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多的是浑浑噩噩一辈子的人。
如他这种反而是少数。
开窍过后的他。
当真是脱胎换骨一般。
“掌柜的,是不是要下山?”
等他从远处走近,昆仑已经起身,笑着问道。
也只有在和他、红姑娘一起时。
才能从昆仑身上看到以往的影子,不然几乎都很难想象是同一个人。
“嗯,回庄。”
陈玉楼点点头。
看了眼楼内还在沉沉睡着的身影,他忽然又停下了脚步,指了指一旁的长廊。
昆仑立刻心领神会。
两人靠在围栏上,山风拂面,除了虫鸣鸟叫以及极远外偶尔传来不知名的兽吼外,天地间一片寂寥冷清。
“以后有什么打算没?”
“打算?”
昆仑一怔,然后连连摇头。
即便已经开窍,他这辈子也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跟在掌柜的身边。
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
活命、开窍,这样的大恩,他都担心无以为报。
“真没点其他念头?”
“比如娶个媳妇,成家立业什么的?”
陈玉楼忍不住打趣道。
哪知道,他话才落,昆仑竟然朝他笑了笑。
虽然没有说话,但潜台词已经不言而喻。
“你小子,现在连掌柜的我都敢调侃了是吧?”
说实话。
他身边几个人。
拐子他最不担心。
甚至红姑娘都一样。
唯独昆仑,如今虽然开了窍,但秉性终究还是太过纯良。
这世道,祸害才能长久。
见掌柜的笑着,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余光却是不自觉的往常胜楼里望去。
似乎隐隐还能看见那道红裙身影。
红姑上山这么多年。
连他都能看得出来她的心思,全在掌柜的身上。
为什么偏偏掌柜的看不出来呢?
他实在不懂。
“走了,把红姑叫醒,等会着凉了。”
昆仑的动作,陈玉楼又岂会察觉不到,拍了下他肩膀道。
“哦……”
后者点点头。
不再多想。
不过,等两人进楼,红姑娘已经醒来,反倒是袁洪和张云桥醉的不省人事。
让人将张云桥送回住处。
转眼间。
就只剩下袁洪还在躺着。
“算了,既然睡着了,就让它在山上待着好了。”
陈玉楼故意笑了笑。
红姑娘则是顺着接话道,“正好,我可连夜带去十里洋场了。”
“不行……”
本来还昏昏欲睡的袁洪。
瞬间就跟炸了毛似的,从椅子上高高弹起,脑袋都快摇成了拨浪鼓,眼睛里竟是罕见的露出一抹慌乱和恐惧。
“不留下了?”
陈玉楼故作不知。
这家伙就是看山上日子舒坦,而庄子里规矩太多,束手束脚。
想着趁机留下来。
“明天还得蒙学呢,怎么能留下。”
袁洪当即摆手,义正言辞的道。
要不是知道它性格,怕是都要被它给蒙骗过去了。
“得,没看出来,还挺好学。”
陈玉楼撇了撇嘴。
冲昆仑示意了下,他立刻明白过来,大步往楼外走去。
袁洪虽然脑子昏昏沉沉,但眼力还在,而且实在担心红姑娘把自己给卖了,当即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
目送他们先行一步去牵马。
消失在寨子外后。
陈玉楼才回过头,看向站在灯光下的红姑娘。
此刻的她,因为刚刚酒醒,脸庞上还透着几分红晕,脖子微微上扬,嘴唇不点自红,眼睛里有着猫一样慵懒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这一幕。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在纸醉金迷的上海滩,身穿旗袍的红姑娘,从车上走下,进入会场的一瞬间,便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若是没有那场火的话。
她纵然不是那样,也应该是可以作为一个大小姐吧。
而不必在山匪窝里孤独度日。
“记得早晚修行。”
察觉到红姑娘眼神里色泽的变化。
陈玉楼犹豫了下。
只是温和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另外,女孩子家少喝点酒。”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门外。
方才回过神来的红姑娘,眸子里不禁生出一丝羞恼。
然后冲着他离开的方向。
无声的念了一句。
“要你管……”
已经出门的陈玉楼,自然听不到她的话。
寨子外,昆仑和袁洪牵马归来,正在演武场外候着。
见他出现。
昆仑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一旁的袁洪不明就里,眼下的它只想着尽快离开,这地方偶尔来一次还行,那个红姑娘实在太过可怕。
“走了。”
接过缰绳,陈玉楼一跃坐上马背。
身下的龙驹深通人性,都不用他如何招呼,已经抬起马蹄往山下赶去。
见状,昆仑和袁洪也不敢耽误。
两人一猴,穿行在山路之间,直奔青山外沃野间的陈家庄而去。
等他们出现在大门外时。
鱼叔动作极快。
已经安排妥当。
几架马车以及十多号伙计整装待发。
陈玉楼看了一眼,除了炼钢炉外,还带了粮食、帐篷以及锅碗瓢盆,目光里不禁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虽然炼器之事。
暂时还只有他和李树国知晓。
但鱼叔不愧是人老成精,从只言片语中便察觉到了端倪。
方方面面,考虑的周全无比。
“到了地方,帮我给李掌柜带句话。”
“就说秘金和其他材料,这两天就会送到,后续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还有……不着急。”
眼看队伍就要启程连夜赶路。
陈玉楼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