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猎人说到这里,激棱棱地打了个寒战,很显然,光是想一想,已经让它心惊胆战了,他紧了紧大衣,接着往下说道:“我侄儿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做镇长秘书,大事小情多的要命,比方说,哪个村子有人打架,哪家的畜生丢了,哪家的庄稼没有收成,甚至是强行让子女辍学,都得他去调解,劝说!”
寒水村原本不属于红谷镇的,后来为了方例管理,就划给了红谷镇。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事实上却是:负责寒水村的三个镇办事员都死了,寒水镇急于甩锅,就将寒水村甩给了红谷镇。
这一天晚上,村里艳婶的牛下崽,都两个多钟了,始终下不出来,母牛累得不行,跪在地上直喘气,村里也没有人懂要怎么给牛接生,于是,电话就打到了老猎人的侄儿那里。
自从精,准扶贫的正策施行以来,老乡们可算是开心了,事无具细都找办事员,反正免费帮办,不找白不找,至于办事员累死还是累活,他们才不在意呢!
半夜一点,老猎人的侄儿被叫起来了,揉了揉糊在眼皮上的眼屎,开着他的二手长安往村里去了。
按说,牛生崽不是应该打兽医的嘛!不,人就找办事员,兽医找不找得来两说,找来了还要收钱,找办事员总是没错的,不管怎么样,他也得想办法帮我解决。
老猎人的侄儿问艳婶为什么不找兽医。
艳婶的回答是她家的畜生从来不看病,村里的畜生也从来不看病,病了就宰了下油锅呗,还治什么治了!
但是牛崽可不一样,牛崽可精贵了,这一只牛崽,从母牛身上掉下来,就得值千多块,得想办法接生。
老猎人的侄儿说我也不会啊。
艳婶迟疑着告诉他,在隔壁寒水村,有一名老兽医,要不将他请过来?
寒水村的事情,老猎人的侄儿才参加工作几个月的时间,寒水村的事情他都听说过,艳婶难道没有听说过?她难道不知道寒水村的诡异情况?一不不不,她当然知道!
又不是她去寒水村,寒水村凶险不凶险,诡异不诡异有什么关系呢?
她在意的是她的牛母子平安。
至于老猎人的侄儿么?他是办事员,这是他应该做的,更何况,他还有车呢……
老猎人的侄儿无可推托,于是就开车去了。
越靠近寒水村,空气就越冷,不知道情况的还道是突然变天了呢!
车子在石桥边上停了下来,老猎人的侄儿还将车掉好了头,这样一来,如果有什么情况,他跑回石桥上,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开车离开。
月光清冷,照在他的身上,淡淡的影子垂在地上,这个世界,只有他和他的影子还醒着,从那时候,他就发誓,三年时间,最多三年,他要离开基层,去城里工作。
不过眼下一切都得捱着。
终于到了村口。
放眼望去,村里的房屋乱糟糟的,就像是一个巨婴在拼积木,东边丢一块,西边丢一块,就形成了寒水村现在这个样子。
当然,这些房屋不是乱丢的积木,在城建局保存的寒水村平面图,寒水村的房屋齐齐整整的,一条青石板路穿村而过,两房都是泥砖屋或者木屋。
是泥石泥将寒水村冲乱了。
似乎泥石流过村之后,村子就被下了禁咒一样。这十年是农村发展最快的十年,就算是再穷的村子,也有一半以上的村民修起了新房,不说别的,修新房给一万块的补助呢!
这还能没有积极性么?
但是寒水村仍然是老样子,一座新房都没有立起来,放眼望去,旧屋上还有泥水的痕迹,大路上的黄泥更是堆积成坡,有些地方都盖过屋门了。
“果然是富贵有根,贫穷有源啊!”老猎人的儿子感慨着,往村里走去,心说我也不是扶贫来的,管这么多做什么啊,找到兽医,为母牛接生才是正事呢!
来到院门前,老猎人的侄儿伸手敲门,敲了好一会儿也无人应答,伸手一推,才知道门是虚掩着的。堂屋的竹椅上躺着一个老太太,穿一身青色的衣衫,头上盖着扇子。
这老太太,真是心大啊,这么大年纪了,还在竹椅里睡觉,也不怕睡出病来!老猎人的侄儿想着,轻轻地摇晃老太太“老太太,醒醒,醒醒,夜冷风大,在竹椅里躺着容易着凉。”
一边说着,老猎人的侄儿四处找电灯的开关,也了光亮也不至于吓到老太太,但是他找了半天,不仅没有找到电灯的开关,连蜡烛,油灯,一样都没有找到。
第911章:老干部
老猎人的侄儿心想这是什么情况啊,难道寒水村的村民晚上都不点灯的吗?
不过这时候也无心寻思这个问题了。还是快点找到兽医,离开寒水村是正经。
“老奶奶,老奶奶……”老猎人的侄儿又叫了几声,仍然不见回应,便将老太太遮住脸的扇子揭开了一些。
老猎人的侄儿告诉老猎人,这是他人生中做过最错误的几件事之一,原本,叫不醒老太太离开也就是了,为什么要揭开扇子呢?
扇子揭开的时候,他才发现,整面扇子之上满满地爬着蛆虫,这一下动作,掉落了几十只蛆虫,而老太太的脸早已经不存在了,眼睛,鼻孔,嘴巴都是空空的黑洞。
“啊……”
老猎人的侄儿惊呼一声,一跤跌倒在地。
而随着他的松手,扇子又重新盖回了老太太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老猎人的侄儿感觉到呼吸困难,他连滚带爬地爬出屋去,又忍不住地回头看了好几眼,仿佛自己刚刚的动作已经惊动了老太太,她正起身来,向自己追来。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害怕时,你就会胡思乱想,当你更害怕时,你的胡思乱想就会在你的脑海中形成具体的图象,以至于投影到现实世界之中。
老猎人的侄子想像着老太太已经走到了门后,正准备拉开门来追他,结果支呀一声,门还真的开了,不过不是被人拉开的,而是被风吹开的,老猎人的侄儿楞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老太太出来,却已经汗湿重衣了。
他安慰自己: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神啊什么的,想必老太太一个人独居,结果离世了都无人发觉,然后身体就腐烂了,最先腐烂的是脸……
这样的事情在空巢老人之中可不少发生,别说是普通的老人,小资文学的鼻祖张爱玲,不就是死了六七天之后才被发现的吗!
这是可悲的事情,但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老猎人的侄儿一边往前走一边滴滴咕咕地说着话给自己壮胆,他准备倒了下一家,就将老太太的事情告诉他,不管怎么都好,先将老太太入土为安。
他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地就来到了江水,江水一片漆黑,月光撒在其上,似乎也被吸了进去。站在江堤边上的桃林望向江中,老猎人的侄儿脑袋嗡了一下。
他感觉四肢软得厉害,要扶住桃树才能够站稳,心里不住地道:“我擦,我擦,这是什么情况?是我的幻觉吗?”眼睛都要揉出血来了,江中的情形仍然一点也没变。
这绝不是幻觉!
黑沉沉的江面之上,飘着许多人,怕有上百人吧,他们一动不动,就像是水上的浮萍一样,偶尔有风吹动,他们便被吹得互换了位置,仍然是一动不动。
“这些,这些人是人还是尸?”
这样想时,一阵冷风吹来,吹得老猎人侄儿的心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