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
哼歌声低吟入耳,道尽牵挂之意。
简陋石屋内陈设寥寥,最为醒目也最为珍贵的是其内搁置着一个寒玉床,又借地气收拢此地生发之机汇于寒玉床内,以中和侵骨伤体的寒气。
在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他生机元气流逝殆尽,这种状态下还没有死简直不可谓不是奇迹!
为了能够救他,许多人付出了许多的心力。
诸种灵药外敷内用的不吝施用,但效果……却总是不太好,还能够维持生机没有断绝,已经是他们所能够尽的最大努力。
呼吸微弱;
气若游丝;
脆弱的他就仿佛瓷娃娃一样,触之即碎!
哼歌声始终不停,一遍又一遍,那双轻柔的小手以极为舒缓的力度为他那濒临死亡的身躯涂抹着温润玉色的药膏,若是换作平时,这种药膏足以治愈任何的外伤,但现如今却仅仅只能为他提供些许微弱的元气,用以滋养枯死的身躯勉强维持生命。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细心入微处,并又以特殊的手法按摩穴位,催动吸收过药力的经脉运转。
一连忙碌下来,终于是完成了施药。
她疲累的直起腰来,活动了下酸痛的身体,鼻尖见汗,微喘不停,每一次施药都要足足耗费两个多小时,这对于她一个女孩子来说无疑是一场体力的辛苦考验,但偏偏这种事情别人是做不来的,也唯有她才能做。
她名叫薇茵,是道门丹宗弟子。
她如今所在昆仑山阴门六派洞天福地,受师门之令在此照顾因施展血祭禁忌符术而濒死的煞鬼门清肃者钟艺。
施药的涂抹,以及手法的按摩穴道催动经脉运转,这些都是丹宗传承所授,阴门六派弟子可没有人擅长这个,而那些大神通的高人也没办法时刻守在这里,于是这才有派遣了弟子薇茵过来帮忙照料。
“薇茵姐姐……”
“道门来人送药了,你快些过去迎接吧!”
石屋门外,跑进来了一个长相怪异奇丑的男孩,他兴奋的招呼着薇茵快些赶过去。
薇茵不解蹙眉:“阿水,为什么还要我特意过去迎接啊?”
“这次来人不同,是道门羽宗掌教真人凝舞前辈亲自来的,你快些别发愣了啊!”阿水提醒道。
薇茵不由得面露惊色,连忙随同阿水一道赶过去。
“丹宗弟子薇茵,拜见掌教真人……”
行以师门大礼恭敬叩拜,薇茵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羽宗真人,她真的很美很美,美的令薇茵甚至有些自惭形秽,那般举世无双的容颜更仿佛不应世间所有!
素手轻抬,无形之力托起了薇茵的身形。
感受其中袭人的柔和,薇茵俏脸不禁浮现一抹兴奋激动的红晕,同时她又很是拘谨和紧张,毕竟如今的凝舞可乃是堂堂道门领袖,修为境界更已达世间法尽头的出神入化啊!
悦耳之声便犹如丝竹之音,凝舞问了薇茵一些问题,都是关于钟艺伤势的问题。
薇茵恭谨回答,伤势情况只能说是不好不坏,能维持肉身不死已是极限,治愈的可能……寥寥无几,因为钟艺的伤势实在太重了,血祭符术的反噬损及炉鼎根本,生元无继,仅靠外力续命是远远不够的,迟早都将会有无命可续的那一天,而且就算是这样勉强维持,也不知会耗费多少资源物力。
“灵药所需你不用担心,道门会倾力予以供给你用,我要你做的只有一点,尽最大努力保住钟艺的命。”凝舞亲自看过钟艺的伤势,转身与薇茵嘱咐安排道。
薇茵无奈暗叹,忧心道:“掌教真人,这么做合适吗?道门中对您会有怨言的吧……”
“无妨!身外之物本就是拿来用的,阴门弟子难道就不该救吗?”凝舞淡淡反问。
薇茵欲言又止,但还是没有继续再劝。
阴门弟子倒不是不该救,但若以如此多的资源来救,多多少少总有那么一点说不过去,旁人更是有流言称道,掌教真人凝舞此举完全是私心偏袒,因那楚天之故在假公济私,腾挪公用!
