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也没有拆穿她，因为，有一种极为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这水鬼口中的半妖，就是顾少霆。
“公子！公子！今个儿，精气小的虽没有弄到多少，不过奉上活物，还请公子享用！”水鬼已经将我完全带入水中，这河水已经到了我的胸膛口。
水鬼说完，还朝着我这看了一眼，露出奸诈的笑容。
“别怕，被吸食殆尽之后，我会将你的尸体丢到岸上，不会让你成为冰凉的水鬼的。”这水鬼倒是“厚道”。
“咕噜噜，咕噜噜！”
而离我不到三尺的地方很快就冒出了一个个气泡，水鬼连忙退到一侧，我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气泡。
气泡之中一个脑袋缓缓的冒了出来，先是乌黑发亮的头发，紧接着便是苍白的皮肤，当他的整张脸都呈现在我面前时，我同他相互对视着，谁也没有打破这沉寂。
如今的他，看起来比跳入暗河时，还要落寞，眉宇之间的忧伤也挥之不去，看着便让我有种揪心的疼。
当初，没有及早告知他扈洪天的真面目，所以，最终他被伤的体无完肤。
如今见他成了这副模样，我知道，他心中必定已经千疮百孔。
“公，公，公子？您，您是不是不满意？怎么不吃？”水鬼见顾少霆并未过来杀我，便有些紧张，以为是顾少霆不满意这个“猎物”。
“她是你抓来的？”顾少霆侧目，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水鬼。
水鬼有些紧张的瞪圆了眼眸，似乎是在揣测，顾少霆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若是满意，它必定是要邀功，倘若不满意？
“公子，您，您，您不满意么？”水鬼答非所问，紧张的看着顾少霆。
“你伤她了？”顾少霆的的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不过眼中却是杀气腾腾。
水鬼一看，就知道不好，连忙摇头：“没有，公子她，她，她是大妖，小的，小的怎么伤的了她分毫？小的，小的，只是把她给骗到这来而已。”
“滚！”顾少霆冷声叱道。
水鬼连忙沉下水中，顷刻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还活着，我？”我望着顾少霆，本是想说“你还活着，真好”可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真好”这两个字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的身上，有一股子浓烈的戾气，我不知道跳入暗河之后他都经历了什么，或许如今的他，只是还留着一条命，一个皮囊罢了。
“安之，我想我是病了，无药可医，这些日子，我总是在想，那该死的老天爷，至少让我在死前最后看你一眼。”他说着，突然伸出手，一把将我拥入了怀中。
对于我之前的隐瞒，他并未怨恨。
“你的身上好冷！”我被顾少霆拥在怀中，立马就感觉到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子冷冽的寒气，侵袭而来：“你究竟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我没有推开他，他如今的样子，让人不忍心再将他推开。
而顾少霆，听到我这么问，便一把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
“它好像不再跳了，安之，我已经死了对么？”顾少霆将我的手，紧紧按在他的胸膛口。
他说的没有错，他已经没有了心跳，身上也是冰凉的。
瞬间，我鼻子一酸，主动伸手抱住了他。
“对不起！”我抱着他，除了道歉，觉得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
“安之，你的身上真暖。”顾少霆抬手将我抱的更紧了。
“主子？主子您没事儿吧？”灵乌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我抬起头一看，只见灵乌将康宁背在后背上，已经变回了真身。
看到我怀中抱着的，居然是顾少霆，他的眼中满是震惊。
“这小子，真是阴魂不散啊？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你？”灵乌说完，朝下飞来，在我和顾少霆的身旁转圈，紧接着又道：“诶，不对啊主子，这小子，身上戾气极重，而且已经没有活气儿了！”
灵乌发现了这一点，示意我赶紧离开这。
我拥着顾少霆，他此刻却将我缓缓推开，落寞的朝着深水之中倒退了一步。
“没错，如今我已然是妖魔，安之，你杀了我吧，好让我解脱。”他凝望着我，眼神无比空洞。
他的灵魂，确实早已死去。
“你也真是个孬种，那扈洪天既然杀了你的亲人，你就杀了他啊！在这求死算是怎么回事儿？”灵乌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其实，他不会明白顾少霆的感受，才会说的如此轻巧。
站在顾少霆的位置，你能下的了手杀自己的“父亲”么？
一个屠杀自己满门的仇人，却是养育自己长大，被自己视作父亲一般的师父，这换做是谁也承受不了。
顾少霆尊师，对扈洪天可谓是言听计从，让他杀扈洪天，就等同于让他杀了自己，而如今这股仇恨，应该让他每日都如经受焚心之痛。
顾少霆蹙眉，突然倔强的说道：“老天爷若是让我“活”过来，我必定杀了那狗贼！”
“那就继续“活”下去。”我看着顾少霆，劝说道。
“安之，你知道么？如今我上不了岸，我的身体没有半点温度，我必定是成了水鬼。”顾少霆说到这，眼神又开始变得混沌，我想就连顾少霆自己，都不知道如今他成了什么。
“水鬼？不对，你身上的气息和那水鬼的气息不一样，你应该是尸妖吧？”灵乌凑到了顾少霆的身旁，闻了又闻，得出结论。
“尸妖？我为什么成了尸妖？”顾少霆侧目，看向灵乌。
灵乌看到顾少霆眼中冷冽的气息，好似都有些被吓着了。
