瓷器这几样,来往老司城的行商,也大都都是做这些。”
“不过……”
“陈先生,有一样却是千万不能去碰。”
掌柜的忽然话音一转。
“哦?”陈玉楼也来了兴致,微微一笑,“不知道是什么?”
不仅是他,一旁的鹧鸪哨、花灵和红姑娘也都齐齐朝他看了过去。
见状,掌柜的也不敢吊他们胃口,压低声音道。
“药材。”
“为何?”
陈玉楼眉头一皱。
这个回答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黔南这边他不清楚,但老熊岭那一片他还是清楚。
那些来往湘西和洞寨的行商,卖的基本上都是盐铁、茶叶,尤其是盐,几乎都能当做货币来流通。
盐用来食用。
药材则是治病救人。
这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最关键的是,苗疆大山随处可见药材,但因为不通药理,也没有掌握制药之学。
只能将那些百十年份的老山药,低价卖给那些行商,用来换取成药。
按理说,都云洞这块地界,居住的几乎全是苗人和侗人。
药材需求极大。
来往贩卖的话绝对是个暴利行业。
为何掌柜的却提醒他们千万不能碰?
“陈先生,你这……”
原本陈玉楼说自己初来乍到,说实话掌柜的心里并没有当一回事,只以为他是一句托词。
但眼下看他神色不想作假。
他才知道,眼前这位估计真是人生地不熟。
只是……
什么都不懂就敢一头扎进老司城。
他都不知道是该说陈玉楼这帮人是胆大包天好,还是不通世事好。
“这么说吧。”
掌柜的回头看了一眼四周。
见无人注意。
他这才伸手指了指天上。
“那位下了场,谁还敢在这块地界捞饭吃?”
那一位?
看着他的手势。
陈玉楼几人当即明悟过来。
那让他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到这种程度的,老司城里也只有彭家了。
只是,坐镇老司城八百年的家族。
几乎和皇帝没有什么区别。
这等钟鸣鼎食之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犯得着和小民争利?
自古伐冰之家不畜牛羊。
这彭家倒是有意思。
等于直接断了无数人的生路。
“应该不至于吧,到了那一位的身份,这点小钱也看不在眼里了……”
陈玉楼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故意露出不信之色。
“呵,这要是放十年前,打死我也不信,但明文都已经张贴在了城里,要不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胡乱揣测啊。”
掌柜的叹了口气。
他在老司城十年。
深知一个道理。
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彭家作对。
“难道……”
听到这话。
陈玉楼心头不禁泛过几个念头。
盐铁还能贩卖,唯独禁了药材,这显然不对。
大概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彭家可能在布一局大棋。
什么时候才会用到无数药材?
当然是打仗。
想到这,陈玉楼下意识瞥了身侧的鹧鸪哨一眼,他似乎也想到了这一步,目光里迷雾之色缓缓散去。
“不能再说了,现在城里风声鹤唳,谁敢乱嚼舌根子,被府卫听到,轻则投入大牢,重则家破人亡。”
见陈玉楼还有张口的意思。
掌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惧,连连摇头道。
“掌柜的多虑了。”
“陈某是生意人,赚钱第一位,又怎么敢冒杀头的风险?”
陈玉楼摇头一笑。
示意掌柜的不要惊慌。
“对了,掌柜的,还有件事我想问问。”
“只要不涉及那一位……陈先生尽管直言。”
掌柜的抬起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略显无奈的道。
“那是自然。”
“陈某想问问,往滇南方向的路……还行不行得通?”
“滇南?”
听到这个地名,掌柜的顿时犹豫起来。
陈玉楼不动声色的递过去两块银洋。
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掌柜先是一愣,然后犹豫之色瞬间散去。
“这,陈先生太客气了。”
毫无烟火气的将银洋笼入袖子里,掌柜的深吸了口气,这才压低声音道。
“这都匀之西有个水城白马洞,有安家土司坐镇百年。”
“两家隔着南龙河相望。”
“一苗一彝,原本还互通往来,但自从前些年,安家断了药材,引起了彭家的极度不满,现在垄断药材,就是打起来了。”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