影响肯定是不好的,但看掌教真人对此却好像根本就不在乎。
薇茵想了想,提醒道:“此种伤势,损及根本,药石难医,怕就怕最终只是徒费了许多功夫,并不能够救回他的命。”
“这次来我正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阴门掌教楚天,已在筹集炼制大罗造化、人丹神药,这神丹可移形换鼎,能够救他钟艺的命,所以你一定要帮钟艺撑到那一天,倘若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可尽管向我开口。”凝舞道。
薇茵震惊不已的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的凝舞。
大罗造化,人丹神药……
仅凭式微弱小的阴门六派竟能够炼成此药吗?
而且,竟也舍得拿来给钟艺救命吗?
要知道这种神丹,即便是世间法尽头大神通修士,也是迫切需要的保身救命之物啊!
“既能救命便就足够,没有什么舍得不舍得,他势必会要这么做,而我也愿意帮一帮他。”凝舞美眸中闪过一抹抹奇异的神采流转,似有夺人心魄之力,她语气怅然,就像是……在思念着某处远方。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 心魔
面对掌教真人的亲口嘱咐,道门丹宗弟子薇茵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在她心里衡量得失的话,却不禁暗自想到,付出了这么多只为救一个阴门弟子,真的值得吗?
很难衡量这些资源物力究竟价值几许,但可以肯定的说,即便大神通修士也是求之不得的机缘!
而现在,却仅仅只为救一个元神现修为的小弟子而已!
值得吗?
薇茵轻蹙修眉,或许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掌教真人凝舞之于楚天,之于阴门六派的关系,这在道门五宗中乃是公开的秘密,如此为钟艺,说到底还是冲着楚天去的罢了!
但毕竟五宗道门非是凝舞独有之物,眼下这种形势下资源有限,负伤不得救的人更不知几许,凝舞如此偏心肯定会引人诟病,只希望掌教真人能够妥善处理好这些事情,不至于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哎……”
薇茵长长的叹气摇头,不再继续深想这些,如今她所要做的是照料好濒危垂死的钟艺,尽可能的延续他的生命。
……
看望过钟艺后,凝舞又去了见阿水和果果。
这对瑞草灵精、凶妖守护如今在洞天福地负责着药园的管理和建设,看着他们就似青梅竹马般的模样,凝舞很是欣慰的笑了一笑,有些事情完全不需要点破,待到日后自然而然便是一对草兽双修的瑞物。
找到留守的阴门清肃者,凝舞询问了一些关于此处洞天福地内的事情。
传承圣地的建设非一朝一夕之功,饶是拥有着秦家相助,如今也只不过处于规划设计的初端,大体将洞天福地分列出各个区域以作各种用途,其中一些区域缓缓建造出了雏形,而绝大部分还都处于设计理念的状态。
相比较于道门圣地,菁芜三山的壮阔雄伟,宫宇重重,殿堂林立,阴门圣地简直就像是破落的茅草屋一般,平日里起居的也多是简陋石屋,条件实在是艰苦。
不过好在,物资资源正在从外界源源不断运来,这其中既有秦无衣的尽心尽力,更还有五宗道门的不少帮助。
只是如今形势危急紧迫,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阴门六派了。
“万事开头难,幸运的是你们不用从山门大阵开始建造,否则的话就单凭阴门之力,恐怕根本无望能够拥有此一方传承洞天福地!……固然如今形势危急,时间紧迫,但我辈弟子的自身修法仍不可懈怠,你可知欧少卿罚你回此处禁闭的用意?”凝舞注视着面前态度恭敬的人,语重心长的问道。
齐仲良躬身而拜,恭谨答道:“仲良明白太师伯的良苦用心,自身修法片刻不敢懈怠。”
“仅仅只是明白还不够,你需要做的是堪破心魔迷障,才能走出眼下的劫数困局!……齐仲良,我且问你,定坐入境时,是否灵台陷妄境,所见皆是梦魇纠缠?”凝舞又问。
齐仲良神情微怔,低下头愧疚不已道:“全怪仲良无材无用,才会让心魔缠了元神。”
“你好像……”
“很是喜欢自我谴责啊?”