“自然是你怨气太重，死了之后，却不甘心，等报了仇，你应该就能安息了。”灵乌立刻飞到了我的身后。
“呵呵呵，呵呵呵。”
顾少霆听到这个答案，突然仰起头来放声笑了。
笑着笑着，眼中淌出了红色的液体，在明亮的月光下，那“血泪”显得无比刺目。
“少霆，我带你回去。”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顾少霆望着我，眼神有些游离，但最终还是冲着我摇了摇头，准备潜回到水中。
第十二章结伴同行
我连忙一把将他拽起，不让他下潜。
他却抬起头，望着我说道：“安之，别管我了，我也不想再以这种不人不妖的面目，来面对你。”
顾少霆从前是恨毒了妖物，如今自己却成了尸妖，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讽刺了。
“我也是妖！”我看着顾少霆，一字一顿的说道。
顾少霆凝眉，不过，也早就看出了我的异样。
“不像是妖气，不过，气息确实与常人不同。”顾少霆说罢顿了顿：“是因为你服了妖丹的缘故么？”
“不是，我？我？生来就是个“妖”。”我的身世说来话长，还要追溯到几百年前凤族往事儿，一时半会自然也是说不清的：“总之，跟我走吧。”
我说着，伸手就将顾少霆朝着岸边拉去。
顾少霆任由我拉着他，可是即将到岸边时，他却缩回了自己的手。
“我不能上岸，只有留在这，我才能觉得舒服些。”顾少霆回头看了一眼河面。
“灵乌，为何少霆会如此？你不是说他不是水鬼么？为何他会同水鬼一般，对这水有所依赖？”我狐疑的看向灵乌。
灵乌撇了一眼这河水，淡淡的说了一句：“主子，他哪里是对这河水有依赖啊？他完全是喜欢这的阴，水，这水是北冥的分流，阴气极盛。”
“原来如此？”我又看向顾少霆：“趁着天还没有亮，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吧，等天亮之后，只怕你会更加难受。”
我们都接触过尸妖，尸妖是怕强光和烈火的，如今顾少霆真成了尸妖，那么他必定畏光，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
“我？”顾少霆看着岸边，眼神犹疑。
“难道，你想在这水中待一辈子么？”我看着他问道。
顾少霆不回答，只是微微垂下眼眸。
“我想去屠妖馆。”我开口对顾少霆说道，我相信他一定会有兴趣同我一道去屠妖馆。
“去屠妖馆？”顾少霆愕然的望着我。
“我要取龙骨丹，你若是恨他，你也可以去报仇，总比在这痛苦绝望来的痛快些，我会帮你！”我看着顾少霆，认真的说道。
“他是你父亲！”顾少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
“他不是我父亲，我没有他这种心狠手辣的父亲。”我对扈洪天，只有恨，没有丝毫的父女之情。
当然，他对我，也没有半分的怜惜和疼爱。
他可以亲手杀死从小养在身边的桃笙，对于我这个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的女儿，也绝不可能在乎。
从那次暗河上，拿我做诱饵就能看的出来。
“走吧。”我紧紧拉着顾少霆，顾少霆终于又朝着我这迈了一步。
同我一道上了岸，灵乌也同我们一道飞到了岸边，一同朝着外头的大道走去。
顾少霆和我浑身都湿漉漉的，两人都沉默无语的走着。
灵乌抱着孩子先到四周探路，并且，回来时还弄来了一辆简陋破旧的马车，和两身干衣服。
“这是我在附近村子里弄来的，主子，您快换上吧。”灵乌将衣裳递给了我和顾少霆。
顾少霆凝眉不语，我将衣服塞到了他的手中，他才木然的侧过身换下了身上湿漉漉的衣袍，而我也在马车里换上了还算干净的布衣。
灵乌还贴心的给康宁弄了一件贴身穿的小肚兜，只是这些东西算是偷来的吧？
我看向灵乌：“如今，他们过的也艰难，这些东西？”
“主子，我这是买的，给过大洋了，找了一户富贵人家，弄了不少银元。”他说完，掂了掂手中的银元：“这些，应该勉强够咱们一路吃喝了，您别这么看着小的，您不吃，小主子也要吃喝呀？改明儿找个饭馆，您得吃点好吃的，补一补，否则咱小主子真的会被饿死。”
“嗯，知道了。”灵乌的一番话，倒是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头，如今现状就是如此，我们身无分文，也没有其他法子。
而顾少霆换完了衣裳，便也上了马车，当他看到我怀中的康宁时，神情有些恍惚。
“这是咱们龙君和主子的孩子。”灵乌故意提高了音调对顾少霆说了一句，好似是怕顾少霆对我还有“非分之想”。
说完，他朝着马匹一挥，那马儿就自己跑了起来。
顾少霆盯着康定，望了许久，开口说道：“这孩子，很像他。”
康宁就好似知道有人提到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那湛蓝色的眸子，望向了顾少霆，紧接着便冲着顾少霆一笑。
顾少霆当即便是一愣，好似有些不知所措。
“想抱抱么？”我笑着问顾少霆。
顾少霆立刻将手朝着自己的衣裳上擦了擦，不过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不行，我的身上太凉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直接将康宁放到了他的怀中。
顾少霆连忙抱稳了孩子，康宁与他对望着，小家伙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的顾少霆好似特别亲，张着没牙的嘴笑了，笑的极为开心。
顾少霆原本是沉着一张脸，如今突然看到这小家伙冲他直乐，他的嘴角也缓缓的生出了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
“诶，小主子真是偏心啊，小的抱了半晌，她可一直睡着，怎么他一抱就笑了？”灵乌好奇，也朝着康宁探过了头去。
“她的身上，和你一样暖。”顾少霆抱着康宁，突然说了一句。
我微微点头，想着或许是因为，我们身体里的凤凰血在作祟。
“她叫什么名字？”顾少霆问着，伸出手，想抚摸康宁的脸颊。
康宁却伸出了她那白胖如藕节的手，抓住了顾少霆的一根手指头，然后闭上眼，安心的又睡了过去。