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国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好和伙计们一样喊他。
“李掌柜见外了,叫我鱼叔就好。”
鱼叔在陈家一辈子。
一步步才爬到管家的位置。
家里上下打理的清清楚楚不说,一双眼力更是通透。
这些年里,来往陈家庄的人也不少。
但能让少爷如此重视的,却只有眼前这一位。
没看前段时间,罗老歪三两天跑一趟,结果连少爷的影子都没见到,只能悻悻的带人离开。
“那我就托大了。”
“李掌柜,这些都是陈家的伙计,对湘阴地界极为熟悉,这些天他们就跟着你。”
简单闲聊了几句,鱼叔指着身后那二十来个伙计笑着道。
“好,鱼叔放心。”
“在下一定不负陈掌柜所托。”
李树国随意扫了一眼。
一行人都是年轻力壮之辈,双臂垂肩,眸光湛然犀利,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就知道是有武艺傍身。
再看腰间厚实。
大概率是别了盒子炮。
他心里顿时有了底。
朝鱼叔拱了拱手,认真道。
“那我就在庄子静候李掌柜归来了。”
李树国也不耽误,吩咐了声,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庄外而去。
观云楼上。
站在窗口处,陈玉楼目送着队伍远去,直到消失在山林之间,这才松了口气。
昨夜他倒是找鱼叔问了下。
湘阴境内有没有地火他不清楚,但听人说起过山里问热泉,一年四季泉水如沸。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以他后世的见识来看。
有温泉的地方,地下大概率存在火山。
而以李树国的能力,找到火洞的机会不小。
昨夜,酒过三巡,李树国话匣子也渐渐打开。
按照他的说法,张鸦九的兵器谱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
他家祖上,也是无意得到那本奇书,之后才慢慢做起了销器打铁的营生。
只不过,对于炼制妖兵之说,李家历代人都只当做一个传闻。
毕竟,谁也不曾见过大妖内筋。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跟前,李树国自然是跃跃欲试。
当然。
这几天他外出寻找地火。
陈家这边也不能歇着。
李树国写了个条子,都是炼制长剑需要的材料。
其他倒是简单,但他所谓的秘金,陈玉楼还是反复问了下才明白,他说的秘金竟然就是钢。
只是……
那玩意后世常见。
民国初年却稀少无比。
至少湘阴境内应该找不出来,于是,昨夜连夜他就派人去了汉阳。
晚清时,张之洞在汉阳造了钢铁厂。
在那应该能够买到。
至于其他材料,倒是常见,陈家就能凑齐。
迎着湖面上吹来的风气,陈玉楼吐了口气,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收起。
负手一路往楼下走去。
等他推开门时。
鱼叔就像是一头兢兢业业的老狗,快步赶了过来,将陈家大小事情汇报了下,然后便垂着手站在一旁。
屋顶的阴影,照落在他身上。
让他看上去更显老态。
五十多岁的人,头发几乎全白,脸上满是深刻的皱纹。
“鱼叔辛苦。”
“哦,对了,明叔那边说的怎么样了?”
陈玉楼忽然想起件事来,顺口问道。
“少爷,他今天一早就进了庄子,我刚从那边过来,院里已经有了读书声。”
“另外……袁洪也在。”
鱼叔神色恭敬的说着。
这家里上下,大小事情就没有他看不到的。
不过,在他身上却从来见不到恃宠而骄的神态。
直到说起那头老猿时,他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才不禁闪过一丝浮动。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曾见过猿猴识文断字的场景。
“行,我去看一眼。”
“鱼叔伱忙去吧。”
陈玉楼也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起身往后院赶去。
为了不被外人打扰,特地腾出了一间书房,便于明叔蒙学授课。
等他到的时候。
远远就听到一阵‘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朗读声。
百家姓,用了几百年的蒙学课程。
陈玉楼似乎想到了什么,心神一动,将身上气息敛去,这才放缓脚步,负手信步往书房外走去。
果然。
等他贴着窗户看去时。
纵然是袁洪也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它和昆仑正一脸认真的听着先生讲课。
只见它穿着件长衫,躬身而坐。
要不是知根知底,陈玉楼都会以为是个人,也难怪刚在观云楼下,连向来从容镇定的鱼叔都差点破了功。
一旁的昆仑,也是绷着脸,再没有平日里的痴傻憨笑。
目光从两人身上挪开。
转而看向了讲台上的明叔。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两鬓微白,身形有些佝偻。
只有那双眼睛却是清澈无比。
给人一种儒雅出尘的气态。
很难想象,他已经在陈家种了快十年的田。
“今天就学这两句话,先默记,回去后一人抄写三十遍,明天的课堂上我会检查。”
“是,先生!”
见他收起书本,昆仑和袁洪立刻起身相送。
虽然才短短两天时间。
但袁洪口齿已经越发伶俐。
听上去几乎没有太多口音。
倒是昆仑,非常用力的想要发声,但出口间却是一阵模糊的啊呜声。
隔着窗看到这一幕。
陈玉楼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昨晚因为李树国忽然到来,耽误了一点时间,看来这事不能再耽误了。
“明叔。”
吱呀推开门,明叔还在琢磨着明日的课程。
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道温和的笑声。
下意识扭头望去。
“陈先生。”
整个陈家庄上下,只有他一人这么称呼陈玉楼。
其他人,不是少爷、掌柜的,就是总把头。
“这边说。”
余光看了眼屋内,昆仑和袁洪还在用功,陈玉楼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段时间,就要麻烦明叔了。”
两人往外走去,直到巷口处的树荫下,他才开口道。
“陈先生客气了,还要多谢给周某养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