凝舞蹙眉,似有不解地幽幽与他问。
“何止啊!”
“他不但是老爱怪自己没用,还经常气恼的自残呢!”
“人前时还好,但独自一人时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哭自己、恼自己、气自己、恨自己,仿佛只有以死谢罪才能解脱一样!”
突兀一道清脆少女声响起,有墨色烟雾飘出凝成绿裙少女身影。
齐仲良见此,情急就要拦住她的话,但这少女一闪身躲过哼哼着又道:“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再这个样子下去你齐仲良可就废了!……凝舞前辈,他始终不能过去心中的坎,他总觉许多阴门弟子的牺牲亡故全在他的责任,所见梦魇俱是已故人的亡魂,所陷妄境均是那些恐怖死亡现场,他总是在人前把自己藏的很好,但再这么压抑下去的话他非疯了不可!”
齐仲良怒吼道:“烛女,你别再说了!”
突然出现的绿裙少女,正是如今借黄泉台行以鬼修之法的远古大神烛阴后裔——烛女,她因不得离开黄泉台,所以一直都跟在齐仲良的身边。
这一声吼,彻底打断了烛女下面的话。
烛女生气的望着他,望着他那神色极差,面目些许狰狞可怖的模样,真是又心疼又生气,心疼于他备受梦魇折磨,生气于对他的恨铁不成钢,这么不争气以后又怎堪大用?
凝舞静静看着这一幕,蹙眉渐深。
她自然看得出来齐仲良所面临的难解困题,其实不止是他,绝大多数传承弟子都会在修行中遇到这样的问题,只不过会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出现罢了,这是心灵蜕变所必经的劫数,这也是欧少卿罚他禁闭于此的原因。
“齐仲良……”
“烛女她说的不错,若你不能够堪破心魔纠缠,其结局非死必疯,说不得还会牵及旁人。”
凝舞幽幽道,她虽没有呵斥的意思,但却是让齐仲良不由得脸色一白。
齐仲良扑通跪在了地上,悲声道:“仲良有负师门所托,更辜负了师父的期望,全怪仲良心性不佳,不堪大用,为了不祸及别人,仲良恳求凝舞前辈废除我的修为法力,代师长将我逐出师门!”
“不行!”
“你疯了啊!?”
还没等凝舞说话,那边烛女突然就大叫了起来,她坚决不能同意这么做,而齐仲良却好像是我意已决,执意要求如此。
歪着脑袋,看着他们,凝舞不禁莞尔一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
修行所历心魔劫数是正常的,怎能因此就将人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所谓自身修法,便是修于行止,修于心境,谁也不是生来就通,生来就会,否则还要上师有什么用,还要传承宗门有什么用?
“废除修为大可不必,逐出师门更是玩笑话!”
“齐仲良,你作为楚天的大弟子,以后可不能再有如此想法,逃避的一时,你还能逃避的了一世吗?”
“难怪你始终受心魔所困,原来……是你从未真正面对过。”
凝舞轻笑摇头,抬手间施法力打出一道神念,击入齐仲良的身体之中,而后又道:“我传你丹经道书《老子想耳注》守道诫一篇,守诫不违,即为守一,不行其诫,即为夫一;行走坐卧持诵默闻,此法可助你不堕心魔,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所背负的并未真正背负,你所承担的也从未真正承担,如何堪破迷雾还在于你自己。”
跪拜在地上的齐仲良神情微怔,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从未真正背负;
从未真正承担;
这句话不能就从字面意义去理解,齐仲良听得明白,其意所指是他从未能够坦然面对和接受这些事,才会以致元神受心魔所累。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 马丁
授法之后,此间事便也就处理的差不多了。
烛女走过来悄悄问道:“凝舞前辈,仲良他不会有事吧?我真的很担心他会不会就那样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